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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44节

  如果这些事情做不好,还要继续受到追究。大唐司法可没有结案定罪便万事大吉的说法,只要案情有了新的突破、有了新的罪迹发现,就会继续处罚,而且罚的要比前一次更严重。

  就连张说都夹着尾巴猫在家里小心做人,河南府这些新遭处罚的官员们自然更加的提心吊胆,唯恐再有什么痛脚被抓住,到时候只怕连岭南都不用去了,直接去南市!

  周夫人得知丈夫的案事了结,不只恢复清白,更追授官职且荫子为官,一时间自是感激涕零,强撑着病体下床连连向张岱叩首道谢。

  张岱实在受不住这些,索性便让周朗留在内室安慰其母,自己来到外间与这些河南府官员们交接。

  他抬手接过河南府官员递上来的赃物名单,发现跟自己之前交给刘贵的名单还有一些出入,种类和数量上都少了一些,当即便皱眉不悦道:“所录赃物与日前周录事家所出似有出入,河南府见赃只有这些?这些小事,要不要再请御史台崔大夫一同核对盘点?”

  “不、不用劳烦崔大夫!请张公子稍候,因为日前事务繁忙,府中诸事未协,因恐周录事家人心急,所以先着卑职等来告部分,后事会陆续补足。”

  几名河南府官员闻言后连忙摆手道,他们府廨这次都差点被这煞星给掀翻,这会儿更加不敢透露内部监守自盗的丑事,于是只能含糊应答,稍作拖延。

  “真是胡闹!既然还未查清,那便速速查证,怎可半露半隐!速去,下次诸事办妥再来!”

  张岱将河南府官员送来的资料随手抛回去,就算他摆明了要敲诈他们,这些人也得把这苦果咽下去,自家东西好端端的在周良家里放着,谁让他们犯贱入户去搜!

  张岱也就是怕自己挨收拾,否则直接写上里边还有一块传国玉玺,就逼着这些家伙给自己找回来。

  几名河南府官员只能灰溜溜的返回府廨奏报,此时的府廨中,张敬忠也刚刚收到门下省针对自己的处置通知,心中正自哀叹。

  他在蜀中任职数年,此番好不容易调到河南府,还打算以此作为踏板一举入朝,却没想到一时糊涂踩了空,直接又被打发到了长江以南。这会儿听到那难缠的张家小鬼又提出要求,一时间不免越发的心烦。

  涉事几名官员家中都已查抄一番,所得远远补不上这巨大的差额。

  张敬忠心里也严重怀疑这张家小子就是在敲诈,可是刘贵那里咬死不认,他又没有什么证据,眼下府中人事又乱成一团,更加难以调查出什么头绪出来。

  如果将事情拖延到再由御史台出面调查,那张敬忠又要加上一个纵容下属监守自盗的罪名,若再奏闻于上,恐怕岭南也不是他此番流放的终点,估计得收拾收拾去安南了。

  唯今之计,只能尽快补足这些赃物。可是他已经被革职,除了这些见赃的物品之外,还有将近两千贯的差额,他也不敢再私自动用官府库物去补足。

  想了想为免那小子再叫嚷滋事,他只能咬牙拿自己的私己先填补上,过后再找那些贪赃的府员们催讨。

  张敬忠之前担任益州长史,从蜀中离职后便到河南府担任府尹,因此也是宦囊颇丰,尤其蜀锦之类的贵货数量不少。这会儿为了把赃物尽快补上,他只能着令家人收拾一些家中细软时货,自己亲自送往别馆。

  张岱看到两筐轻货被抄走,回来却装了满满的两大车,尤其颇多蜀锦之类的蜀中轻货,其中甚至还有他之前在南市都舍不得买的蜀锦高端的晕繝之类织物。

  他的脸色也客气了一些,向着张敬忠这个同姓拱手道:“输送这些俗货,使君遣徒即可,怎敢有劳亲至!”

  “日前府中处事不公,累及周录事家人不安,幸在张郎纠劾于上,才令乱事归正,使我无负忠良,理应来谢。日前府事混乱、库物不足,夹以别货归还赃物,还请张郎体谅。”

  现在诸事已成定论,张敬忠只想快速了解,别再被什么波折连累,因此面对张岱的时候也是很有礼貌,并不像输不起的李林甫那么气急败坏。

  张岱虽然因为这张敬忠还算识趣而感到高兴,但联想到周良之死与这一番波折,自然也不会对其有太多好脸色,稍作敷衍将人送出,至于退回的轻货则笑纳下来。

  轻货价值本来就难以估量,越是高端的商品价格波动便越大。张敬忠多以蜀锦轻货归还,实际的价值又比张岱之前所开出的价码更高了不少。

  提起这点也不得不说上一嘴,李林甫担任御史中丞倒也并非只是混日子。之前大唐司法系统对赃物定价始终没有一个标准,也就使得刑罚量刑上下波动极大,李林甫在担任御史中丞的时候上奏朝廷定下一个标准。

  他虽然临民治事的能力有所欠缺,但是对于政府机关的程序标准的确是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如果不是长期待在宰相这样一个责任重大的职位上,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甚至是优异的办公室主任。

  张岱虽然从河南府敲诈回来不少的财货,但并没有全都据为己有,他只是取回了自己的那一份,至于多出来的几百贯轻货,则就留给周朗母子。

  他们接下来既要治丧,还要在洛阳安家生活,未来居丧几年都没有稳定收入,总是需要维持生计。

  虽然周朗一再表示要投入张岱门下,张岱也乐意接纳他,但当然也不会将之待作家奴。而且周朗除服之后便可解褐出仕,算是眼下张岱门中最有出息和前景的一个,张岱也准备日后给其争取一个比较好的官职。

  安排好了周朗母子,张岱让丁青将自家轻货拉回惠训坊别业,自己则回康俗坊大宅去,跟他爷爷说下昨晚帮岐王禳星一事,顺便交流一下对时局变化的看法。

第72章 中枢政清则难

  张家大宅里,退休老头张说难得恢复了正常的作息,但却没有让自己闲下来。

  清晨时分他先召集家人训话一通,然后又将家宅巡视一遍,责令家奴拆掉家中过于奢侈的装饰与陈设。这一天下来倒也忙碌充实,但跟之前在直南省处理中书门下的事务相比,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张说这里肃正家风以排遣退休后的苦闷,却将整个大宅都搞得风声鹤唳。张岱回家时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家人们都贼眉鼠眼的仿佛道路以目。

  他是家中为数不多在事后能免于清算之人,对这高压管制感触不深,回家后便直往中堂去见他爷爷。

  “周良案事结果我已听说了,朝廷酬以五品,倒也不谓寒薄。可惜了他轻死于事,否则凭其才干,足堪大州。但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你没有辜负这个恩公,可算是安心了?”

  张说一整天都挂着个脸,见到孙子回家才浅露出几分笑意,他知张岱知恩图报,对周良这个恩公家事很关心,于是便说道。

  张岱闻言后便点点头:“是啊,总算没有浪费一番用尽心力的苦功。午间孙儿陪周良子一同往皇城受赏,还见到宇文中丞欲加招揽。”

  “哼,此獠自谓得势,行事咄咄逼人。中书眼下仍困于我的余威,久后必不容他!”

  张说先是冷哼一声,旋即又对张岱说道:“你着周良子将其父行状送来,我为执笔书写一篇墓志,增壮一下他的丧礼。”

  张岱眼下正听不得这话题,闻言后心里便咯噔一声,片刻后才放松下来。

  他本来打算自己为周良写一篇墓志,但他爷爷既然愿意代劳,那当然更好。他虽然有信心在未来超越他爷爷,但眼下终究还是张说更胜一筹,也能让丧主家更有面子。

  今日朝中发生的人事变动不只周良案相关的河南府官员们,还有中书侍郎李元纮奏将张九龄等原本张说的故僚调往别司、不再担当剧要。

  这就是在逐步清理张说在朝中的人事遗留,不过诸如集贤书院这样的比较特殊的地方,也不是当朝宰相能够随便插手的,张说的影响力总归还是能以这样的方式保留下来。

  李元纮还在比较保守的扫除张说在中枢的影响力,作为主攻一方的宇文融则就进取得多。虽然宇文融本身的官职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职权范围却得到了极大的扩充。

  “中书前当户部,常为源氏、宇文排抑,今陡擢省中,暂或相安无事,久必互相倾轧……”

  张说久为宰执,对于朝中人事自有一番深刻的看法,也愿意跟张岱讨论、或者说传授相关的认知。

  通过张说的讲解,张岱才发现这一届的中枢班子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其乐融融,彼此之间的矛盾早已种下了,现在还有一个驱除张说势力的共同目标,但当这目标不存在了,彼此就会争斗起来。

  开元十三年朝廷筹备封禅,主掌户部的官员却因度支失所而被罢免,之后朝廷便以李元纮、宇文融分掌户部。

  宇文融除了兼任户部侍郎之外,还有本职御史中丞,监察、财政集于一身。

  李元纮被任命时却是先拟户部尚书,但却被宰相源乾曜以资历尚浅而只授户部侍郎,没能在名位上压过宇文融,任职期间也难免会有摩擦。

  如今李元纮一跃成为宰相,对于宇文融这样一个过于强势的旧同僚又怎么会和气相待。

  之前张岱搞定了李林甫、空出一个御史中丞的位置,立即被李元纮举荐他的旧属度支郎中宋遥出任。彼此虽然还未翻脸,但斗争的种子已经埋下。

  原本张岱还以为,这次政斗之后崔隐甫被罢官、宇文融被外放,是张说党羽继续斗争的结果。可是在听他爷爷讲完这些中枢人事的隐秘时,他才意识到李元纮这个宰相在当中必然也是出力不小。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果然能够担任宰相的,也鲜少会是什么不党不阿的孤胆英雄。

  李元纮虽然高升,但户部这一财司却完全落在了宇文融的手中。尽管失去了一个御史中丞的位置,但是其对财政的掌控却更高了。

  虽然在中书层面没有抢占更多的位置,但是宇文融他们却接连拿下了河南尹与汴州刺史两个重要位置。

  河南尹张敬忠被流贬,朝廷旋即便以宇文融的旧上司、光禄卿孟温礼出任河南尹。同时源乾曜的儿子源复迁任汴州刺史,掌握了运河要道。

  由此也可见宇文融对张岱所进献的漕运改革计划不只是简单的认同,更是想要掌握漕运改革的话事权。所以宁可放弃中枢职位的竞争,都要占据住漕运改革的重要位置。

  包括源乾曜这个老狐狸,连自己的儿子都给安排进来,可见接下来这件事必定会成为朝廷主推的事务之一。

  祖孙俩针对当下人事演变讨论一番,当然主要是张说在说而张岱在听,也让他对开元政治、尤其是当下时局有了一个更深刻的理解。

  “所以日前宗之你拒受圣人赐官,也是一个明智之举。老夫去位则易,中枢政清则难。时局板荡不知还要再历几番,你此时解褐,纵使位卑,也不是好事,稍有不慎便或遭倾轧。”

  张说又望着张岱感慨说道:“丈夫有志,不贪短利。暂且修身蓄势,待时而鸣,我孙天赋、才情俱佳,必将前程远大。”

  张岱闻言后也点点头,他倒不着急去官场闯荡,尤其在听他爷爷讲完这些中枢深刻的斗争痕迹后,也越发感觉到当中水深浪险,还是趁着年少攒上两年经验再说不晚。

  家里这个大号可不只会写墓志铭,搞起人事斗争也是一把好手,正面是一个好榜样,反面也足以借鉴,多听多学总是没错。

  他们张家眼下也算是暂时淡出时局,讨论这些人事主要还是给张岱涨涨见识和经验。待到张说发表完对时局的看法,张岱便讲起昨夜岐王家里禳星续命的事情。

  “还有此事?岐王已经危殆若斯了吗?”

  张说听完这事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旋即便面露怅然,幽幽的长叹一声。

  虽然看似圣人和岐王家里还在通过斋醮仪式、想要尽力挽回岐王的性命,但张说心里却清楚,随着这仪式的举行,基本上也就宣告着岐王必死无疑了!

  如果禳星成功,那就意味着岐王得天眷顾,又将天子置于何地?

  张说跟岐王倒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义,此时心中感慨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往昔岁月的怀缅。

  他见张岱欲言又止,心知这小子心细,想是担心为岐王禳星或会有什么余波牵连,于是便开口说道:“事情或需有所避忌,但也总归不外乎人情。

  岐王与我并非生人,疾困若斯,焉能不助?尔徒内无私隐、问心无愧,也就不必忧思其他。更何况,斯人将逝,斯情亦杳,又何必再顽固纠缠。”

  那是你不知道你家圣人再过些年的抽象样子!

  张岱听他爷爷这么说,心里便暗自吐槽一声,不过心里倒也略感放心了。

  毕竟最大的猜忌源头乃是岐王,如今岐王行将就木,眼下皇帝也并不像晚年那样抽象,当然不会再揪着岐王相关人事不放。

  更何况,虽然岐王死了,但宁王、薛王都还活着。如果他们和他们的亲属见到哪怕死了都人事难息,必然心中更生忧恐,说不定就会搞出什么乐子出来。

  顿了一顿,他便又开口问道:“听闻日前王翰王学士因我事而获宪台咎责,归后一直不见,孙儿想择日于别馆宴请致意,未知可否?”

  眼下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想发展一下人脉。

  王翰对他态度一直比较友好,还相赠歌姬,虽然被他老子占去了,但这份人情还未回应,对方又因为帮助自己宣扬事迹而被罢官,所以张岱也想宴请道谢一下。

  “允你宅外别居,正是希望你能结识时流,聚贤为友,交际诸事不必来问。”

  张说倒是很豁达,并不像张均那样习惯性的贬低打击晚辈,对张岱没有太多的限制管教。

  他转又说道:“王子羽其人,才情卓然,性亦旷达,与之交际,确能怡神。但他尚服玩声色、好奢靡浮华,可与娱戏、不可谋事,过侈则丧志,过淫则损节,尔宜自省,切勿从游过甚。”

  这是真的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张说虽然很欣赏王翰的才情,但是对其为人做派却仍持保留看法,并不希望自家儿孙学习王翰的那些恶习。

  盛唐文人千人千面,而能在诗歌领域有所建树且名传后世者,多多少少都有点恃才傲物、轻狂无礼的恶习。

  他们往往对人对事情绪饱满,所以才诞生出那么多华丽的诗篇,但又常常拙于时务,故又每每不遇于时,鲜少能够文章、事功兼得。

  但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盛唐的精神才光辉灿烂。

  哪怕张岱本身是一个务实的性格,也不妨碍他对这些人心生向往,而且还挺想把这些人收罗起来,组成一个喷子天团,对人对事有所褒贬,导善世风,督查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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