我肩上的大明 第115节
就得跌得粉身碎骨,“可临海君因荒怠不学、纵奴作恶,已被大驾废掉了世子资格。”
“老爷此言差矣,废临海君而立光海君,这不过是你朝家自己作弄的,万岁爷爷认可了吗?我朝礼部又认可了吗?光海君一日无我唐家的册书,那就一日没个结果。”
“可若李军门这番厮杀,那平清正狗急跳墙,害掉临海君的性命,又怎地处?”
高有勋清清嗓子,把声音压得更低,对尹斗寿道:“先前冯仲缨冯爷出使平清正营时,平清正诓骗说已将朝鲜二王子送向倭国,可上下都知晓是谎言。要是战中临海君、顺和君两位王子真的不幸遇难的话,这责任也到不得老爷您的头上。若平清正以归还二位王子为饵,和李军门谈判叫李军门退兵,那无外乎两个局面,一个是李军门顾忌二王子,放纵了平清正,那不用等经略相公参本,自有人会参;还有个便是李军门不顾这些,奋勇剿杀,使得二位王子被害遇难,那也自有人会参。一旦李军门被参,黜落了提督兵权,经略相公的意思就由骆尚志骆爷来取代。”
这下,尹斗寿才惊惧到,这高有勋是直奔李如松的兵权去的啊!
因高有勋意识到,朝鲜战场要是继续这般,事权不统一,一个经略一个提督的话,仗将永远难打下去。
他不恨李如松,可也认识到李如松毕竟是内部不团结的重要因素,那为了经略相公宋应昌。不,是为了经略朝鲜的大业,就必须要将他给踢走。
至于临海君最终的死活,谁关心?
高有勋又交待给尹斗寿的步骤也是两手准备。
“冯仲缨冯爷,还有袁黄袁大兵曹老爷,而今同我交好,冯爷是个好心人,私下底才对我说,这临海君确实荒唐,贵国大驾叫他去咸镜道募兵,结果继续纵容奴仆敲诈勒索,引得咸镜道人心沸怨,都投向了倭奴去,自己也被平清正俘虏,平清正还告诉冯爷,说临海君入倭营后,和他情同父子。”
“这不就好似唐家的英庙之事?”尹斗寿嘴里的「英庙」即明英宗朱祁镇。
“唉,老爷切不可乱攀比.....”高有勋举起手虚做个捂嘴,尹斗寿顿悟,也下意识捂嘴。
“我大明朝的英庙,出类拔萃为英,就算不够出类拔萃,那用道德感化瓦剌,道德应物按照谥法,横竖也能配得上个「英」。”
“是也是也。”尹斗寿表示你说的我都懂,还是别谈英庙,快些回到临海君的话题来。
“若临海君死难,死者为大,那和倭酋情同父子的这节也就遮盖过去了,到时老爷若信得过有勋,由有勋我去京城内活动,因大驾没个嫡出,庶长子里临海君又亡,这下册封光海君也是水到渠成。届时也不由得万岁爷爷不答应,礼部派来的册封使也全在老爷的干系,决不能叫西厓公(柳成龙)先着了手。”高有勋的话意思很清楚,所谓的「干系」便是贿赂明朝的册封使,要尹斗寿把「定策之功」拿入自己的手里,就算叫光海君当上大君,那也不能是东人党的功勋。
相对的,若临海君大难不死,那尹斗寿的西人党就可拿他为旗子,以大明迟迟不册封光海君为借口,以长幼之分,将李昖给压住,别叫他再败坏事端,“这便叫做埋伏钩子。”
高有勋的话虽叫尹斗寿胆战心惊,可无论在任何时候,党争都是件最紧迫的事情,不由他不作出选择。
就当尹斗寿满口答应后,高有勋又抱怨道,现在的鲜运急缺个合适的中转点,现在战线拉长,林山岛指定不行,我又从中朝漕帅那里接来快六百漕军。不然谁来押送这一纲纲的船呢,可这六百兄弟也是要吃饭的啊,希望暂借朝家某大岛,造岸口、墩台、房屋、商肆,再清出田地来,招募朝家百姓来,发给种子耕作,此后该岛一来可中转中江口的商货,而来可中转运去平壤的粮草,再一来也能屯田支应海运漕军的吃用,可谓一举三得。
尹斗寿沉默难堪了好一会,毕竟这天底下哪来免费的午餐呢?
高有勋让他自由思考,最后尹斗寿抬起手指,勾了勾,示意高有勋把海图给拿出来。
早有准备的高有勋便把朝鲜北四道连带海岸的地图给抽出来,铺在尹斗寿的眼前。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椴岛。
椴岛是最吻合高有勋的要求的。
“若不久后光复开城、王京后,又如何?”高有勋说还不够,战线还会进一步南移。
尹斗寿勉强又用手指了下,位于临津江、汉江还有王京交接处的「江华岛」。
高有勋连连称好,说左相如此,我等便放心,以后便能更加实心地并肩剿倭,而后他抬手拍了拍窗户,院子里光瑛已连续射了快二十铳了。
“光瑛妹子,去和赵火自我库房内看得个匣子,开了后里面有好酒,劳烦斟来,我同左相对饮,有天大的喜事啊!”
光瑛起身,将鸟铳给收回,交到赵火的手中,她看着弹孔密
密麻麻的标靶,又看看自己的手,心想道:总算晓得唐兵和倭贼为何都有使鸟铳的炮手了,这东西虽然操弄复杂,可一旦熟练起来,射速并不算慢,更重要的是它不如弓箭那般极其消耗人的体力。
“姑母,红绳系的匣子便是。”赵火拿钥匙开了属于有勋的库房门后,光瑛看到他所藏还不少,书籍、图册,各种箱箧,还有各种文具和小家具,便照着赵火所说,拿开匣盖,果然里面是六瓶美酒。
“谁寄送来的?”
“唐船漂洋过海运来的,说是漕帅府所在的淮安,高爷爷的那谁送来的。”
“臭小子,什么——那谁,那谁是谁啊。”
“就是那谁,爷爷说不清楚,我怎地能说明白?”赵火委屈地说道。
“哦,这是白川赵光宪的胞妹吧?”待光瑛换上女装短袄和大裙后,便端着酒水跪在案几旁侍奉时,尹斗寿认出她来,不胜唏嘘,感慨地说你哥哥在安州城英勇殉国,理应立庙封赠才对。
光瑛眼睛立刻红润,对尹斗寿拜倒表达了感激。
“等赶走倭寇吧,这事包在我的身上。”尹斗寿端起酒盅,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光瑛含泪说,白川赵家已无嫡嗣,只剩我这侄子赵火,所幸唐官鸡栖公垂怜,解了自己的首级功勋除掉赵火的贱籍,现在赵家总算是有后了,兄长在天之灵,想必也能有所安慰。
“可叹啊,这种对死节义士的抚恤,本应是议政府的本职,却还要......”尹斗寿面露惭色。
高有勋却说,左相心中还存着团焰火便好,来,饮酒。
“对了,光瑛啊,你许了婆家没有?”尹斗寿喝了盅后,连连夸赞是好酒,又转身问光瑛。
光瑛猝不及防,脸红了,急忙摇头,又拜倒下来。
“光瑛你这一拜,是否是叫我来成全呢?”尹斗寿搁下酒盅,待光瑛还有些诧异地抬起脸来后(我脑子里没这般的想法啊),便指着对面的有勋,“在朝家当个妻,或是做个承恩的尚宫,还不如给唐官做个妾室来得快活。毕竟没什么庶孽的说法,庶出子女也不难有个前程,你看高游击仪表不俗,又是有才华的,知道疼人的,将来更是仆的盟弟,你若不嫌弃,我便收你做女儿。至于嫁妆方面你不用担心,全在我的身上,房屋、家具、银钱、器皿甚么,立即都叫你母亲去操办,你看高游击在朝家土地上,还住在营房仓库里,饮食、洗濯、歇息,没个女人照料,可不行的啊。”
这尹斗寿,收养光瑛,并做主嫁给高有勋为妾,就是彻底要同有勋结盟交好的啊。
“老爷!三尺之法在头顶上悬着,哪准在这里纳娶?”高有勋急忙阻拦,意思是国法军纪都在管着呢。
光瑛也有些尴尬,她晓得在中国有闺秀和高有勋有婚约,自己是没法当正妻的,为妾吧,心中倒也没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反正赵家这样,嫡、庶、妻、妾也没什么可在乎的,可谁想有勋拒绝得这般干脆,又叫自己不由得伤心起来,一双炯炯的星目,泪珠就包夹不住了。
“你看,这光瑛怕是不乐意......”
“虚伪!那晚满天星斗下,我的心意你不懂的嘛?”光瑛眼泪都飙出来,狠狠拍了下地板,语气宛若离弦之箭般直来直去。
吓得赵火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啊这。”倒给尹斗寿搞得不会。
那边,躲在另外间库房中的金介屎走出来,看到这番争吵倒是乐了起来。
“老爷,不瞒您说,我还有孝在身呢!要没服阙就纳妾,那真的是身败名裂,猪狗不如。”高有勋急忙扔出杀手锏。
尹斗寿说,法律不外乎人情,倒还好说。可既然游击有孝在身,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人情,绝不可勉强,不妨叫光瑛等到服阙,待你回淮安把婚事完办,再来迎纳光瑛不迟啊。
“这......若是贱内倒是不准......”
“唐土纳妾,须得妻子同意的吗?”尹斗寿很是诧异,“还是高游击嫌弃嫁妆低了?”
高有勋赶紧否认。
“光瑛既然归我收养,那就是尹家的女儿,绝不将她当甚么庶女看待,就是斗寿的嫡出女。”
这下越说越乱了。
正不知怎么说时,丽兵营便又拥着光海君回到训练都监府来,尹斗寿急忙走出,和其余的朝鲜官员都立在一旁,向光海君问安,光海君面色蜡黄,垂着头坐在辇子上,看起来和兵丁们绕着平壤一日游后,精神上受到不小的惊吓。
“新训的三手军杀敌报国的气焰太炽烈了。”尹斗寿等拱起手,对光海君解释道。
光海君给了他一个深深的「不知所谓」的眼神。
尹斗寿浅笑了两声,也不说什么。
尹根寿则请光海君对三手军将士们说了句,慰安下军心。
光海君猛地咳嗽几声,虚弱地摆摆手,说自己怕是感染了风寒,身体非常不舒服,只想早些回行宫去歇息,不过他环
视下举着火把的三手军,只能以种讨好又惧怕的语气说诸位的心思,我已深知,还望诸位苦练本领,效力在杀倭的战场上,“开拔前所许诺的赏赐,还请训局分给。”
诸多官员都鞠躬遵命,尹斗寿便转向站在前门处的高有勋。
“各兵先前发给的粮票,明日排队来用大斛斗领!”高有勋嘲讽似的望了光海君眼,意思是:“把发放粮草制备军器当作是贱业是吧?真把自己当个娇贵人,屁的实务都不通,现在还不是想怎么被搬弄就怎么被搬弄。”
在三手军士兵齐声喝彩声中,光海君的辇子被抬起,许多兵丁的脸在他眼睛里晃,晃得他头晕脑胀,加上心情恶劣,不禁得捂住胸口干呕起来。
这时一位随行的宫女递来绢帕,不住地为他擦拭虚汗,安慰说:“这场风波就要过去了,世子殿下必然能化险为夷的。”
第128章杀虎地
光海君瞥了她眼,借助火光看得这宫女年龄和自己相仿,长得虽不是国色天香,可别有股妖媚在骨相中,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金介屎。”
这位是趁着人多不注意,溜出来,跟上光海君的辇子的。
唐官吴有孚是好,可再好,心也是狠的,给她扔下些银钱和粮票,毫无眷念地离开朝鲜去辽东镇江城了。吴有孚走后,金介屎满心就要找个新的腿子靠,潘俊岩千户是一心操练士兵,把筋骨打熬得如铁一般,对女色完全不感兴趣,石流龙呢,身子恨不得都要化在水莲那里,也不行,那勋哥儿呢,人倒是不错,可家乡已有了未过门的妻子,在外面比被表旌的寡妇还能守得住,再加上那个赵家小姐看守得比狗还要紧。于是金介屎看光海君来到,知晓他往后怕不是还要和勋哥儿有纠缠,心想自己还能居中抬身价,倒是个不坏的算计。
辇子在向大阙行宫抬,光海君自己留住金介屎的绢帕,默认了这位随自己回去。
找到李昖的寝居后,光海君进去就跪下来,父子俩相对而哭。
哭到了天明,父子俩达成条共同的战线,那便是其他的都可商量,也不再干涉唐军的战略方向,只是端川的银矿不能交给唐家。
“既然决定采炼银两,那所得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实在不行,每年借中江关市进贡给万历一万两银子,这是不能不守住的底线。”李昖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而那头,高有勋不敢再和赵光瑛近距离接触,跑回到营房内来,给江二先生写了封新的信件,让他可以准备从凤阳府灵璧县石磬山那里摇毛葫芦来了,要一百人,精通点炮、撑洞、灰吹的,来了后就像南兵教师那样,教朝鲜人如何采银山。
次日,高有勋又至军营里,找到整装待发的吴惟忠:“吴爷可写信去义乌,急募三百矿徒来。”
毕竟一百毛葫芦采掘的是义州等地的银山。而义乌的三百矿徒要采掘的则是端川的大银山,既然大的话,所需的人手便要多。
吴惟忠没丝毫推却的意思,简直比有勋还要急,蹲在行装上就把信给写完了。
咸镜道吉州城,加藤清正所部千余先锋已翻过摩天岭,出现在城下,同镜城赶来的郑文孚义军遥相对峙。
郑文孚麾下最精锐的战力便是二三百名骑兵,眼看自摩天岭上下来的日军数量越来越多,郑文孚便和部下商议:“不要硬拦倭奴,彼方自安边府翻山越岭远道而来,所携粮食有限,待他们救出吉州的守兵后,我们再尾随追击,彼时他们只顾逃跑,必无战心,定会为我们大破。”
号角声响起,义军二三百骑兵便让出路来,退到城东长德山山林前扎阵。
吉州「城代」加藤清重,是加藤清正的伯父,和其余六位加藤家中颇有勇名的武者一起驻守该州,所辖的兵数也是整个加藤军团里除去安边府最多的。不过在去年十一月时,加藤清重曾在长德山惨败于郑文孚骑兵之手,吉州的日军被骑兵驱赶至山涧内大肆践踏射杀,授首者多达六百,此战后加藤清重便再不敢出城扫荡乡村——郑文孚领三千余义军围攻吉州城,却发现倭贼野战对骑不行,可使用轻重铁炮守城却非常顽强,那加藤清重靠着一百多挺铁炮,硬是抗到现在,眼看开春,又「征集」不了城外的粮食,孤立无援下苦盼着援军到来,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
满是火药桶、火绳还有排好的铁炮的雉堞后,加藤清重麾下的武者、足轻,听到海螺的声响,爬起来看得摩天岭上出现大旗一面,黑地头白(上百下黑色),黑地上面书写着「南无妙法莲华经」七个汉字,又看到名武者高举着宛若孔雀开屏般的「婆裟罗马印」,迎风舞荡,而马印旁骑马而来的,不正是加藤清正嘛,他没有抛弃吉州、北青等城的家臣,亲自来救咯!
“主计头的援军,近在咫尺啦!”那加藤清重又看到朝鲜义军骑兵遁走,不由得欢欣鼓舞,跳到吉州城最高的敌台上,抽
出倭扇,将其打开,对着周围和城下始终苦苦挣扎的部众,来回翻弄两番,引得部众们士气大震。
清正援军中的铁炮手排成三排,占据了吉州城外通道,监视郑文孚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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