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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节

  武攸宜做出这样的安排,大概也在幻想着能够跟当时已经是政坛新星的张说联姻,但他显然高估了这一份交情,武氏来到张家后虽然也受到了一定的礼遇和庇护,但却只是被张说之子张均纳为妾室。在给儿子挑选婚配对象时,张说并不考虑失势的武氏,而是选择了传承悠久的山东名门荥阳郑氏。

  抛开这些前人前事不说,张雒奴这少年就这么在张家大宅中逐渐长大。虽然不受嫡母所喜,但也有生母留下的仆人们对他悉心照料。而且他的生母还给他留下了一个位于洛阳南郊的庄园作为遗产,就算不受张家待见,田庄所出也足以将他养大成人。

  但是在日前三月三上巳日,少年张雒奴前往城外自家田庄游玩,却遇到了山洪爆发、遇险落水,好在当时被人打捞救起送回,但却受惊受寒而昏病不醒,再醒来时就变成了张洛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

  “身世还真是曲折刁钻啊!”

  张洛心中暗暗感叹着,虽然阿莹并不承认他的身份低贱,但只看这待遇怕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大家族的小庶子本来就不算是什么正经的族人,越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越不受重视,如果遇到刻薄的父母可能处境还不如奴仆,有的家族如果没有嫡子,甚至宁可将官爵财产传给侄子都不会传给庶子。

  说到底,庶出的子女只是主人行乐发泄之后的副产物,并没有承担传宗接代、振兴家族的资格。

  少年张雒奴母族比较特殊,还有母亲留下的遗产,处境可能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只看生病之后被安排在这破败角落,甚至都不许其返回内宅居住,便可见境遇之悲催。

  英娘等人本就是奴仆,一心只盼望着郎君能够平安长大,哪怕遭到了不公的对待也不敢抗争,只是一味忍让、息事宁人。

  “病卧几日闷得很,我先出去逛一逛,阿莹陪我就好,阿姨放心!”

  张洛也不在英娘面前流露太多情绪,伸一个懒腰便往院门外走去。

  英娘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却见阿郎已经出了门,连忙给女儿一个眼色示意跟上去,并小声吩咐道:“快去快回,不要走远,也不要同人起衅争执!”

  姜莹点了点头,旋即便步履轻盈的追上了自家阿郎,探着头小声问道:“阿郎要去哪里?”

  张洛对这张家大宅还比较陌生,自然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信步闲游,从奴仆活动区渐渐往宅邸主建筑靠近。

  这座张家大宅建造的的虽然很宏大气派,但他也不是没有见识,在他所生活的时代固然是没有了这种完整的唐式庭院建筑存在,但各种仿古建筑也是为数不少,能够让人一瞻风采,甚至就连皇陵地宫,张洛都钻过几座,不至于大惊小怪。

  张家大宅的庭宅结构倒是并不让他惊奇,只是宅邸中那些巧妙具体的细节比较吸引他,过往所学习的古代知识也随着对这宅院的浏览而又在脑海中变得鲜活起来,原本平平无奇的文字和图片化作立体的事物真正存在于自己面前,变得可睹可触,实在是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唐式建筑并不像宋式那么繁复多变、元素丰富,而且这座张家大宅主要还是居住职能,因此也不像一些山池院有着大片的人工造景,建筑的精华主要还是体现在宅中几座主体的厅堂建筑中,别处则就比较乏味。

  张洛在穿过了一条曲折的夹巷之后跨过拱门,便可直接看到宅内中堂的建筑侧面,且中堂那里还有丝竹歌乐声传来,想是主人正在中堂宴客。

  这更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想要一睹这个时代最顶级的权贵宴客场景是怎么样的情景,与后世所传五代时期的《韩熙载夜宴图》有何不同。而且他也知道张说作为开元名相、文坛宗主,可是有不少后世耳熟能详的人物都周游其门,诸如张九龄、贺知章之类,如果有幸见到一个,那都是非常快意的事情。

  可是当他正要迈步走向中堂的时候,一名年轻人带着两个仆从在一侧走来,年轻人对他摆手道:“雒奴你来此作甚?令公正在中堂宴客,你去别处戏耍吧,不要入前滋扰!”

  张洛定睛望去,同时将这年轻人的形象在脑海中搜索一番,旋即记起这应该是自己的一个堂兄,于是便说道:“我不是在玩耍,听说邸中宴客,来此听使,也想近前瞻仰一下时贤风采。”

  “此间人员足使,你不要来添乱,速去速去!”

  年轻人却有些不耐烦的继续摆手,不让张洛过去。

  张洛见状后心里已经有些恼火,倒也不是出于什么尊严之类,只是单纯的因这年轻人阻止自己见世面。他对自己这身份还没建立起太大的认同感,但是对这个时代风物人情的好奇心却是很炽热。

  他瞧瞧身后握着粉拳、略显紧张的侍女阿莹,再看看这堂兄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仆人,不免觉得用强突破是下计,正想用别的法子通过,中堂那里呼啦啦一群人走出来,似乎是要出迎什么贵客。

  为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一袭缺胯锦袍,金丝勾连的玉带盘在腰间很是显眼,颌下蓄着短须,看着比较雍容严肃。

  张洛看到这人就觉得比较眼熟,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猛地记起这不正是张说的长子、自己此身的生父张均。至于跟在张均身后的几个人,则就乏甚印象了。

  脑海中的生疏感让张洛意识到父子间的感情应该一般,但看到张均居然亲自出迎,来客必然身份不俗,张洛也实在想见识一下,于是便凑上去站在道旁,向着张均喊一声“阿耶”。

  张均闻言后停下来打量一眼这庶子,略作颔首而后便又继续迈步往前行去。张洛则跟在后方,脑海中还在思忖宾客应该是怎样的身份与地位,新旧唐书的人物传记都在脑海中打转。

  张均走出几步后才发现张洛仍然跟随在后,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但今天贵客登门,这小子衣装朴素且不谙礼节,居然还这么没眼色不识趣,这就让张均有些不满,于是他便又顿步下来,回首皱眉沉声道:“听夫人说你近日缺于晨昏,何事失礼滞行?”

  张洛闻言后先是一愣,抬头看到那不失威严的目光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将这话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才听明白这是在责问自己近来为何不去晨昏定省。

  饶是对当下这身份还乏甚代入感,张洛在听完这问题后也不由得怒火直涌,深为前身的少年张雒奴感到愤慨:你儿子都生病死了不见你过问,几天没有去问安你倒记得很清楚!

  “日前在城外涉水遇险,归后悸病难起、几度垂危,恐扰恩亲,未敢进告。今日浅有起色,急来侍耶,还未暇入拜夫人省视问安。”

  张洛对这生父印象差到了极点,虽不至于撕破脸了吵闹,但也不怎么顾及对方的体面,躬身大声回答说道。老子没去给你老不死的问安,是因为老子快要病死了,你老不死的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一般来说,哪怕是家中庶子,也要称主母为嫡母。只不过主母郑氏有鉴于张雒奴克死生母的事迹,特意命令不许称其为母,所以便只称夫人。

  张均听到这回答也是一愣,同时也察觉到身边几人眼神有异,不免便有些恼羞成怒,便又冷哼道:“既然病气浸染,还不快归舍休养!勿入人前冒犯宾客。”

  你个田文镜!

  张洛闻言后,想要长见识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也不再作告退,转身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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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树底下难乘凉

  在返回住处的途中,尽管景物未变,但张洛的心情却已经是截然不同。

  之前的他对于自己这个新身份还有些代入不了,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局外人的心态,可是在亲自感受到生父张均那冷漠的态度之后,他的心情顿时愤慨不已,甚至于都滋生出些许的恨意。

  仇恨和愤怒最能让人有所共情,如今的他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原本的少年张雒奴,只觉得这整座张家大宅都充满了冷漠,对于他的生死安危全不关心,甚至还包藏着一股深深的恶意。

  在此之前,无论是所居住的破败房屋,还是少年记忆中乏甚与亲长之间的亲密互动,都是一种比较间接的处境体现,让初来此地的张洛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受。

  可是刚才与张均的交流却让他意识到,如果他要以少年张雒奴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长久生活下去,那么这种恶劣的伦理关系,恐怕将是他无从摆脱的枷锁和负累。

  除了与张均之间的关系之外,张洛脑海中还联想到更多的事情。作为古代史的研究生,哪怕没有少年张雒奴的记忆,他对张说一家的事迹也有所耳闻。

  因为张说本身的权势功绩,使得其家族成为盛唐时期一个颇为重要的政治家族,显赫到安史之乱发生后、安禄山打到长安时都要任命其子担任宰相!

  是的,张说虽然是佐成开元文治的一代名相,但是他的儿子张均和张垍却在安史之乱中投奔安禄山,成为了可耻的叛臣,甚至在安禄山建立的伪燕政权中担任宰相高官,可谓是背弃君父、无耻至极!

  侍女姜莹也察觉到阿郎情绪有些不对,归来一路都是神情阴郁、一言不发,她也不敢打扰,只能疾行跟随于侧,当见到阿郎要走入错误的巷路时,才入前牵着阿郎衣袖引入正确的道路上来。沿途遇到邸中其他的奴仆,她也都拦在阿郎面前,不让这些人打扰到阿郎。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住处,张洛看到屋前摆放着两个装满了衣物器皿的筐笼,便有些奇怪的望着迎上前来的英娘问道:“阿姨摆弄这些做什么?”

  “阿郎已经病愈转好,咱们自然不需要再留于此,可以转回旧居了!”

  英娘闻言后便笑语道,回首看看那破落的房屋,又神情复杂的叹息道:“连日居此陋舍,委屈阿郎了。但幸在神明庇佑,阿郎转好,万事都好!”

  “不用再麻烦了,那旧居与此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张洛闻言后便摆摆手,回来这一路上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张园虽阔,难容一人。寄人篱下,免不了要久屈难伸。之前我懵懂无知、昏昏度日,连累阿姨和阿莹你们都要在这里忍气吞声、小心做人,如今病后醒悟,何必如此?圣人东封告成,天下太平,万物竞发,何必要困此方圆之内受人冷眼?”

  “阿郎真是豪迈!我早觉得这一家人并不良善,尤其那郑氏主母,平日装作大度,得了机会便要逼害阿郎,她身边奴婢还曾悄悄告我……”

  姜莹听到阿郎这么说,顿时两眼异彩流转,挥着拳头为阿郎打气,但却不出意外的被母亲举手打了一巴掌。

  “休得胡说激恼阿郎!宅中生活确是有欠舒心,但离了这大户,你们以为外间谋生当真简单?到时遇到的危难可不只是几个冷眼、几番刁难,外间若是安全,先主公何苦将娘子托此门户?”

  英娘久为奴身,少时侍奉娘子武氏,又在张家养育阿郎多年,对于高墙大宅外的世界有种本能的畏惧,听到这少男少女的吵闹,当即便摆手给予否定。

  阿莹却似乎等待这一刻等了很久,并没有被母亲镇压下来,反而继续振振有词的说道:“先主公托付娘子,但今娘子何在?这宅门中的凶险,可比阿母所见更多。前我不敢声张,但今阿郎自己都有所觉,那便也不必瞒了。

  我暗里结好郑氏主母身边奴婢,她们告我主母厌恶阿郎,可不只是因为阿郎失恃,更因为年前有法师占卜阿郎命格与其所出儿郎相冲,一荣必有一枯,一盛必有一衰,所以转过年来才越发的严峻。

  阿母你不知,我也不敢告别人,阿郎此番用药都要买来生药、自学炮制,不用邸中配给的成药,就是害怕有人暗弄手脚……”

  “竟有此事?”

  听到少女这么说,张洛和英娘都是瞪大双眼、惊声疾呼。

  英娘平日里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对宅中任何人都不敢争执吵闹,只盼望阿郎能够平安长大,没想到内宅中人还包藏着这样的祸心。此时听到女儿的话,她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至于张洛的震惊则就是多段的,首先自然是惊诧于他的处境原来比之前感受的还要危险,命理术数这些如果遇到了笃信不疑的人,那就真有可能会成为谋杀害命的理由。

  其次则就是诧异于阿莹这个看起来温顺柔弱的小娘子搞情报的能力居然这么强,能把敌人内部的小九九都给探听出来。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惊诧于自己喝的那些药竟然是这小娘子现学现炮制出来的,那前身少年张雒奴的真实死因,怕是还不好说。难不成往后除了提防敌人,还得防着你们?

  这最后一点狐疑说出来就有点伤人,张洛只在心里暗自决定,在搞清楚阿莹制药的水平是什么段位之前,绝不再喝这小娘子炮制出来的汤药!

  三段震惊结束之后,张洛便示意阿莹跟他一起将那两个筐笼再搬回房间中去,而英娘对此也没有再作反对,脸色仍是青白不定,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恢复过来。只看这母女两人的表现,年纪小的阿莹反倒比她母亲更有主见和城府。

  “阿姨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便那郑氏因此厌我,想也不会直接出手加害。她是衣冠楚楚的高贵之人,我不过只是床头褥底的跳虱而已,顺手掐灭无伤大雅,却不会拆床倒榻的追杀不舍,闹到人尽皆知。”

  回到房间后,张洛见英娘还是满脸的不安,便又微笑说道。

  他虽然对那郑氏主母并不熟悉,但料想对方毕竟是世家大妇,又不是什么天生的杀人狂,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什么道德操守,但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沾染污秽事情而败坏名声。

  就像他前身的少年张雒奴本身昏病不醒,略加刁难、顺水推舟的任其一命呜呼,那是对方乐见的。不巧自己占据了少年的身躯而苏醒过来,除非自己已经有什么明显的、能够威胁到其子安危和前程的迹象,否则对方应该也不会立即便有实质性的谋害举动。

  “阿郎才不是褥底跳虱,那些持心不正、内外不一的人才真是遭天厌的贱物!”

  阿莹一心维护阿郎,哪怕是张洛的自嘲都忍不住要出声反驳一句,那瞪大美眸、一脸严肃的模样,颇有几分霸道可爱。

  “但有此心,已经让人不能安睡了!真要等到人出手谋害,更有何计?此间凶险,应早离去!”

  英娘这会儿满心都被浓厚的危机意识所占据,只觉得于此再多呆一刻恐怕便要遭受灭顶之灾,但又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只是离了这里,又能去哪?城南庄上,仍难逃脱歹人的谋害……”

  张洛想要脱离张家,主要还不是为的逃避这内宅中的恶意,他所考量的要更多。长远来看,张均兄弟既没有政治智慧、也没有道德操守,在安史之乱中的选择与表现可谓是丑劣到了极点。

  就算如今的开元十四年距离安史之乱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兄弟底色如此,不过是仗着父荫混日子的废物罢了,也绝不是什么振兴家族的精干之人。

  从近期而言,眼下的张家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实际上已经蕴藏着很大的危机。

  张说固然是位高权重,但他性格傲慢暴躁、树敌颇多,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封禅当中处事不公,公然的结党营私,已经引起了众怨,甚至是皇帝的厌恶。

  事实上,就在如今的开元十四年,不久之后张说便会遭受政敌的围攻打击,虽然侥幸不死,但却被一举罢相,失去了秉政中枢的资格。

  远忧近虑都表现出张家这棵大树实在是不好靠,而且张均对自己这个庶子摆明了是漠不关心,张洛也实在找不到跟这家人继续搅合在一起的必要。

  “是非之地,的确不宜久留,但也不必太过惊慌。先细细筹划一番,准备充足之后再走不迟。”

  张洛心里的打算是趁着不久后张家遭遇政治危机、自顾不暇之时抽身离开,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张家的阻挠与限制,至于离开张家后要去哪里,他暂时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

  但无论去哪里,有足够的钱财傍身都是很有必要的,诸如诗人顾况所言长安物贵、居大不易,就算他不去长安,也必须要保证衣食住行的消费。

  因此在稍作沉吟后,他便又发问道:“阿姨,现今咱们还有多少积蓄?”

  听到这问题后,英娘母女脸上顿时都露出了一副尴尬的表情。

  为免有书友说“宰相孙子不当还想逃跑,出门就被当盲流子抓了”,这里先叠个甲。主角是综合各种因素产生的这一想法,要说细说透太影响剧情进度,后边剧情逐步补充。另,人物的塑造和剧情的发展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些观点和站队都不是一成不变,当前所展现的并不等于作者对时代的所有认知。所以一些前期看起来可能有些幼稚、不成熟的想法,后续都会进行补充描写。如果后续没有补充,那可能就是真的很不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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