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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3节

第4章 人间最好的阿郎

  不同于一般的大族庶子,少年张雒奴因为有母亲留下的遗产,一座洛阳南郊的农庄每年可以提供相对稳定的收入,在张家的生活倒也不需要完全的仰人鼻息。

  英娘母女之所以尴尬,则是因为尽管有着田庄的收入,但眼下却几乎没有什么储蓄存留。

  首先就是田庄的经营近年来颇有困蹇,扣除庄人们本身的消耗、收得盈余逐年递减,其次就是随着少年张雒奴逐渐长大,消费也是连年大增。

  原本他只需要四时的衣食消耗而已,田庄所产绰绰有余,而且每年还得有一笔还算可观的积蓄存留下来。

  但是近年来他却渐染斗鸡走犬与逐猎之戏,这些喜好花销巨大,一只斗鸡便价值几百钱,更好一些的要价值数贯乃至几十、上百贯之多,买马、养马消耗则就更大。

  凭张雒奴在家中的处境地位,张家自然不可能满足他这些花销,于是只能动用田庄的储蓄。之前他在洛南落水,便是纵马嬉戏遇到了河渠决堤,人虽然救了上来,但连买带养花了几十贯钱的坐骑却淹死在了河水中。病卧榻中的这几日,因为不敢使用邸中配给的成药,延医问诊又花了十几贯钱。所以如今算来,积蓄几乎已经花销一空了。

  “这小败家子儿……”

  听完英娘母女的讲述后,张洛心内忍不住暗自吐槽一声,真是没有贵公子的命,却得了贵公子的病,什么烧钱玩什么。

  须知盛唐低级官员的月俸不过数贯而已,这小子近年染习游戏的花费便有百数贯之多,直将田庄多年的积累都给消耗一空。

  英娘等人毕竟只是仆人,做不到像真正的亲长那般对其规劝管束,只能任由挥霍。在她们看来,只要田庄还能经营下去,起码基本的衣食需求是能有保障的,等到阿郎再大一些,应该就能明白积谷备荒、储钱应变的道理。

  “庄上还有一些什物积留,可以变卖成钱帛应急。只是究竟直价多少,还待盘点,想来应该不会太多。但只要能维持阿郎一时的用度、且避他处,秋后收来租物,可堪生计。只是阿郎过往那些喜好,恐怕难堪做弄了……”

  英娘想了想之后,便又开口说道。

  张洛闻言后只是微微点头,他脑海中生出不少穿越前辈们在古代牟利的手段,但究竟能不能收效还待检验,而且总需要时间和人手运作尝试,难以寄望太多,眼下比较靠谱的还是先收拾一下家底看能搞出多少钱出来。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不敢想了,但起码也不能离家之后便入丐帮,真要那样还不如继续赖在张家呢。至于说离开张家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这也要看一看他手里能掌握多少资本再作计议。

  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对英娘母女来说还是太过震撼,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来平复心情。也正是因为情绪起伏太过激烈,她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阿郎醒来后无论谈吐还是行为习惯都大异往常,当然应该也是没有意识到真有借尸还魂这样玄奇的事情发生。

  晚饭仍是英娘入厨做的一盆汤饼,毕竟在这陋院里厨具简陋,食材也谈不上丰富,而且眼下几人也没有心情去追求什么口腹之欲。

  对于张洛来说,这种虽然不甚美味但却足以果腹的食物能够让他更加认清现实,若真是什么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奢侈享受,反倒让他感觉不真实,难以融入这个世界中来。

  古代社会娱乐匮乏,普通人吃过晚饭基本上也就该停止活动、准备睡觉了。

  大宅中间的厅堂里倒是仍然灯火通明,且隐隐有丝竹声传来,如果还是早间那种心情,张洛总要想办法凑上去见识感受一下古人的宴乐场景,可是现在他却要为了生存问题而忧心,自是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吃过晚饭,脱衣登榻后,他仍然全无睡意,就这么躺在床上转动思绪、思考问题。

  尽管只是初来乍到,但他心中倒没有太多的惶恐。作为古代史的研究生,张洛对于古代社会、包括如今的大唐时代都有一定的了解。

  眼下乃是大唐开元十四年,刚刚完成封禅大典的大唐帝国国势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社会整体都比较安乐祥和,所谓“远适数千里,不持寸刃”,虽然史书记载不乏溢美,但这一时代乃是古代封建社会屈指可数的高光时刻应是确凿无疑。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没有穿越到人命贱如草芥的战乱年代,已经让张洛颇感庆幸。而相对于古人更加丰富的知识储备,就算不能直接变现成为生存资源,也能让他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有更加开阔的思路。

  此时他的脑海中思绪翻腾,从利用科技知识推动手工业的发展、到搞诗歌文抄的文化思想建设,甚至包括政治、军事制度上的改革都有设想,直接囊括了古代政治、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想要在这个时代中挖掘出属于自己的机会,像极了一个充满雄心壮志的赵括。

  只是这一切想法实施的前提,又都困扰在田庄中还能搜罗出多少钱财出来。钱固然不是万能的,但有钱和没钱的人生,难度则是截然不同的。

  辗转反侧直到半夜,张洛都没有什么睡意,反倒是起了尿意,他起身披衣而出,突然听到外间里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心内陡地一惊,抽身向后退去,同时口中疾呼道:“什么人?”

  “阿郎、阿郎还没睡吗?”

  漆黑夜幕中传来阿莹有些迷糊娇憨的声音,旋即英娘的声音也响起来:“阿郎有事?可是体中又觉不妥?”

  “没、没有,你们还没睡?”

  听到母女问话,张洛紧张的心情才略微放松,床头摸到烛火点燃,举烛行出,看到母女俩都睁着眼、面有倦色的迎上来,再看外堂墙角茵褥上盖着一张毡毯,心内便略有了然:“阿姨你们就睡在这里?”

  “阿母担心夜里邸中或将有人使坏,便要在这守夜,却比我睡得还要熟!”

  阿莹小声吐槽了一下母亲,旋即入前接过张洛手中烛台,转又问道:“阿郎要做什么?”

  张洛看到这母女都面有倦色,心内自是深有感动,刚才他大多还是基于自身的利害和感受来考虑问题,现在则就有了一些具体的责任感,那就是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起码得让身边对自己好的人过得越来越好。

  “我正要如厕,你们先去内室暖和一下。”

  春夜仍寒,这几间陋舍还是泥巴涂筑的竹墙,隔风保暖效果不佳,只有一个炭盆摆在内室中取暖,张洛感觉到阿莹指节寒凉,于是便低声说道。

  “阿郎稍等!”

  英娘从墙边抓起一根木杖塞进阿莹手里,自己手里也抓了一根,然后才举手示意同去。这妇人胆量不大,遇到一点凶险隐患就惴惴不安,但是为了保护自家阿郎却又完全无惧迎难而上。

  张洛自知劝也无用,索性不再多费唇舌,便在这母女护法之下快步出门去了厕所解决问题,然后便赶紧返回房中。

  回到房间后他将炭盆搬到了床边,又将英娘扶上了床,自己拉着阿莹围坐在炭盆旁,向着不肯躺下的英娘笑道:“我是亲缘淡薄,没有了奉养恩亲的福分,幸有阿姨不辞辛苦的把我抚育长大。之前的顽皮任性不再多说,从今往后,阿姨还有悠长的福气待享。”

  英娘听到这话后,双肩陡地一颤,片刻后已是泪如雨下,两手捂脸悲泣道:“奴婢罪过深重,怎敢偷窃我家娘子的福气自享!可恨娘子弃世太早,若仍在生,见到阿郎长大懂事,不知会有多么欢乐。我、我真想此际便往告娘子,没有辜负……”

  张洛倒没想到他一时感性的几句话竟让英娘萌生死志,便又连忙说道:“阿母她在天有灵,应该能够看到人间事情,倒是不劳阿姨你亲去一趟。”

  一旁的阿莹见她母亲捂脸悲泣,本也眼眶红红,待听到阿郎后边的话,便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过后却又睁着乌漆漆的眸子定定望着张洛,口中轻声道:“阿郎醒来后,较之前大不相同!”

  张洛被她瞧得心里有点发虚,干笑一声后便握住她仍觉冰凉的小手在自己手心轻搓着,口中则说道:“人哪有一成不变?阿莹你都长大多时,我也应当生性知事。一家人正应该一同努力才能越过越好,若仍要你们一味对我迁就纵容,我不就成了这家里最无用、最惹厌的废物?”

  突然被阿郎捏住了自己的小手,这前所未有的亲昵动作让阿莹心弦一颤、羞怯暗生,听到这话后却又连忙摇头道:“阿郎不是废物,阿郎是人间最好的郎君!哪怕阿郎不变,阿莹也永不厌弃阿郎……但今变了,变得更是极好,比之前更好!”

第5章 遇事难用,打杀食肉

  天还未亮,张家大宅里便又忙碌起来。张说父子都是需要上朝的朝士,因此家奴们早早便要起床饲马、准备出行的仪仗。

  陋舍几无隔音的效果,沉沉睡去未久,张洛便被外间嘈杂声吵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阿莹则蜷缩在床尾处仍自酣睡。这少女不知梦到了何样好事,嘴角还微微扬起,两侧各露出一个甜甜浅浅的梨涡。

  至于原本睡在了床上的英娘,此时则不在房间中,看来是在自己入睡后又将他挪回了床上,此时则不知去了哪里。

  张洛也小心翼翼下了床,一边穿衣一边活动着四肢。后世的他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也已经维持了数年的伏案劳作、熬夜游戏、欠缺运动等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腰颈筋骨都出现了一些毛病,精力也逐年有减。

  但如今这少年人的身体虽然大病初愈,又没有充足的睡眠,但却仍然没有什么不适感,仍是精力十足。

  “阿郎醒了……啊!”

  他这里正低头摆弄着怎样才能不那么有碍观瞻,床上却响起阿莹的轻呼声,回头望去,春睡未足的少女姿态慵懒的半仰半卧,几缕青丝散落眼前,发丝间的眼神有些闪烁游移,俏脸则羞红娇艳。

  “阿、阿郎不要挑弄他……”

  “呃、知道了。”

  张洛有心要解释一声,但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只能微微颔首,故作镇定的转过身去,在房间中深做几次呼吸,这才渐渐的疏散掉体内过于凝聚的气血。

  走出外堂后,仍然不见英娘,阿莹则随后起床,往侧间充当厨房的房间去生火温水,准备让阿郎洗漱一番。

  这时候,府邸前方又传来了清晰的鼓角声,这可不是什么锣鼓班子要唱戏,而是宰相出行的仪仗礼仪。张洛倒是挺想见识一下真实的古代仪仗出行场景,毕竟在后世能够看到的只有画面,可是一想到他父亲张均昨天那恶劣态度,便也懒得再凑过去遭人冷眼训斥。

  不多久,阿莹便盛出了温汤,并将澡豆、面脂和揩齿的牙粉一并奉上。

  这些个人护理的用品,昨天张洛都已经用过一次,就算没用过倒也不会大惊小怪,毕竟古书中都有记载,不会像营销号一样动辄高呼这是什么穿越物!

  古代科技与生产力发展的确不如后世,但人在衣食生存和在此之上的欲望需求也都大同小异,由此衍生出来一些器物用品理所当然,要是没有反而让人奇怪。

  当然有并不意味着普及,而且也并非没有改进的余地。张洛一边捏碎澡豆、用水晕开涂在脸上,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抽空要把香皂搞出来赚点小钱,赚不了那就放家里自用,反正也不需要多大的成本和工艺。

  主仆两人都洗漱完毕,英娘也从外间返回,手里提着一个食匣,身后还跟着一名身形矮壮、身穿短褐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进院子里,打量了几眼简陋的茅舍,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后才将视线落在张洛身上,举臂叉手说道:“英娘来告六郎要用马出游,我来问一问是否有此事?”

  “这是邸中管厩的吴掌事。”

  阿莹入前小声说道,她留意到阿郎醒来虽然生性不少,但对人对事似乎都有些生疏。稍作介绍后,她便转身走回了房间中。

  张洛在族中同辈排行第六,听到这吴掌事问话便点头道:“不错,是有此事,给吴掌事添麻烦了。”

  “麻烦谈不上,这本就是仆下份内的事务。只不过,六郎用马何不早告?今早令公并诸郎主皆策驭出行,厩中闲骥不多,还需留备别事使用,六郎如果需求急迫,可否用驴?”

  张洛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沉,用马还是用驴他倒是不讲究,无非只是代步,但这家伙专程来此咧咧这一番,分明是来找事的。

  他眸光一凝,旋即便望着对方说道:“闲骥要留你用?谁要使用?我与你去问遍全家,若真不足用,驴也不用,徒步则可!驴马养来就是为的驮策使用,若不堪用,打杀食肉!家中以你管厩,遇事难用,要你何用?”

  那吴掌事没有想到张洛这么暴躁,脸上的假笑都变得有些僵硬,他眉毛颤了几颤,嘴巴张了又张,过了好一会儿才俯身说道:“六郎误会了,仆怎敢刁难,只是想问六郎要去哪里?如果途行遥远,厩里备料相随,不必途中寻料饲马。”

  “我只去洛南庄上,午后即回,不必备料。你既来问,劳你遣人将马送来,待向夫人问安之后我便要用。”

  张洛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又对这人说道。

  那吴掌事见状也不再逗留,口中连连应是,又向着张洛拱手作揖,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时候,阿莹提着麻绳穿起的几十枚开元通宝从房中走出,看到这一幕后眸中顿时异彩闪烁,来到张洛身边举着手里的钱串笑语道:“这吴川他耶是令公门下牵引苍头,因这一层渊源得了这差使。阿郎之前寄马厩中,常常需要委托他来精饲照料,都要拿钱贿使。此番过来刁难,一定又是讨钱,却被阿郎吓退!”

  张洛闻言又是一阵无语,只觉得前身少年张雒奴不只是个小败家子,而且还根本不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他这庶子就算再怎么不受待见,那也是主人张均裤裆里漏出来的,居然被家中一个马夫给拿捏住,也不想想这马夫拿捏的是自己吗?分明是主人的**!

  英娘昨晚已经因为阿郎突然的成长而感动的热泪盈眶,此时见到这一幕自然也不免更加的激动欣慰,连连叹声道:“阿郎成人了,再也不用忍气受辱了!”

  三人返回房中,英娘从食匣里拿出去邸内公厨取来的食物,这一次倒不再是寡淡乏味的汤饼,而是两张羊肝剁碎做馅的毕罗,还搭配着蒸熟的枣糕、油炸的寒具等糕点,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涨。

  张洛来到这个世界后总算吃到了一顿可口的饭食,光他自己就吃了将近一半的食物。英娘母女则进食不多,待到张洛吃完才上前来吃了一点,然后才又打包收起来:“今日出城往返路远,留待路上阿郎果腹。”

  三人用餐完毕后,外间又有两名身穿短褐的奴仆牵来一匹棕色皮毛的马并一头驴,那管厩的吴川并没有再过来。马背上鞍辔用具都已经绑好,鞍旁还挂了一个满满的口袋,口袋里则装着豆粕草料。

  马既然已经送来,张洛便准备出门,至于说去给那郑氏主母请安告辞,他才不去呢!既然都已经打算离开张家了,自然也就不用太给这些人脸。

  古代的宗法伦理给人的约束与压迫还是很大的,这也是张洛想要脱离张家的原因之一。

  像后世比较知名的唐代诗人李贺的故事,李贺之父名为李晋肃,为避父讳而终身没有参加科举。这样的事情在唐代并非孤例,还有唐人贾曾父亲名为贾言忠,为避父讳而拒绝出任中书舍人。

  张洛只要还留在张家,就会一直笼罩在其父张均的阴影之下。他固然还可以寄望于凭着自身的才学能力逐渐扭转张均对自己的看法,可问题是张均本身就是个糊涂蛋,同这样的虫豸搅合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城外的田庄位于洛阳南郊的三川乡,往返有几十里,如果没有驴马代步、单凭步行的话既累且慢,所以英娘才一大早便去邸内厩中求马。

  张洛脑海中继承了少年张雒奴对马匹的认识,身体也还留有骑术相关的肌肉记忆,一眼便瞧出这是一匹马齿过长的老马,而且鬃长毛厚、有欠打理,并不算是良驹,仅仅只是堪堪代步的水平。

  不过他也明白就算是闹到他祖父张说面前去,厩中饲养的良马名驹怕也轮不到他来用。那管厩的吴川随马还送上一袋子饲料,姿态已经算比较端正了。

  原本说好是三人一起往城外庄上去,原本英娘是打算厩中使一匹马给阿郎代步,自己母女徒步跟随。如今那吴川受张洛所慑送来一马一驴,三人两乘却又不好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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