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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39节

  集萃楼的居室中,起了一个大晚的张岱刚刚穿上衣服,在房间里漱口洗脸。

  整理完床榻的阿莹怀里抱着折起的被褥,俏脸绯红的走到张岱身边,语气忐忑、声若蚊呐的低头说道:“阿郎,我错了。阿母教过,不该、不该诱弄郎君,免得伤了精气……我真是该死,不该、阿郎私里罚我,别告诉阿母好不好?”

  张岱瞧一眼这小娘子折起的被褥,老脸不由得一红,这种事多多少少是有点尴尬的。可当见到阿莹一脸忐忑仿佛犯了大错一般,他又不免有些好笑,尤其听到那私下求罚的软语央求,一时间更有几分心旌摇曳。

  可是英娘又从外走进来,看到阿莹抱在怀里的被褥便要接过去帮忙洗,阿莹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跑跳到一旁,又递给张岱一个可怜兮兮的央求眼神,然后连忙低头疾行出去。

  “这婢子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真不沉稳!”

  英娘见状后便低斥一声,来到卧室便又要帮忙铺床,却被张岱摆手劝阻了,脸上不免便露出狐疑之色。

  张岱有些局促的把英娘请出房去,心里盘算着是该换个住处了,集萃楼这里没有厅堂内外的间隔,隐私性实在差了一些。

  英娘虽是仆人,但在他心中就如养母一般。儿大防母,之前处境窘迫也没有那个回避的空间,但今处境变得从容起来,他也不需要英娘在身边服侍起居,心里便盘算着找个大宅分居开来,再请上几个仆人侍奉英娘,自己这里只留着阿莹便好了。

  他这里正思索着找个机会把河南府扣下的钱搞回来用作置业,大府掌事张固则满脸笑容的来到门外立定,口中喊话道:“六郎起床没有?某奉主公命,有事来告!”

  张岱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外间来,请张固入房坐定,然后便听张固说道:“今早主公召我吩咐择一别业,给六郎用作交际会友、闲时别居,恰好惠训坊便有一处别馆闲在。六郎几时有暇,某便引往一观。”

  “真的?这真是,大父如此厚爱,真让我受宠若惊!”

  张岱听到这话后自是倍感惊喜,他昨夜跟他爷爷提了那么一嘴,想着住在外边方便做事,免得住在家里跟他老子一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间不时的回来大宅恶心他们一番就好了,长久相处自己也会觉得恶心。

  今早他还在盘算,没想到他爷爷已经帮他安排好了,果然人一旦雄起,整个世界都是充满善意的!

  “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先入后堂拜谢大父,稍后随时都可前往!只是要麻烦掌事了。”

  一想到能在洛阳有一处独属于自己的住宅,张岱心中便兴奋不已,连忙站起来说道。

  他越看张固越觉得这老头慈眉善目的,每一次主动来见都意味着自己在这家的处境会有一个极大的改善提升,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

  “六郎说的哪里话?仆等能够立足此家,不正是为的要让主人、郎君们起居顺遂!”

  张固闻言后便也笑眯眯说道:“能听郎君们遣使,是仆等福气。六郎再客气见外,让我如何自处啊!”

  张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走出房间便直往后宅而去,来到后堂中时,恰好祖父祖母正在用餐。

  而昨晚被狠狠训斥一通的夫人郑氏眼眶通红的躬身站在一侧,亲自将仆人奉上的餐食一份一份摆在案上,以期以此谦卑姿态来化解翁姑心中的怒气。

  见到张岱走进来,郑氏眸底顿时又闪过一丝激怒,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努力让表情变得和善,并主动对张岱微笑道:“六郎气色甚佳,昨夜应是睡好?”

  “倒也不太好,昨夜本想共阿耶抵足商讨赐名谢表,阿耶只是怅然忧叹,让我也心感不安。

  长辈忧怀不敢擅问,只能来告夫人,希望夫人可以消解阿耶的忧虑,让我们儿郎晚辈能再见阿耶的笑颜。”

  张岱随口回答一句,给他老子鸣不平。

  爱一个人没有错,你不能因为我老子爱你就忽略漠视他!大清早的跑到这里来舔公婆献殷勤,我爸爸在书房里睡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你关心过他没有?

  郑氏也没想到这小子攻击力这么强,而且见缝插针的随时反击、根本就没有冷却,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要如何作答。

  原本因为郑氏这一番作态而神情略有和缓的燕国夫人元氏在听到孙子这番话后,脸色又冷下来,抬手对郑氏说道:“此间自有仆佣听使,新妇不用留此侍奉,便且归舍去做自己的事情罢。”

  郑氏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垮,委屈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她一大早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想要挽回形象,结果被这小子几句怪话又打回原形。

  但在昨夜受训一番后她也不敢再放肆,只能欠身应是,然后便躬身退出。

  “唉,就连户下小儿都知家事谁人为主,这……”

  待郑氏退出后,元氏便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也觉得郑氏的确有点不知所谓,夫妻眼下还在别居,她这里再如何殷勤又怎么能哄得翁姑开心。

  当她视线落在张岱身上时,顿时又展露笑颜,抬手示意张岱入前来坐,一脸亲切的说道:“我孙自不是寻常小儿,听你大父说要外出学游?

  这不是坏事,家中庭院虽阔,但长辈盯着,你们少辈总是不便交际,在外有一处场合也能相处尽兴,只是要记得近贤良、远邪佞!”

  张岱连忙欠身应是:“祖母放心吧,纵然我自己分辨不清是非,家中还有高堂恩亲明辨秋毫。只要祖母不喜的人,碧落黄泉我都不与相见!”

  “好口舌,应当赏!”

  元氏被哄得开心,也很大方,抬手着令一旁婢女捧上一方木盒来,一边亲手打开一边对张岱笑道:“我孙要去人间,不能寒酸受人取笑!你祖母虽然没有你祖父那么多宅田分授,但有一份私己只给孝孙!”

  张洛往里面一瞧,只见这盒子里装满了金银首饰、珠宝佩物,按照他在南市练出的眼力粗估,起码也得价值一两千贯,忙不迭摆手要推辞,元氏却不悦道:“一份爱护孝孙的真心,容得你推拒!”

  张说也在一旁笑语道:“钱币不是珍物,却能免人局促。此物人间难免,不能善用,便难成器。你祖母给你的是一份真心,也是一份考验,积散之道,自去咂摸。”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也不再推辞,望着他奶奶一脸慈爱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待他奶奶百年之后,一定要给他奶奶写上一份情真意切的墓志铭!

第64章 半部初唐史

  惠训坊濒临洛水,地处洛水的南岸,西出康俗坊自定鼎门东三街一路北行,抵达洛水中桥后再往西转便可抵达惠训坊。

  此坊地近洛北繁华地界,距离皇城中枢也并不遥远,而且还兼得洛南的清静宜居,以及洛水的水汽浸润,无论环境和位置都是东都首屈一指的地界。

  如此出众的地方,自然也深受时流的的喜爱与向往,在离开家门往惠训坊而去的途中,带路的张固便一路向张岱讲解这坊居的人文渊源:“旧贞观年间,洛水南溢为沼,时太宗文皇帝爱子魏王乞得其地,围堰造池,号为魏王池,另以池东坊地造为魏王宅。

  魏王薨,其地予民,中宗时又为长宁公主所得围造豪邸。其邸新成,韦庶人败,长宁公主也罪徙于外。先天之后,当今圣人裂此坊邸分授功臣,我家因得其地,造成别馆一区……”

  张岱听完张固的讲述,心中直叹好家伙,这区区一座坊曲,直接就写满了半部初唐史!尤其住进这坊中的人,尽是唐代最为顶级的权贵。

  唐太宗的儿子魏王李泰自不必说,那是冲击储位的高端选手。

  中宗之女长宁公主,也是韦皇后所出,与其姊妹安乐公主等一同干乱国政,还有一点,她的儿子杨洄就是武惠妃未来的女婿,也是直接引发开元后期三庶人案的关键人物!

  “那这坊中如今还有什么贵人居邸园墅?这样一座好园业,怎么一直闲置着?”

  在了解完惠训坊的人文历史后,张岱对他爷爷送给他的这座别馆也是充满了期待,便又忍不住发问道。

  听到这问题,张固脸上便有些尴尬,沉默片刻后才又凑近张岱小声道:“坊中自然也有别家的园业,六郎入住后日常出入也都能相识熟悉起来,但有一家却还是需要谨慎相处,便是宅西的邻居,那是圣人爱弟岐王山亭院。”

  张岱听到这话后,神情也是变了一变,脑海中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当中的缘由。

  当今圣人幼时际遇悲惨,一家人被软禁在禁宫之中长达多年之久,在这逆境之中一家人相互扶持、相互守候,感情自然也都深厚真挚。

  尤其在之后的历次政变当中,圣人兄弟也都全力配合、誓死相随,终于将时局拨乱归正,让大唐社稷重归安稳。

  所以在履极之后,圣人对待兄弟们也都是优厚至极,崇其官爵、益其赏赐,乃至于特意让人制作大被长枕、五人同卧,以示兄弟之间亲密无间,与有唐以来宗室之间明争暗斗、乃至流血冲突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谓是兄友弟恭,也深受时流的褒扬推崇,号为人伦表率。

  当然这些都是虚伪的表象,实际的情况就是唐玄宗对于兄弟们的提防和管控一直都严密至极、几乎没有松懈的时候。

  他虽然不直接打击这些兄弟本身,但凡与这些亲王交游密切的朝士大臣全都要遭受敲打乃至处罚,更甚至处以极刑,从而造成诸王远离政治、日常交际活动也受到极为严厉督管控。

  张家这座别馆居然与岐王山亭院乃是邻居,张岱也就明白为何一直闲置至今了。

  因为他爷爷张说在开元年间第一次栽跟头,就是栽在这上边,开元初年因私诣岐王李范,被当时入朝拜相的姚崇在皇帝面前揭发,继而张说便被贬官外放,辗转多年才又重新回到朝堂。

  有了这样的前迹,张说自然也要避嫌,哪怕宅邸闲置不住,也不敢跟岐王比邻而居。

  张岱自然没有这样的顾忌,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岐王想谋反,也不可能找他一个半大少年密谋。哪怕是他对此并不避讳,人家也得看得上他。

  一路闲话间,一行人便来到了惠训坊。

  惠训坊北邻洛水,有长堤沿河而筑,因此并没有向北出的坊门。

  同时东侧道术坊多医卜方士,而惠训坊中多是权贵所居,朝廷也有明文禁止权贵与这一类人交游,张说之前被弹劾罪名就有这么一条。

  所以两坊之间并不相通,故而惠训坊只有南面和西面的坊门供人出入。

  除此之外,坊中还有两座武侯铺子,一座驻有上百名街徒武侯,另一处则是金吾卫坊中马厩,夜中巡防全城的街使骑兵们便是由此出动。

  张岱刚刚来到这里,就感受到这顶级社区的规矩确实要比一般民坊更严格,心里暗骂这些窃食民脂民膏的王八蛋果然从古到古就习惯搞这种脱离大众的私密会所。

  如今自己不幸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对于这一类风气还是要坚持批判唾弃。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早站在南面坊门处等候,及见一行人来到便忙不迭匆匆迎上前,于道旁拱手道:“六郎,阿耶,儿已再次等待多时了!”

  “这是我户里的犬子,前在洛阳县廨担任一个闲职主事,因六郎要在坊里置办别业,便让他辞了职事来六郎身前听用,六郎称他张义、黄耳都可。”

  张固耍了一个小心机,并没有征询张岱的意思直接便让儿子过来,但也没存什么坏心,看一眼张岱身后的丁苍父子后便又说道:“六郎身边虽有忠仆听使,但独门立户、内外事多,多人分担也不是坏事。”

  张岱对张固的印象不错,甚至心里还觉得这老管家是自己的福星,倒是不反感他往自己这里派人,但是听到他这儿子已经是县衙的吏员了却还辞职来此,不免有些讶异,连忙摆手道:“怎么敢当……”

  他这里话还没说完,张固的儿子张义便直跪马前作拜道:“六郎或不识仆,但六郎孝义、好学的贤名,仆早从阿耶口中闻知多时,今能有幸附从六郎,倍感荣幸!恳请六郎先收留使用旬日,若不合意,逐去亦不敢怨!”

  瞧这父子俩心意颇诚,而且张岱也觉得跟张固这样一个老宅的大管家处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便下了马将张义扶起来,拍拍他肩膀笑语道:“既如此那便留下来,你耶补益家计甚多,咱们主仆也得发奋努力,在前人根基上更有创建!”

  简短寒暄后,一行人便入了坊,这坊曲不像别的坊那样热闹,哪怕在这正上午时街道上都不见多少行人,偶有往来行走也多是各家豪奴,见到张岱一行人有些陌生,那些豪奴们都站在街边打量,似乎是准备将坊内人事变故奏报主人。

  张家别馆位于坊西,占地约莫十几亩,这在其他坊中也算是一座比较气派的大宅了,毕竟洛阳民居普遍比较窄小。这样一座宅邸,哪怕在惠训坊中也是排名中上的。

  张说当年得赐这宅邸是在先天政变后,他是首倡要先下手为强的铲除太平公主,又因不肯阿从太平公主而被罢相担任东都留守,先天政变结束后归朝担任中书令,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事但功劳同样不小,从所获赐的这座别馆也能看得出。

  此间早有几名仆员又内外打扫一番,这会儿都站在门前等待新主人的到来,待张岱抵达门前便纷纷作拜恭迎。

  张岱翻身下马,先站在街上打量这座宅邸的门舍,虽然不像康俗坊张家大宅那样气派,但也很是不俗,让他非常满意。

  他这里刚待举步入宅,西面街道上又有一队人马入坊而来,队伍前后护送几十人,仪仗看起来很是威武。

  张岱下意识驻足略作观望,发现这支队伍一直行到十几丈外一座宅门前停下来。那座宅邸与张家别馆相邻,应该就是岐王山亭院。

  队伍拱从的一驾马车恰好停在宅门前,车上先是下来两名张设避尘羽扇的襦裙婢女,然后又有一人行下。

  张岱好奇的踮脚张望一下,在那羽扇遮挡间隙突然瞥见一抹玉冠霞帔的色彩,心内顿时一奇,疾行往前走了几步,却见那些护卫警惕望来,于是便停下来不敢再往前走。

  及至这队伍入宅,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走回来后便问道:“这家便是岐王山亭院?方才入宅是谁?”

  仆人们先是点头,而后便摇头,他们被安排在此日常维护着别馆,邻居的事情却是不敢冒昧打听。

  张岱心中虽有些好奇,但想到日后常居于此,总有机会搞清楚,于是便也不再多想,先行入宅看一看自己的这一座新居。

第65章 自有牛内仆问

  这座别馆分作三进,走进门厅之后便是前庭,一座小厅供来访的宾客临时歇脚,左边是供仆人居住的几间庑舍,右侧几间客舍,连接着东面一座马厩。马厩并不算大,但也能同时容纳三五匹马。

  绕过前庭的小厅,向后便是一片回廊,整座中庭都被回廊环绕。中庭是主人待客、家人团聚的最主要的活动场所,因此面积也最大,一座阔大的厅堂坐落在正中靠北,右边是一座两层的轩阁,左边则是一座三层的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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