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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王业不偏安 第334节

  “何也?盖天下大乱,刀锯刑余之徒,尚知以死自明;

  “而无耻之徒,甘面缚衔璧,以苟且须臾之生。

  “王氏子及程黄二子苟若求死得死,或可警世。

  “苟若求生得生,则廉耻日削,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滔滔不可复塞。

  “陛下以殉名二字轻薄哂之,得无伤古今烈士死节之心乎?”

  刘禅笑而不语,少顷又问:

  “步君呢?

  “步君既不效螳臂之当车,亦不效程黄二子不食汉粟,更不效王氏子求名冀死,是欲何为?”

  步骘不言。

  刘禅啃一口甜瓜,道:

  “朕且试言一二。

  “步君所图,乃欲使汉吴之盟破而再立,既不为身前利,亦不为身后名,乃为吴耳。

  “君适才言,小人则以身殉利,君子则以身殉名,圣人则以身殉天下。

  “君之为,是在效圣人之殉,弃个人名利而图天下吧?”

  步骘听到这里,才第一次抬眼看向那位汉家天子,见到汉天子模样时微微一异。

  但这异色也只是一闪而过,片刻后神再度泰然,对眼前这位汉天子所谓『圣人之殉』不置可否。

  未几,却见那位年纪轻轻就已有几分威仪的汉主摇了摇头:

  “然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

  “天下之天下,是为公器,殉之者可为贤君子;

  “一人之天下,是为私器,殉之者不过匹夫食客而已。”

  步骘听到这终于嗤笑一声:“陛下意思是说,至尊之天下是一人一姓之天下,而陛下之天下,非是一人一姓之天下?”

  听到此言,刘禅身后的赵广、麋威、姜维等人尽皆作色。

  “吴寇降虏,安敢张狂?!”麋威腰刀出鞘,一只铁足猛地往青石板一跺,铿锵之声响起。

  步骘听这声音有些诧异,随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等见到那只铁足时,神色为之一凝。

  旋即又恢复泰然,道:

  “周易曰: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

  “汉享国二十有四世,历年四百三十有四,气运已终,国祚已尽,普天绝望,率土分崩,孽臣曹丕遂篡夺神器。

  “至尊生于东南,值此际会,承天之运,志在平世,奉辞罚罪,举足为民。

  “大吴群臣将相,州郡百县,执事之人,咸以为天命已去于汉,汉氏已绝祀于天。

  “今至尊奄有荆、扬、交三州之地,带甲十万,舳舻千里。

  “亦自开国建号,郊天祀地,设百官,立宗庙,其制度百物,皆与陛下之汉并立西东。

  “若以地论,则长江之险共之;

  “若以势论,则鼎足之形均之;

  “若以民论,则吴之编户亦知有孙吴,未知有刘汉。

  “汉已三易其朔,名在而实亡。

  “犹田氏之代齐,皮相虽在,魂魄不存。

  “陛下之汉,非高祖之汉。

  “陛下之天下,非天下之天下,实乃一人之天下耳。

  “今日之汉,偏居西陲,号令不出潼关。

  “今日之吴,雄据江表,衣冠礼乐不殊于汉。

  “至尊与陛下,吴国与汉国,何异之有?”

  听到步骘竟否定大汉天命,诸将无不怫然变色,麋威更是直接拔刀出鞘,逼上前去:

  “吴狗!安敢以孙权鼠辈与我大汉天子相提并论!”

  刀光闪过,对于那柄已横在自己脖梗前的环首刀,步骘泰然自得,浑若不觉。

  赵广亦怒骂斥曰:

  “老贼安敢诬我汉统!

  “昔王莽篡汉,人神同愤,世祖以景帝苗裔,奋起讨逆,乃有后汉!

  “今之曹魏,挟天子以令诸侯,弑伏后、毒皇子,窃汉神器,其罪与王莽何减?!

  “我大汉昭烈皇帝以景帝中山靖王之胄,奋起反曹!

  “至曹丕篡弑,湮灭汉室。

  “上无天子,海内惶惶!

  “昭烈皇帝乃顺天应人,嗣武二祖,兴灭继绝,效世祖光武皇帝兴汉故事!

  “天子之籍,本支百世!

  “区区孙氏,是何出身?于天下万民有何功德?!

  “遭逢世乱,不思匡扶汉室,反而屠戮三吴,酷烈无道,劫持百姓,割据江表,成孙氏一家私业,桀纣可拟,人鬼怨愤!

  “你这老虏布衣纶巾,一副儒生打扮,不曾想竟能厚颜为孙权鼠辈张目!

  “真不知礼义廉耻为何,脏了一身儒服!”

  赵广揭开孙氏屠戮江东的老底,步骘纵然想反驳,一时也不知当如何反驳,于是只能冷着脸,一副无动于衷之态。

  刘禅摆摆手,将麋威与赵广招了回来。

  麋威收刀回鞘,再度斥骂了步骘几句老虏昏庸之类的话,才一脸愠怒之色回到天子身侧侍立。

  刘禅先看了一眼麋威铁足,复又扭头看回步骘,徐言道:

  “此乃麋芳兄安汉公之子威,斩曹真一役,为曹魏虎豹骑斫一足,身中锋矢数十,朕遂命人取镞融之,铸铁足续之。

  “威之忘身,盖欲雪父叔之耻,追先帝之殊遇厚恩,报之于朕。

  “倘朕以天下为私器,则威之忘身,不过田横五百士自刎故事,乃食客舍人之殉也。

  “倘朕以天下为公器,则威之忘身,乃与长城、金堤同功,可为天下万民之卫,谓贤君子之殉也。

  “是以威之忘身,托之于私则轻若鸿毛,寄之于公则重比泰山。

  “泰山之重,不在威之一身,在朕一念。

  “一念在私,则泰山崩;

  “一念在公,则长城成。

  “然朕之一念在公在私,朕说了不算,扪心自问,也问不出个答案,恐怕非得朕崩之后,留待后人为朕盖棺定论。

  “然步君,吴侯之念在公在私?

  “自董卓鸩杀少帝、焚洛京而东走,天下分崩,及曹氏擅权,挟天子以令天下。

  “先帝得天子衣带血诏,奉天子旨意,会天下群雄并力讨曹,乃与吴侯盟约,誓共讨曹,匡扶汉室,此事有之?”

  不论天下人私底下怎么想的,吴国始终都是汉之诸侯国,孙刘之盟从来都以匡扶汉室为口号宗旨,所以此事确实是有的。

  步骘不能否认。

  刘禅见步骘不能反驳,又道:

  “既然如此,及先帝斩夏侯渊而定汉中,关公水淹七军而擒于禁,华夏震动,豪杰响应,曹贼恐惧,与群獠议迁都之事,汉业复兴有日,忠志之士无不引颈鹤望。

  “何以吴侯背盟败约,遣吕蒙袭夺荆州,杀我忠良以媚曹氏,使曹魏颓而复起,仁人志士为之绝望,敢问这是在匡扶汉室吗?

  “百姓仍困于涂炭,生民仍吊于倒悬,敢问步君,吴侯之念究竟在私在公?”

  步骘仍不能答。

  当自己做的事情,与自己自诩要坚守的道义相违悖,而自己却因此获利时,人是会本能去逃避思考这件事情的。

  即使是最恶的恶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做的事违背了道义,只不过恶人所坚守的道义与绝大多数正常人坚守的道义不同罢了。

  但步骘不是恶人,他常着儒服,自诩儒生儒将,对于儒家的道义从来是认可的。

  现在,刘禅这位被孙权迫害的正主将他擒住,当面追问他一直以来都逃避去想的事情,他一直坚守的道义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确实让他有种恼羞成怒之感。

  他没能再维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设,将这种恼怒表现在了脸上,刘禅心中一哂,继续道:

  “至于夷陵之役,孙权复又遣使洛阳,北面事魏,为曹魏吴王,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想必当时有很多人反对他当大魏吴王吧?”

  步骘复又本能地微微皱眉。

  当时大吴至尊仍领汉徐州牧,江东所有人的官职,都是汉官,就连因功获封的侯爵,也都是孙权承制表拜的大汉彻侯。

  匡扶汉室,奉天讨曹仍旧是大义所在,就算不认可这个大义之人,也认为至尊不应当什么大魏吴王,自取其辱。

  步骘便是反对之人,但大吴至尊很务实,并不在乎脸面,只在乎自己的地盘能不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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