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83节
不想就这么一观量就出了事儿!
迎面与一马车错身而过之际,便听得‘咦’的一声,陈斯远回头却不曾瞧见车中之人。旋即过得须臾,便有侍卫拦住了去路。
那侍卫拱手道:“车中可是陈公子?”
那车夫答话道:“车中乃是远大爷,这位……尊客可有事儿?”
那侍卫道:“劳烦陈公子移步,我家主人有请。”
眼瞅着帘栊挑开,那侍卫伸手一指,便指向了巷子口停着的马车。
陈斯远观量一眼,心下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侍卫瞧着眼熟,就是上回那贵人身边的侍卫。
形势不如人,且秀才遇到兵,陈斯远干脆利落下了马车,闷头便上了巷子口的马车。
内中依旧摆着屏风,不过这回贵人身边没了侍女。内中熏笼适宜,满室皆是冰片香味。
陈斯远叹息着落座,拱手道:“不知贵人可是寻我有事儿?”
那贵人笑道:“莫慌,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顿了顿,又道:“陈枢良,扬州人士,自幼为大骗子耿俊收养。十二岁时假冒湖州知府之子,诈取盐商、举人等,总计九百两银钱;十三岁时假冒华亭徐家子弟,诈得杭州府各处织场绸缎一千三百匹……呵,一年所得千余两,想来日子过得极为舒爽。
我却纳罕了,你为何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来京师,且看样子竟要考取功名?”
陈斯远实话实说,道:“若托生良家,我又何必骗人钱财?当日为扬州乞丐,能不能活过明日都不好说,换做贵人是我可的选?”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错,只怕我也会如你一般。”
陈斯远又道:“常言道‘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这雀字门并非长久之道。今年师父被人拆穿,生生打断了腰身,缠绵两月方才过世。我看在眼里,心下寒凉,这才生出洗白之意。”
“洗白?这词儿听着新鲜。”
陈斯远沉默良久,偏那贵人也不放声。过得须臾,陈斯远道:“贵人可还有要问的?”
贵人道:“你身世过往,我都一清二楚。只是好奇,你身上可还有旁的本事?”
“这……请恕在下不解。”
“会作几句轻狂诗?”
“会,想着博个狂生名号来着。”
“哦,还有旁的吗?”
“这……”
贵人又道:“倘若来日你入了仕,打算如何行止啊?”
陈斯远道:“若能进翰林院自是好的,便是不能,也要去御史台。”
贵人笑骂道:“奸滑!沽直卖名,以清流博声望?”
“是。”
“原想着你若有几分能为,本王便是助你一臂之力又如何?奈何你好的不学,非要去学清流那一套……啧,与国何用啊?朝廷如今缺的是能吏。”
陈斯远激灵灵一下,只听得那一句‘本王助你一臂之力’,敢说这等话的,绝不是北静王,只怕也不是忠顺王!
忽而想起,当今圣人有一幼弟,自小待其亲厚。二人既是兄弟,又情同父子。虽如今只封郡王,可来日亲王之位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此人封号燕平,这燕平乃是昌平古称,此时昌平可是在顺天府治下,能得这般封号,可见今上对其信重。
陈斯远一心钻营,哪里会错过这般良机?当下就道:“回王爷,在下还懂一些经济之道。”
“哦?”燕平王推开车窗,指了指不远处的铺面,道:“既如此,你说说如何将那斗笠卖空。”
陈斯远转动脑筋,情知此时正是表现的良机。此人既为燕平王,那可是比贾家还粗的大腿!又捏着自个儿把柄,此时不靠上去更待何时?
因是起身道:“王爷稍待,在下去去就回。”
当下挑开帘栊下了马车,去到铺子里与掌柜的交涉一番,略略思忖便回转身形重新上了马车。
随即朝着屏风之后一拱手:“回王爷,在下倒是有了些谋划。”
“说来听听。”
陈斯远道:“斗笠卖价十五文,在下与掌柜磋商,若包下全部斗笠,每顶计价四文。店中又有棉帽,作价比斗笠稍贵。
在下回头与城中各家新开商铺磋商,愿为其推广营生,见效付款。其后雇佣人手在斗笠上书写各家店名、噱头,其后以五文每顶计价,转售给城中米行。与其约定,每买二十斤米,可送斗笠、棉帽一顶。”
那燕平王思量须臾说道:“你这是亏钱啊。”
陈斯远笑道:“还没完,在下赚的,乃是各家新开商铺推广之费。此时临近腊月,但有雪天,小民必戴斗笠、棉帽。王爷可以想见,当此之时满街皆是写了店名、噱头的斗笠、棉帽,可不比扯着嗓子吆喝,登报纸广而告之还有效?”
“唔,有些道理。”
还没完,陈斯远继续说道:“如此,只要过了头一回,在下便有了信誉。来日再去商谈,这推广费自然要涨一些。随后春夏送油纸伞,秋冬送斗笠、棉帽。再养身边人为掌柜,发散出去,一路往扬州、杭州、松江、金陵、广州、泉州等繁华之地重复此事……如此,王爷可还满意?”
“嘶……”燕平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屏风乃是四开屏,燕平王探手一拨,哗啦啦声响中便收在了一旁。
陈斯远此时看将过去,便见面前之人身披纯白狐裘,内里是大红的蟒袍,看面相不足而立,生得俊逸,自有一股华贵之气。
陈斯远扫量一眼,紧忙垂下头来。
那燕平王却笑道:“不想今日竟有意外之得!哈哈哈……陈斯远,抬起头来。”
陈斯远依言抬头。
就见燕平王笑吟吟道:“你既有这等本事,何不早走正道?”
陈斯远苦笑道:“人间正道是沧桑啊……王爷怕是不知,我这等白身操持此业,只怕要不了多久便有权贵登门逼迫。所以在下才一心下场,总要取了功名护身才好。”
燕平王笑道:“巧了,本王执掌内府,最不怕权贵搅扰。陈斯远,本王保举你进内府可好?”
陈斯远犹疑了,去了内府自是好的,可林妹妹那约定怎么办?
“不乐意?”燕平王纳罕道。
陈斯远赶忙拱手道:“回王爷,在下与人有约在先,须得过了顺天府乡试。”
燕平王眨眨眼,忽而玩味道:“贾家的姑娘就那般好?莫非比那个香菱还要出彩?”
陈斯远讷讷不敢言语。好家伙,连香菱都查了……是了,内府有慎刑司,那可是大顺的锦衣卫!
燕平王一笑而过,自袖笼掏出一封帖子来,道:“你人才难得,既然一心科考,本王也不好阻拦。这名帖拿去,得空去外城寻梅钰诚,那老货欠了本王天大的人情。有他指点,但凡你不是顽石,有个三两回顺天府乡试也就过了。”
陈斯远恭恭敬敬接了,又问:“这……王爷,不知这位梅先生是——”
“一个老货,家传了一些科考本事,只是他自个儿是朽木,快花甲了才中进士,走了狗屎运点了翰林。”
花甲……翰林……梅翰林?莫非是薛宝琴未来夫家?
第106章 传言起
给了名帖,燕平王再无兴致,随口两句便将陈斯远打发了。
陈斯远回返荣国府马车上,紧忙吩咐车夫往延寿寺街大耳胡同而去。袖笼里两张名帖,一份贾政的,一份燕平王的。贾政介绍的三人什么情况不知道,可人家燕平王介绍的可是翰林,这还用琢磨?
车行兜转一番,转眼到得延寿寺街,到得大耳胡同第三家。陈斯远下车,车夫上前打门。
须臾光景门开了,内中出来个老家人。陈斯远上前递了名帖,那老家人扫量一眼就变了脸色:“这位公子稍待。”
说罢返身入内,过得须臾,便有个比陈斯远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行将出来。那人扫量陈斯远一眼,上前拱手道:“家父梅钰诚,在下梅冲,敢问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见过梅兄,在下陈斯远,不敢称朋友,因得平安州节度举荐,拟明年入国子监就读。”
“好说,”能入国子监,尤其是优生,就等于有了秀才功名,因是那梅冲笑道:“我父还不曾回返,陈朋友还请入内叙话。”
当下陈斯远随着梅冲进了宅子。这宅子不过二进,东南开门,门旁有待客的倒座厅。不过这倒座厅多是用来招待寻常人等的,陈斯远拿了燕平王名帖,梅冲自是不敢怠慢。
因是一路竟将陈斯远引过垂花门,到了二进里头的偏厅。
二人落座,自有丫鬟奉上茶水。
攀谈几句,陈斯远便说起了来意,道:“说来惭愧,在下年少轻狂,虽在诗词小道上有些见解,奈何于制艺一道连门槛都不曾跨过。”
梅冲道:“陈朋友此语言过其实了吧?”
陈斯远认真道:“梅兄,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在下于那八股文七窍通了六窍。”
梅冲笑了笑,思量道:“既是燕平王所托,家父料想不会推拒。不知陈朋友落脚何处?待我父回来,我与父亲说了,来日再打发人请了陈朋友来家中一叙。”
陈斯远便道:“我如今寄居荣国府。”
“哦。”梅冲闻言顿时神色又淡了几分。
梅家祖孙三代翰林,其祖梅文嵿一代兄弟三人,一人翰林,两人中举,可谓书香世家。
自古文武相轻,贾家在文人眼中乃是国之蠹虫,又哪里会有什么好名声?
又略略寒暄几句,眼见梅冲缓缓端起茶盏来,陈斯远当即起身告辞离去。
乘着马车回返荣国府,途中陈斯远暗自思忖,这些年莫说是冷淡,便是白眼也没少捱。一介白身,莫说是在权贵面前,便是在有功名的读书人面前也没什么脸面。
他早已习惯,却不想再习惯。梅钰诚能指点科考要点自是极好,可也不能单指望了此人,说不得来日入了国子监还得另寻门路。
思量间马车进了荣国府东角门,陈斯远下车,随手赏了车夫三钱银子,又与门子余六胡扯了几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斯远总觉得今儿个余六眼神儿有些古怪。瞧向自个儿的目光里,好似隐含着艳羡、扫量、鄙夷,总之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陈斯远寻思着,只怕径直问了,这余六也不会说将出来。怕是府中又有什么传言,待回了自家小院儿,小喇叭芸香自会告知自个儿。
当下进了马厩旁的角门,路过穿堂时,陈斯远脚步放缓,寻思着也不知能不能偶遇宝钗。奈何这回不凑巧,便是走得再慢,待转过穿堂也不见宝钗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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