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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130节

  这一天他处事完毕,返回家中,却见前庭几个子弟正争抢文卷,这不免让他心生不悦,当即便沉声道:“虽是居家,亦需守礼,何事哗闹庭中?”

  他向来端正严肃、克己律人,子弟们闻此斥声后纷纷恭立庭前,其中一个小声说道:“禀伯父,某等并非嬉闹,只是想要抢看先睹今岁省试及第杂文选集。”

  “及第杂文?说什么胡话,省试尚未结束,何来及第之说,遑论辑录成集!”

  崔沔作为吏部侍郎,当然知道本司事务流程,闻听此言后当即便又训斥道。

  “是真的、是……孩儿今早入市买来,早在日前,这文集已经现于书肆之中!”

  那子弟闻言后忙不迭又解释道,并两手将文卷奉上前来。

  崔沔接过文卷稍作浏览,脸色顿时变得更加严肃,当即便沉声道:“究竟何事,入堂细禀!”

第204章 须覆试杂文

  第二天一早,崔沔便气势汹汹的回到了皇城中,同时还携带了一卷自家子弟在市内书肆中高价买来的时文选集。

  今天仍然不是朝日,而是由宰相所主持的例会。崔沔来到朝堂上后,不待其他官员发言,直接入前将手中的文卷掷于宰相案头,同时口中沉声道:“请相公等阅览此物!”

  他这姿态语气都不甚和气,案后的杜暹当即便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那文卷然后便收回了视线,对此只作视而不见。

  一旁的李元纮见状抬手拿起文卷来,展开略一浏览,而后便微笑道:“崔散骑处事倒也勤勉,今便将省试杂文辑录呈来。事也不必如此急切,稍缓几日并取士名簿一起奉入即可。”

  按照规定,科举省试在考完并录取完毕之后,进士的名单还有答卷都要呈交宰相阅览,宰相审定无误后才可以对外张榜公布结果。

  李元纮还以为崔沔是因为久不在朝,对朝中事务流程有些生疏,急于奏事才先将进士杂文呈来,于是便作此回答。

  崔沔闻言后顿时冷哼一声,但也不好公开不给李元纮这个荐主面子,因此在沉默片刻后才又说道:“请相公细览,此卷并非出自选司,而是家中子弟就市易得!”

  “竟有此事?”

  李元纮闻言后顿时眉头一皱,当即便又细览起来,而刚才对此还漠不关心的杜暹也凑过来,将那文卷稍作浏览后便又望着崔沔追问道:“今春省试未毕,崔散骑何竟由外得此?”

  “这正是下官要奏于相公之事,此卷得于北市书肆,此事确凿无疑。省试未毕,诸生杂文便已流传于外,为贾人传抄售卖以为利!”

  崔沔又沉声说道:“下官据此以问子弟,方知此事源头还在去年。去年年末市内书肆忽见历年省试杂文选集,举子争相访购,以致价逾百贯,商贾因此获利甚丰,故而食髓知味,待到今春更是胆大妄为,竟然里通考院,盗录举子杂文,号以助益生徒夏课而大销市中!”

  朝堂中群臣闻听崔沔此言,各自脸色也都微微一变。他们倒也并不是全然不知这一情况,毕竟去年那时文选集热销都中,一些家中子弟即将应举的朝士们对此也有所耳闻。

  不过这本来都还只是民间的事情,现在突然被崔沔拿到朝堂上来讲起,那意义自然就不同了。

  “那依崔散骑所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李元纮见崔沔神态颇为激愤,于是便沉声询问道。

  “立即停止今春省试,自考功员外郎严挺之以下凡所涉事官吏一概严查!查实谁人违规犯禁,一律严惩不贷!”

  崔沔当即便表态说道,他作为吏部的主管官员,在其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情,心中无疑是愤慨至极。

  此言一出,朝堂中顿时一片哗然,有家中子弟参与今界科举的朝士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此处置,过于严苛了吧?贡士杂文无涉机要,只是临场检校的凭证而已。就连铨选判词,尚且不以机要收储,即便是录传杂文,也无涉刑律啊!”

  科举杂文试刚刚考完,考生们的杂文便流传于外,这固然是不妥。但崔沔一副气势汹汹,要大加追究、大肆惩罚的架势,也让人感觉是有点过于激动、小题大做了。

  首先唐律之中也没有规定这样的情况该要如何惩处,涉事官员或能以渎职论,但进士杂文本质上并不属于什么机要文件,较之更高一等的铨选选人们的判词也根本就没有保密一说,只是作为评判的一个标准。

  这件事说破了天也只是吏部在人事和程序上的安排出现了疏漏,崔沔即便想要严查到底、以示其不容瑕疵,但其他受牵连的人不免就有些无辜了。

  所以在听完崔沔此言后,宰相杜暹当即便皱眉道:“纵然考功官吏处事疏漏不谨,然则参加省试的举子何辜?而今省试过半,策试都已过一日,此时叫停省试,生徒等过往用功、诸州乡贡入朝应试衣食消耗将何抵赎?

  崔散骑欲求一人之狷介,何苦要连累无辜?所司行事有所偏差,归衙自察自理即可。而今举子应试杂文俱在,若有取之不公,黜之则可,余者功名,岂可轻落?”

  朝堂内众人闻言后也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吏部官违禁那就查吏部官,举子们取舍不当那就黜落相应的举子,因为吏部处事不周谨便把省试直接作废,那就实在太严厉了。

  “杜相公无闻前声?”

  崔沔听到杜暹指责他要为了自己一人的清白便大肆牵连无辜,心中不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又怒声道:“这些文集之所以畅行市中,皆因所选俱功利之文,全无圣贤之言!

  教人曲意逢迎、教人汲汲钻营,过往所习经义文章一概不取,但能迎合座主意趣,引其规矩习文治艺,便可名列甲科!

  皇朝爱才,所以设科取士、因才举贤,以期能匡正世道、裨益社稷,而今所取唯以逢迎为能、钻营为巧,若皆此群徒窃据时位,道义何存、王治怎兴!”

  他这里也是越讲便越愤慨,尤其想到前事,心中更加不平:“日前群徒拜谒先师,国子学中群起诘问当时座主。燕、许等大臣坐观而不加禁止,归后反而进奏司事之苗员外不堪任此。

  而今据此以见,分明是群徒久习严氏文范,恐其失事而无功,所以群起躁闹、竟欺选司,如此胆大妄为,即便罢此一届,亦不谓失才!若此情亦可纵之,则今是为国选才,还是为司事者选才?”

  崔沔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除了因为他是主管吏部的侍郎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日前有关苗晋卿的任命被驳回一事。

  苗晋卿固然有其不堪任事的一面,但并不意味着那些举子们就能肆无忌惮的打自己的脸!尤其在得知那些举子们反对这一任命的真正原因之后,崔沔便更加的愤慨不已,所以才想将这些考生也一并惩处。

  但事情如果不能就事论事、而是进行宽泛攻击的话,就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不再实事求是的来评价他。

  所以崔沔这里话音刚落,当即又有朝士开口道:“凡事皆需人司,但能心存正直、处事公允,绝无崔散骑所言之忧。严员外知贡举非只此年,其所取士未失公允,此亦朝野所见。

  若崔散骑以此市井事而咎朝士、贡士,那当年李迥秀阿从张氏兄弟之际,崔散骑是否也曾衔尾执绋、共与其事?”

  此言一出,崔沔自是满脸怒色,而其他朝士们则就忍不住低笑起来。

  崔沔乃是武周年间进士出身,当时知贡举的乃是考功员外郎李迥秀,而李迥秀日后因阿谀逢迎张易之兄弟们而拜相,导致时誉大减。

  崔沔这里声讨进士们过度阿谀逢迎座主,可不就被人诘问当年是不是也和李迥秀一起去拍张氏兄弟马屁。

  这种上升到人身攻击的议论当然不可取,李元纮眼见崔沔羞恼之下还要与那人争辩,当即便起身说道:“今日朝堂论事且言当下,诸位皆同朝为臣、或有持计见解不同,岂可作恶语怨言中伤同僚!郑大夫此言大不妥当,应速向崔散骑致歉,勿劳宪台复纠!”

  那名朝士闻言后倒也不再坚持,先向崔沔道歉然后才又说道:“李相公所言朝堂论事且言当下,下官深以为然。而今吏部处置省试确有失谨之处,崔散骑既通判曹务,有所纠察亦理所当然。

  但诸举子尚未解褐,且如杜相公所言治艺辛苦、往来费多,若受此牵连,恐或一蹶不振。若崔散骑以杂文取士失当,大可择地再试,譬如崔散骑旧年遭群徒诘,当朝者亦未弃之不用。衔此旧事,补益今人,唯相公等是裁。”

  李元纮听到这里后,便又望向仍然脸色铁青的崔沔询问道:“崔散骑对此意下如何?”

  崔沔在武周年间进士及第后复应制举而得高第,因此遭到落第者的中伤,被武则天降敕责令有司对其复试,结果对答越发优异,如此才平息中伤,定为第一。

  那朝士引其旧事而谏,崔沔又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同意下来,然后便又说道:“若再复试杂文,不应再留旧地,需另择他处。考功严挺之等,事未审清之前,亦不可轻离彼处!”

  这一要求倒也合理,李元纮闻言后便点头说道:“而今留考举子本已不多,便且由御史台复试其业。谁人监考……”

  “我亲临考场!”

  不待李元纮说完,崔沔便又开口说道。他既然倡议此事,自然要从头守到尾。

  “中书、门下也要遣员同监其事。”

  杜暹也开口表态道,他同样也是宰相,自然免不了想要插手吏部事务。之前的计划因张嘉贞入朝一事而被迫放弃,如今崔沔主动将省试提到朝堂上来议论,他当然也不想错过其事。

  李元纮见状后本来也想说几句话,可在即将张嘴的时候,忽然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于是便闭口不言。

  如此一来,事情便有了决定,等到今天这一场试策结束之后,考生们统统不许离场,直接转移到御史台去再加试一场。

第205章 试策考罢,侍郎捉人

  策问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汉朝时期开始便成为选拔测试人才的方式之一。其内容也是包罗万象,无论是基本的治国方略、经义礼仪,还是时务对策,都在其考察范围之内。

  国朝科举初开时,唯以试策,随着时代的发展,进士科的考试内容才逐渐添加了试帖经与试杂文,而且由于杂文对人才力的考校更加具体可见,故而杂文的考试成绩占比便越来越重。

  原因也很简单,策问看似考校的范围最广泛也最全面,但却往往大而无当。进士仅仅只是官员入门的考核而已,其所面对的群体就注定对于国家大事、经史大义欠缺具体的、深刻的了解。

  所以对于进士试策也多有批评的声音,唐高宗永隆年间,吏部考功员外郎刘思立进言进士唯诵旧策、皆无实才,故而诏令进士试杂文两篇,通文律者然后试策。

  对于还没有踏足官场的年轻人而言,无论是问其国策还是大义,大部分都只是转述别人的观点而已,又或者仅仅只是情绪的表达,没有实际的内容输出。

  但这并不意味着试策就没有意义,在更高一级别的制科取士当中,试策是唯一的选拔方式。

  这是因为参加制科选拔的人才要比进士们更高一个档次,制科取中之后,即刻出任官职,既不需要再进行守选,也不需要再经过吏部的铨选。

  今年的科举试策,是一道《老子》策、一道《左传》策以及三道时务策。

  《老子》策是近年科举的固定项目,当今圣人履极以来,对老子更加推崇,对道家经典还多亲自注疏,《老子》不只列于试帖经,还要策问文义。

  不过老实说,群臣对此也多是敷衍其事,对于《老子》的注疏也并没有什么超越先人的学术总结,因此考生们只需要略陈故义,基本都会放之通过。

  张岱家里道士就好几个,对于《老子》文义的解读当然也不陌生。至于《左传》所考的,干脆就是曹刿论战,恍惚间让张岱仿佛回到了初中课堂。

  三道时务策,不出意外的两道边策、一道时政策,边策则是分别询问与吐蕃和突厥这两大世仇的关系处置。

  之所以集中在今年策问,那是因为三方情势有了新的变化,吐蕃去年与大唐再起边衅,而突厥则屡请能与大唐继续和亲。

  至于时政策,当然就是去年灾情的相关处置问题了。

  总之这五道策问题对张岱而言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当然想要对答优异的话,也少不了要仔细斟酌。哪怕他能断言往后三国百年国运、突厥倒是用不了百年了,但立足今人视野,必然也要提出一系列的理论来支持自的观点,让今人能够理解和认同。

  昨天一天的时间,张岱就搞定了四道策问题,所以倒也不怎么急躁,晚上甚至还蹲在试铺里搞了一顿小火锅。入夜后别人还在秉烛夜战,而他则蒙头大睡起来。

  到了第二天,张岱只剩下一道时务题,任务自然很轻松,但他答起来却更慎重。

  因为他不同于其他的举子们只是引经据典的泛泛言之,什么王道悯人、先君尚德之类的套话,他是真真正正参与到救灾工作当中去的,并且也从下属诸员那里得知许多灾区的最新和具体的困境,诸如灾后牛疫的爆发,以及新春旱涝灾害再次初露端倪等等。

  所以张岱的策文中套话较少,更多的则是立足实际的各种应对策略,并不只是应付当下的省试,拿到朝堂中去都能当作一篇今年救灾备荒的计划方案。但是话说回来,也根本没人鸟他。

  张岱也是一边答题一边在心里思忖,准备省试结束之后无论及第与否,他都要东行游历一番,看看救灾诸事经营状况如何了。他去年便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是为了躲避都中的人事纠纷。

  因为最后这一道时务策更加的用心,用时也远较之前更长,等到张岱全都写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午后。他又将五篇策文从头到尾的全都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犯禁之后便直接登堂上交。

  这会儿其他考生们都还在构思答题,张岱这里走出试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那本来已经对状元之位势在必得的李嶷更是诧异道:“张岱是欲上请,还是交卷?”

  张岱虽然自觉状元无望,但也不妨碍打击一下这货的信心,于是便笑语道:“李十七或是知我长于文辞,然则射策才是我真正的优长,去年府试应试于中书,中书李相公犹且难诘。李某若不欲为后来者覆,还要更加用功啊!”

  李嶷听到这话后,神情果然变得严肃起来。张岱府试事迹早已经传遍都下,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但总觉得事情多多少少有点离奇之处,此时见到张岱试策轻松完成,心内自是难免有些紧张。

  到了这一步,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一举夺取状元之位,所以便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去宋三娘家喝花酒,视线从张岱身上收回后便更加认真的答题。

  堂中严挺之也没想到张岱早了半天交卷,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考卷后一边粗粗浏览一遍一边盖印,并又对他说道:“场中群徒尚在专注制策,观你考具行李太多,一时不能负尽,便且留此先出,事后着家奴来取。”

  张岱闻言后也是一汗,他这里行李多到考官都忍不住发声吐槽了,只把科举当成了度假一般,怕也只能在唐朝才能这么干了。

  他当然不担心东西留在这里或许会遗失,闻言后先是点头应是,然后又对严挺之深揖一礼道:“连日来多谢座主关照提携,来日事了无论及第与否,一定再登门致意,还望座主笑纳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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