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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17节

  甚至就连安史余孽都得建个四圣庙收拾人心,安庆绪、史朝义两个大孝子坐受香火,后世魏府牙兵闯下偌大名头也就不让人意外了,拜得庙多,自然也就学会了高超手艺:亲老子都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节度使又算是什么狗东西?

  至于李唐皇室玄武门唱名的传统,那就更加耳熟能详,以至于哪怕他们自己都不想折腾了,太监家奴们都不答应。

  抛开这些谑想不说,张洛对于周良这一选择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福。

  如果这一番坚持能获得回报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也只盼望周良人微言轻,不要获得太大的关注,就作为伊水里一片浪花,随风掀过。

  在城外兜了一大圈,又跟周良谈话多时,当张洛再赶到南市时,已经开市了好一会儿。

  几人刚刚来到市门前,昨天所雇的那牙郎魏林便匆匆迎了上来,他一脸的焦虑之色,上前揽住辔绳对张洛说道:“郎君今日还要向王氏柜坊入钱?最好还是不要了,已经入柜的钱也应尽早提走!”

  张洛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也是微微一变,他本来就有所怀疑,连忙疾声问道:“那王氏柜坊有什么不妥?”

  他入柜这一千五百贯钱虽然不是全部的家当,但也占了极高的比例,是他之后行事的一大倚仗,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必然会令他大感抓瞎。

  “昨日要我家阿郎储钱入柜的是你,今日劝阻又是你!狗奴打的什么主意?若有歹念,小心耶把你打得牙从尻出!”

  丁青近日足伤好转,又变得健壮如牛,见状后直从张洛之前所骑的那匹老马上翻身下来,提着拳头便走向魏林。

  他自幼饮食给足、体格健壮,之前又伴着阿郎犬马闲戏之余学一些搏击技艺,真与人交手起来也不逊色于成年的壮丁。

  “郎君请息怒、请息怒,容某细禀!之前我也不知,还是因郎君吩咐才寻旧日同僚稍作打听,才知不妥……”

  魏林也怕真被丁青打得牙从屁股里落出,一边绕着张洛的坐骑疾行躲避丁青的追打,一边还开口解释着。

  张洛摆手示意丁青先不要动,然后又抬手拨马行至道左人少处,示意魏林继续说。

  “市署同僚告我,王氏柜坊看似规模壮大、落下本钱极多,但从造成以来,便一直经营不善。都下大户,罕有入钱其中。

  王元宝纵是豪富、家有金山,如此消耗下去恐也难支,所以昨日他才会对郎君这样的贵客如此礼遇。但如果郎君真将万贯资财尽入其中,来日恐怕提取不便啊!”

  趁着丁青不再追来,魏林又一股脑将他所打听到的消息讲出来,旋即又一脸懊恼的说道:“之前我只见此柜坊声势浩大,又闻其佣钱不高,所以荐于郎君,委实不知其竟如此……”

  听到只是如此,张洛才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见这魏林着急忙慌的,还以为发生了多大事呢。

  王氏柜坊经营不善,昨日他已经有所预见,反正他也没有一万贯钱往里边存,而且就算存的这些也要在近日陆续花光,之后这柜坊经营成什么样,他才不在乎呢。

  “昨日所见王元宝也非庸人,况且其人并无世祚相传,凭贩利致成豪富。但今观其洛阳所为,却是拙劣技穷,你知是为何?”

  张洛心中还有些不解,又望着魏林询问道。

  “此事我也问于市署同僚,听他说王元宝之所以不计成本的豪掷钜万在南市造设柜坊,所贪图还并非只是市中人家存钱入柜的抽佣,更重要还有来自江南的租物!”

  魏林的态度还算诚恳,在得知自己的建议有可能给雇主造成损失后也在想办法进行补救,昨夜几乎腆着脸拜访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市署同僚,将王氏柜坊的内情详细的打听了一番。

  “江南租物?”

  张洛听到这话后心中不免更加好奇,这王元宝区区一介商贾,居然敢插手大唐的赋税体系?

  魏林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将自己所打听来的内容稍作梳理,而后继续说道:“江南地远,凡所贡赋物料的输给皆需仰仗河渠漕运。庸调还算轻物,租物运输便非常的艰难……”

  唐代在施行两税法之前的主要赋税方式就是租庸调,其中庸、调所收取的都是纺织品,绢布丝麻之类,而租则是收取粟米粮食作物。

  但是在古代这种物流运输条件下,想要运输大宗的钱货物品难度实在太大。

  张洛之前积攒下两千多贯的钱帛都愁的不知该怎么存储和运输,一个国家的赋税物资运输那就更不用说了,哪怕举国之力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尤其赋税的征集收取和运输进奉又有着比较严格的流程和时间的限制,也就使得漕运在唐朝一直是一个国运攸关的重要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距离统治核心路程遥远的江南地区就产生了一个折中的方法,那就是收取租物的时候用布来代替本该缴纳的租米,毕竟布的运输难度要比粟米粮食小得多。

  《史记》中都有“千里不贩籴”之言,时下更有“用斗钱运斗米”的说法,足见漕运成本之高。

  江南以布折租的做法倒也不是唐代首创,早在南朝便有此渊源。但布终究不是法定的租物,所以这些布在被运抵洛阳附近后,便就地购买当地所出产的粮食,用于上缴租物。

  简单来说江南不收米而收钱,到了河南再买米交差。布虽然不是钱,但在这流程中就是当钱来用,毕竟江南多恶钱,收上来也花不掉。

  王元宝在洛阳不惜成本的建造柜坊,所瞄准的就是充当江南租物的这些布。

  这些布并不能进入官仓,而在当地采买粮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一直放在运河漕船上既占用了漕渠资源、同时也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暂时存入柜坊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江南漕运每年运来的布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若能在其中分一杯羹,自然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张洛在了解完这些后,也是不由得感叹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跟古人相比,他还是少了一点脚踏实地挖掘商机的阅历啊!

  这计划听起来固然很美,但现在王氏柜坊却半死不活的尴尬维持着,显然是遭遇了困境。

  果然,接下来魏林便又说道:“今春以来,河南少雨,汴渠水浅难通漕船,江南漕船仍然滞留淮南,北进还未有期。如果不能在盛夏当时由汴抵河,便难以及时在河汛之后起运东都。

  因此许多人都猜测,为恐失期论罪,江南漕船或许会沿途籴买租米,今年入都之布恐怕不会太多。王元宝此番造业花费甚巨,今年如果所得未如预期,这柜坊恐怕难能再维持下去。如此美业,垂涎者实在不少……”

  可不是嘛,在南市如此繁华地界坐拥这么一大一片产业,即便不考虑地面上的那些华丽建筑,单单地皮就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

  不要说那些等着看王元宝倒霉的南市商贾,就连张洛在听完后都大为心动,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暗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在当中分一杯羹?

  同时他也越发体会到天时对于古代各行各业的影响之深,像是之前周良所忧虑洛南的隐患,还有这王元宝错判天时而投资失利、即将血本无归,天时的无常都占了很大的比重。

  这一因素对人生活与各个行业影响都如此直接且重要,也怪不得古人会对所谓天命有着深深的敬畏,甚至就连帝王有时都要因为所谓的天灾示警而做出检讨,这也不是简单的迷信之说能够解释的。

  唐代江南折租造布早在初唐时期便有记载,但是直到开元二十五年才有正式的诏令允许以布代租,背景是诸边军需大增、北方连年大稔以及和籴制度的大规模推广,对江南租米的需求降低但是对钱帛的需求大增,相关政策及具体影响,后文还会详细描写。

第29章 脱将半臂共汤饼

  分一杯羹当然只是一个戏想,有多大碗吃几口饭,张洛倒还没狂妄到自以为可以在这个世界横行无忌。

  不过听完这件事之后,也让他对大唐这个政权的运转仿佛多了一些更加具体的认知,以至于脑海中一些相关的知识都变得鲜活起来。

  入市后他又来到王氏柜坊这里转了转,刚在门口站了站便又有人迎上来,认出他是昨日东主亲自接待的贵客后,这些店员便更加的热情。

  张洛问起王元宝是否还在店里,却被告知已经东行前往汴州去了。结合刚才从魏林这里获知到的信息,张洛猜测漕运不通已经让王元宝焦急的在洛阳都坐不住了。

  果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想到自己不需要为了几万贯巨资投入即将打水漂而焦头烂额,张洛的心情都变得开朗起来。

  其实他还挺希望王元宝拿出长安富豪的家底继续挺一挺,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维持个三年五载,现在他是没有机会分一杯羹,但以后却说不准。

  眼下的他只需要把手里的钱花出去、然后再找个地方猫起来,看一看朝堂纷争人事变化、尤其是他们张家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境况如何,再考虑一下去留的问题。

  话虽这么说,但张洛也清楚,他在张家处境本就比较微妙,这一离开再想回去便几乎没有可能了。只不过,就算这一次留在张家患难与共,他也落不了什么好。

  更何况他开张说大号给人写墓志铭,虽说挑选的客户主要都是外州入都的朝集使,可以极大的避免暴露于当下,但只要做过的事又哪有密不透风的道理?日后真要被张说察觉了,又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眼下有点小纠结,无非是一种既要又要的情绪在作祟罢了,他心底里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既保留当下身份,又能免于被他老子张均之类猪队友牵连拖累的方法。如果找不到,最稳妥的自然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所以接下来张洛又在南市大肆采买一通,什么定州彩绫、扬州铜镜、山南漆器等等比较热销的奢侈品,统统都购买了一些,顺便大致了解一下行市间热销的轻货在左近相邻的河南、河北、山南、河东等地的行情,至于更遥远的陇右、蜀中又或岭南,他暂时倒是不打算去。

  这也体现出洛阳号称天中的地理优势,与大唐境内核心地理板块联系都比较紧密,其实要比偏处关中的长安更加适合担当一个大一统政权的政治中心。

  只不过由于众所周知的大唐关陇渊源,大唐虽然也将洛阳当作东都并且进行过一定的经营,但终究还是没有使其取代长安,安史之乱前还能两头蹿,安史之乱后还没往蜀中和西北去的勤。

  逛了一下午,张洛索性又买了几身衣服。因为他发现成衣、尤其是高档的成衣,其实也是一种比较好的商品。

  成衣店铺里各种档次的服装,从几百钱乃至数万钱不等。

  更加高档的驼皮、貂皮大氅裘衣风帽,还有色彩艳丽的珠衫、羽衣等等,价格更是高昂的令人咂舌,张洛手里的这点钱甚至都不够看。

  张洛也和前身少年张雒奴一样不尚服玩,衣服只要干净整洁、不要穿出去太尴尬就好,之前的衣服都是英娘给裁制。搬到集萃楼居住后,大府掌事张固又着人给置备了几套冬夏袍衫,虽不华丽,倒也得体。

  不过买几身华服平时可以充充门面,困难时还能典卖应急,尤其寺庙经营的质库,最是喜欢收质袍服,这么一算倒也不亏。

  张洛给自己挑选了两身圆领缺胯里外衣袍,还有两条镶缀金玉的革带,以及一件锦半臂。

  “脱将半臂共汤饼,乞请三郎念阿忠。”

  在试穿这件锦半臂的时候,张洛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诗。这是讲的玄宗将欲废后,王皇后泣言三郎不念阿忠当年脱紫半臂换斗面做生日汤饼的情义?阿忠便是王皇后的父亲王仁皎。

  后世不乏人望文生义,说唐玄宗少时落魄,甚至连一碗汤饼都吃不起。这话多少有点不聪明,唐玄宗固然幼时坎坷、甚至就连生母都死的不明不白,但主要还是政治处境不妙,生活待遇那没得说。

  王皇后主要想表达的,还是那种落魄相守、患难与共的旧情。诸如汉宣帝登基后下诏求微时故剑,那绝对不是因为西汉冶锻技术落后到不能给皇帝锤锻一把新的趁手武器。

  单单这几身行头,便花了张洛足足一百多贯的钱,这还是因为他没有挑选太过高档的衣服的缘故。

  比如那件锦半臂价格才只十贯出头,用的也是寻常的蜀锦面料,如果用工艺更加精巧、样式也更加精美的晕繝或是大繝锦的话,价格还要翻上数倍。

  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这几种都是蜀锦的高档织物,属于后世每有出土一件都能引来围观的程度,安史之乱后甚至由于工艺繁复、耗费人力过甚而一度成为禁品。

  除了自己的行头,张洛也没忘了英娘母女和丁苍,以及跟在身边的丁青,给他们一人置办了两身新衣,还购买了一些钗钿首饰,既能让家里人一起高兴高兴,缺钱了还能卖出应急,何乐而不为。

  临了张洛又在铁器店里买了两柄镔铁横刀,虽然说时下社会安定、远行千里不须寸刃,但配刃又不违法,还是带着稳妥一点。

  大唐对刀剑短刃的管制倒是不严格,民间可以进行买卖,但正规的刀具行是要在刀剑身上留下标识,如果成为凶器或出现质量问题便于溯源。而且一般来说刀具的买卖还要在市署留簿,买者也要提供相应的身份证明。

  但若完全依章办事,市场管理和交易成本就会居高不下,所以在实际的交易情境中必然也会有所变通。南市上等横刀的价格是三贯一柄,两柄横刀张洛花了七贯便直接带走,多出的一贯就是方便钱。

  如果张洛买刀出门就砍人,店主也跟着遭殃。如果之后平安无事,那这一贯钱就落袋为安了。

  “有了这利刃,来日再与阿郎往伊川猎罴追狼也不怕了!”

  丁青一手提着一把横刀,眼神很是兴奋。庄上虽然也有刀枪武器,但都欠缺保养、锈迹斑斑,哪有这两把横刀这般寒光吐露、摄人心魄!

  最后张洛又来到之前买货的香药铺,拿取了委托他们帮忙办理的过所。过所就是人货通行关塞的凭证,一般自然是要由本人前往府县官廨办理,但张洛随随便便就买了千八百贯的货品,可称得上是大主顾,店铺自然也乐得代劳。

  两千多贯钱帛数量听起来倒是不少,但若用在买卖这些高端的奢侈品,倒也买不了太多。原本装满了屋的钱帛,到最后全都变换成为轻货也不过只装了三个箱笼,统共不过只有百十斤重。

  张洛顺便又买了一些医治风疾的药物送去给周夫人服用,采买的轻货暂时继续留在这里,只将那些衣物先带回庄上。

  “阿郎,郑夫人门仆郑元奴午后带几名仆员来此问事,说为主母修碑时可以帮忙,被我谢拒了。”

  刚刚回到庄上,丁苍便入前来告,张洛闻言后便皱起眉头道:“不必理会他们,若敢滋事,打逐出去!”

  郑氏必然不爽自己近来在家中地位的提升以及给生母修碑的举动,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不过再过几天张洛就不必在意了。

  只是原本还想将买到的轻货带回庄上,看这情况还是暂且留在周良家里,等丁苍寻到临时藏身点后再直接搬过去。

  同时给他母亲新造的墓碑也已经完成,张洛赶在佛诞节之前带着庄人们一起往万安山墓园给母亲竖起新碑。

  左近寺庙因为要筹备佛诞节,不肯帮忙筹办斋会,只答应派遣一个和尚带着两个沙弥到现场来唱经抚慰亡灵,就这还收费三十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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