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大唐协律郎

大唐协律郎 第136节

  李元纮倒没有再多说什么,捧着张岱的答卷认真阅读起来。

  去年张岱参加被特殊关照的京兆府试,他便曾插手过,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如今再见张岱的省试答卷同样也是不同寻常,难免便心生好奇。

  杜暹同样也是科举出身,但却属于明经科,本身对于文学之事既不擅长、也不是很热衷。所以他也没有急着翻看考卷,而是拿着取中的名单细览起来,并且逐一询问这些考生的履历背景。

  “此王昌龄是否有诗名《出塞》?他今年也应试?”

  名单里看到一个有些印象的名字,杜暹当即便来了兴致,忍不住便开口问道。

  他久任安西,对于王昌龄这种多有边塞名作的诗人自然是印象颇佳,当得知王昌龄也参加今年的科举后,于是便找到王昌龄的应试杂文浏览起来。

  只是在看完之后,杜暹却有些失望,旋即便又叹息道:“此番覆试的确是有些仓促了,过于刁难才流。王昌龄旧多吟诵关塞征人的妙作,岂是无才之人。而今观其应试杂文,也只是文理通顺而已,才情灵性却无所见。”

  这话说得崔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杜相公所见仍是一斑,但有真才学之辈,总是无惧外间的纷扰挑战,仍然自有才力可陈。譬如张岱所作《六国论》,论史更胜其前作《阿房宫赋》,近年所见无有出其右者!”

  他自是不想如此褒扬张岱,但实事求是的说,张岱这一篇《六国论》确是诸篇史论之中最为高妙者。面对杜暹这样的指责,崔沔一时间也只能拿出张岱这一篇文章来为自己稍作挽尊。

  “哦?那倒要看一看这位家学渊源、名动都下的少年才士又有何让人惊叹的篇章。”

  杜暹又在考卷中一番翻找,找出张岱的史论后便阅读起来。

  这一篇《六国论》乃是老苏苏洵的名作,其史论观点角度和论证都精彩严谨、令人折服,同时文采飞扬、气势浑厚。

  杜暹哪怕本身并不热衷文学,但也很快便被这文章的观点和气势所吸引,一连看了好几遍后才拍案赞叹道:“精彩,当真精彩啊!六国之亡,弊在赂秦,但使赂秦之地以养士、事秦之心以礼贤,以今天下之大,岂可取此六国之弊计!”

  苏洵的《六国论》写于北宋,也是以古讽今、对北宋过于软弱的边事政策加以抨击。

  但是这篇文章落在杜暹眼中则就有了另一层意思,如今的大唐国力鼎盛,在边事策略上正应更加强硬且勇于进取,而不应过多的依赖对诸胡部族的宽容优待与羁縻放纵来维持一个祥和的假象。

  去年杜暹入朝之际,因为处置与突骑施之间的关系不够周全而交恶,以致突骑施竟然出兵攻打四镇。杜暹入朝之后,朝中也不乏人借此抨击其人。

  张岱这一篇文章可谓直接说到了杜暹心里去,当年六国若不赂秦以求自保,尚有合纵克秦之势。

  而今天下一统、国力鼎盛,朝中一些不谙边务者却还心心念念要赂胡以求边疆无事,当真是愚蠢又可笑!突骑施强大又如何?若敢不恭,那就打!

  诸胡向来都是畏威而不畏德,如果不能将他们打服打残,他们一定仍是贼心不死,只待大唐松懈之际便要作乱反噬。所以只有打、只有杀,才能让他们长久保持敬畏之心!

  李元纮这会儿也将张岱那十五首“生春”诗阅读完毕,心中也惊叹于此子当真才情富丽。此时听到杜暹的称赞声,便也忍不住拿起这一篇《六国论》来阅读一番。

  尽管李元纮并不像杜暹那样深谙边务、对于边事也有着自己鲜明的主张,但在看完这一篇史论后,也是颇为叹服。文固是不及之前的《阿房宫赋》雄壮,但却观点直白、论理贴切,且中多有警句,读来令人精神大振。

  杜暹难掩对张岱的欣赏,他又将其他取中之人的文章都浏览一番,却再也没有如这篇《六国论》深得其心者,于是便开口说道:“以诸位所见,凭张岱此子之才,可堪甲科否?”

  众人听到这话后,脸色都微微一变。近代取士并无甲科,哪怕是强如张说在武后永昌年间试策为天下第一,都被武太后以近古以来无有甲科而以第二等取之。

  开元之后,虽然圣人秉持“但使才堪,朕当擢之”,但实际上无论科举还是制举,能够名列甲科的都少之又少。

  所以杜暹话音刚落,崔沔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张岱杂文确可称佳,然其试策仍然未审。况且前试帖经并未全通,亦难预于甲科!”

  之前试策完毕之后,众考生们便被引到御史台去参加复试,至于他们试策的文章,眼下还和严挺之等人一起被封存在之前的考场中呢。

  “进士科并非制举,尤以杂文为重,试策但通即可。”

  杜暹是非常欣赏张岱的杂文水平,同时也需要彰扬其文中提出的观点,听到崔沔这么说后,当即便又抓起张岱那些诗作说道:“我虽然归朝不久,但也知近年贡试进士科有赎帖之俗。

  张岱试帖既通,便不为下等,而今更以诸多诗篇应试,亦可谓为赎帖。其所试者又非明经,因此黜之大为不妥!此徒之才,足堪甲科!”

  眼见杜暹这么力挺张岱,给事中吴巩作为其下属,而且又曾受张说叮嘱,同时对张岱的才识也深为欣赏,于是便也点头附和道:“朝廷设礼取士,之所以分科试之,便是侧重不同。杜相公言之有理,张岱试帖虽未全通,然其诗文富丽独步选礼,若如此仍然屈于乙科,来年进士科将以何为重?”

  “下官也觉得张岱诗文可称,若不列以甲科,后来贡士无所仰靠,久则进士、明经恐怕混于一途。”

  门下省两人说完之后,御史中丞宋遥便也开口表态道。

  李元纮听到这话后自是一愣,他先是看了一眼宋遥,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那便再察其策文,若试策俱通,便以甲科出榜!”

第214章 甲科第一人及第

  张岱后半夜虽然补了一觉,但在御史台那阴气森森的地方睡的也不怎么踏实,所以从皇城中回到家中后便又继续上床补觉。

  等到他再睡足醒来,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傍晚。当从卧室中走出来、看到堆满书案的书卷后,他只觉得有种生理上的不适,连忙抬手吩咐道:“速将这些文卷收起,近日不要拿出来!”

  和后世学生们考试通过后总会莫名的厌学一样,他现在看到这些东西也是反感的不得了,只想远离。

  后世不乏人吐槽应试教育让人厌恶学习、是错误的知识灌输方式,寓教于乐才是正确的方法。

  这都是放狗屁,提升自我永远都是痛苦的,无论是知识的扩展累积、还是认知的修补与重塑,兴趣固然会增加人的内在驱动力,但过程中的疲累也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他在关键时刻还有开挂作弊这一选项,但是这种形式的作弊同样也压力不小,需要对过往的积累搜肠刮肚的思索组织,而且省试之前的准备积累和过程中的情绪起伏也一样不少。

  如今省试总算结束了,无论结果如何,现在都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眼下的他,什么正事都不相干,只想吃喝玩乐。

  搞这些事情,留在大宅中当然不方便,可是惠训坊的别业之前烧毁后还没进行修缮,长寿寺的净土院修缮翻新倒是完工了,但终究是佛门净地,也是不好去搞什么娱乐项目。

  想了想之后,他便唤来丁苍说道:“城南桃杏开花了吗?丁苍你先安排人过去收拾一下,准备一些酒水食材,出榜之后出城闲居几日。”

  丁苍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旋即又咧嘴笑道:“阿郎此番必定能进士及第,是不是一并准备一些祭祀用物、届时去祭告一下娘子?”

  “那便先准备着,顺便预约几名长寿寺高僧,到时候再作一场法会。”

  张岱自己虽然也不迷信僧道,但做这些事情无非也是一个人情上的慰藉。去年他虽然给他母亲立碑,但当时惦记着跑路,连一场像样的法会都没有做,眼下境况总算是从容起来,也一并操持一下以慰亡灵。

  虽然最终的榜单还没有出,但张岱对于进士及第还是有点把握的,他这一场覆试要比日前的杂文试发挥的更加出色、抄的更加认真,反而王昌龄、常建等人在出宫后都感叹发挥的并不算好。

  所以只要那些考官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搞动作打压自己,最终进士及第对张岱来说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最后名列第几就不好说了。

  “王守贞还在家里吗?”

  思绪一转后,张岱又向丁青问话道,他之所以对今次进士及第势在必得,其中一方面的压力就来自他们父子。

  “在的、在的,昨日被七郎共诸郎君们欧打一顿,眼下还卧伏在马厩呢!”

  丁青闻言后连忙点头说道:“阿郎也要亲自教训他一番?”

  “打他做什么?”

  张岱闻言后便好奇问道,丁青这才讲起了昨日逃出皇城后一系列应变举动。

  听完这小子的讲述后,张岱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只拍拍他肩膀说道:“你还挺机灵!”

  昨天的事情是自己危机意识太强烈、从而搞了个乌龙,倒也不怨丁青反应太激烈,而且昨天高承信告信于惠妃,遂有寿王送饭一事,找个机会也都要有所表示。

  于是张岱又让阿莹找出刚刚收起的纸笔,写了一份便笺书信着丁青先送去高承信家里去,约定来日再聚。

  侧院马厩一旁仆人居住的屋舍中,一身伤痛的王守贞正缩在干草铺成的铺卧里小声啜泣着,听到外间人语和走动声,他登时捂住嘴巴,脑袋都杵进了牧草中不敢发出什么明显的声音。

  “六郎放心罢,那小子还死不了,只是缩在卧房里偷懒躲事,还得教训……”

  门外传来管事吴川的话语声,王守贞顿时一激灵,当听到房门被推开时,他满心惊惧,咧嘴嚎叫道:“张郎、六郎恕罪、恕罪啊!昨夜南省事,真不是我耶做、就算是我耶,我、仆也不知啊……仆近日都在府上做事,少有归家,真的没有蓄意加害六郎!”

  张岱走上前,看这家伙须发杂乱,两眼血丝,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与日前那嚣张跋扈的纨绔公子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不过一想到这家伙何以沦落至此,他也一点不同情。

  “你先不要干嚎,我来问你,河南府判书你家收到没有?准备几时赔付钱帛?”

  张岱摆手打断了他的嚎叫乞饶声,转而沉声问道。

  彼此纠纷虽然在圣人说和下暂时解决了,但是王守贞带人来闹事和哄抢等等所造成的损失,却还需要河南府来审断判罚。

  日前张岱专心应试,对此没有多做过问,刚才问起家人,这才得知河南府已经送来了判书,别业中被抢走的财货,加上房屋被烧需要修缮的费用,加上一些额外的赔偿,一共是将近两万贯钱。

  这也算是一笔巨款,毕竟惠训坊的别业真正珍贵的还是位置与地皮,至于那些屋舍建筑,几千贯就足以翻新如初,而张岱存在别业中的钱帛物料价值也远远达不到上万贯。

  河南府做出这样的判决,基本上是将他派人送去的损失清单给直接认定下来,也并没有再另加核实。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王毛仲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河南府官僚们的心目中,则还是更加不想招惹张岱这个几次搞得他们焦头烂额的家伙,索性便他说什么便认定什么。

  毕竟王毛仲有官爵在身,河南府就算做出了这样的判决,也不能直接带兵登门到他家里去强制执行,最终王毛仲肯不肯认账、张岱收不收到这一笔赔款,还得他们自己接洽处理。

  王毛仲听张岱说起这个问题,忙不迭连连摇头道:“仆、仆委实不知此事,几日前虽然归家一次,但却只是受训,别无、别无……我、我另有些钱帛寄于旧友处,六郎若肯宽恕,我一定尽力讨还,来奉六郎!”

  “我也并不是要凭此钱帛事勒索刁难你,事何以至此,你又为何沦落至斯,你自己应当清楚。若只是衔恨怨我,说明你仍是审事未清、当真死不足惜。”

  张岱瞧这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又冷笑说道:“你父虽然官爵仍显,但也已经与你无关,来日何以谋身,需你自己斟酌把握。国公之子沦落至斯,可笑可笑!若你仍然不知悔改,再有行差踏错而结怨于人,你料你耶会不会给你周全关照?”

  王守贞听到这话后,顿时鼻头一酸、悲声大作,一边哭着一边哀声道:“仆自受罚以来,早已经懊悔难当,若是事仍未发时,断不会再结怨六郎……”

  他这番话倒也未必是假的,毕竟正是因为与张岱结怨,使他人生从天堂上跌落到了如此悲惨的境地中。哪怕再经历一次,就算弄死了张岱,他又能有什么惊人的收获回报?

  但无论其言真假,对张岱来说也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只看皇帝上一次处事态度,想要彻底的扳倒王毛仲也是任重道远,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不介意离间一下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带他去洗沐一番、敷治一下,霍公不恤其子,我家总还要体面。”

  张岱一边转身走出房间一边吩咐道,同时又对王守贞说道:“明日放你回家,将河南府判书事告你耶一声,早日解决,各自清静。霍公国之大臣,若是拖欠我这卑微小民寒暑衣食之资,来日吵闹起来,丢脸的总不会是我。”

  “一定一定,多谢六郎体恤!”

  王守贞免了一顿毒打,还稍得几分善待,心情也很是激动,连连躬身叉手将张岱送出此间。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岱也没有急于外出游乐,毕竟金榜未出,总是不好过于恣意忘形。而其他考生们也都惦记着最终结果,包括那个仍然住在宋三娘家的李嶷,这两天也没有再邀请张岱去尝试玉箍。

  好在两天时间眨眼即过,等到天津桥出榜的前一天,张家大宅中宾客盈门,众多亲友、包括张岱自己的朋友李峡等人也都纷纷来到张家拜访。他们都是等着榜出之后,第一时间进行恭贺的。

  这些亲友的到来,倒也不必担心会搞出什么贺错门庭的乌龙事。

  毕竟张说虽已失势,但仍在朝担任尚书右丞相这样的高官,且在士林中富有人脉,早在榜出之前便已经得到了相对确凿的消息,所以才会大开门庭招纳宾客。

  只不过由于眼下尚未出榜,不好过于明目张胆的炫耀消息灵通罢了。

  这一夜张家大宅中自是灯火通明、通宵达旦,而坊中其他一些地方也同样如此热闹非凡。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色仍未大明,皇城城门业已开启,一队甲兵自皇城策马而出,径直来到天津桥北。

  这会儿此间早已经有许多人等候在此,待见这队甲兵行出,顿时便都精神一振,纷纷凑上前去,看着这些甲兵将一张洒金黄纸张贴于桥北。

  这些甲兵还未退开,众人便一股脑的冲到榜前,瞪大眼去细看榜上文字,然后除了一些落第的失意考生之外,其他人便又快速的轰然四散。

  与此同时,几名骑士翻身上马,手持泥金帖子打马冲下天津桥,而后便直向城南康俗坊而去。

首节 上一节 136/175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大明:靖难戍边,称霸天下

下一篇:融合小金人,加入女神聊天群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