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68节
邢夫人哼哼两声,没言语,也不知心下如何做想。
陈斯远又凑近道:“玉蝶,过几日往妙峰山上香,你都安置好了?”
邢夫人道:“早安排妥当了。王善保家的那老货腆着脸非要随行,被我几句话打发了去。余下几个婆子都守在外头,只苗儿、条儿两个贴身,夜里我下了药,到时你偷偷来就是了。”
陈斯远仔细问过,思忖一番眼见果然并无差池,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抬眼观量邢夫人,暗忖这女人难得妥当一回,看样子为了个孩儿还是绞尽了脑汁啊。
过得须臾,陈斯远告辞而去。
方才出得黑油大门,迎面便撞见骑马路过的薛蟠。
薛蟠那厮好似还恼着自个儿?陈斯远本道拱手错身而过,却不料薛蟠那厮瞥见陈斯远顿时好似瞧见亲人一般,嚷了声‘远兄弟’,一偏腿翻身下马,竟热络道:“诶呀,几日不见远兄弟,为兄甚是想念……这个,明儿我摆酒,再好生宴请远兄弟一回。”
这又是闹哪样儿啊?
陈斯远情知此人是个混不吝,认定了一准犯牛劲,前几日见了自己还怒目而视,怎地这会子就转了性子?
他正思量着该如何答话,那薛蟠便凑上前来,低声道:“亏得燕儿与我说了,不然我还不知远兄弟一番苦心啊。”
“啊?”
薛蟠自来熟一般,怼了陈斯远一拳,嘿然道:“还瞒着我?燕儿可是说了,亏得远兄弟将那五千两银子退了回来,不然这一回说不得也打了水漂。”
“哦……哦哦,这事儿啊。”陈斯远含混应着,却不知柳燕儿给薛蟠灌了什么迷魂汤。
薛蟠又道:“看看被坑的那些,多是豪商、富户,先前的勋贵人家不但没亏,反倒小赚一笔。嘿,咱们薛家不过是一介皇商,虽说姻亲故旧无数,可难保就被那姓孙的小瞧了去,到时候那回执拖延几日,岂不就打了水漂?
再说我那时可是想着实打实的投进去,擎等着来年吃出息,真真儿是亏得远兄弟了!”
有道理啊!不错不错,柳燕儿这女子还算有点用处。
陈斯远叹息道:“难为薛兄体谅我一番苦心。那时虽行迹不显,可兄弟我依然存了疑……这才——”
“不用说了,远兄弟这朋友,我交定了!”顿了顿,又道:“先前怪我酒后无德……不过不打不相识,此事就此揭过,咱们且往后看。是了,过几日我领远兄弟见识见识京师风貌,那锦香院妙处无穷啊,哈哈哈——”
笑过,又忽觉不对,蹙眉道:“不行,还是来年再说吧。蔷哥儿去了,总要发引了才好去锦香院耍顽。”
二人不便在黑油大门前杵着,便一道儿自东角门进了荣国府。待薛蟠换了马匹,二人一个往里一个往外,陈斯远这才想起来,薛蟠可没内宅穿行的本事,便只好跟着他一路走私巷往后门而去。
路上,薛蟠那厮感慨连连,道:“前一日还在一处喝酒耍顽,谁承想夜里人就没了。”
陈斯远思量着问道:“到底怎么死的?”
薛蟠就道:“衙门仵作看了一回,说是先中了炭毒,其后火盆起了火,这才将蔷哥儿等一道儿烧成了焦炭。
珍大哥看了一遭,转头打发蓉哥儿治丧。估摸着前头大办一回,宁府也空了,是以这回只停灵七日就要葬进祖坟。今儿个又商议着从别房过继个小的,承了蔷哥儿这一房宗祧,哎,都是糟心事儿!”
陈斯远默然不语,心下无悲无喜。想着既然是那贵人动手,说不得便将顺天府仵作买通了,因是这才查出来个先中炭毒再失火。
此时就听薛蟠又道:“说来也奇,可算是流年不利,远兄弟猜我方才往哪儿去了?”
“文龙兄这话问的,我又如何得知文龙兄去了何处?”
薛蟠道:“上回蓉哥儿媳妇发引,宾客里有个冯紫英、卫若兰,远兄弟可还记得?”
这二人陈斯远自是知晓,可脱口却道:“好似有些印象。文龙兄是说,方才去寻了这二位?”
“哪儿啊?”薛蟠蹙眉道:“流年不利啊,我头晌才得了信儿,你猜怎么着?冯紫英、卫若兰二人往铁网山射猎,不知怎地惊了马,竟从崖上摔了下来。”
“啊?”
“诶唷,你是没瞧见,那叫一个惨啊,尸身运回来都瞧不出人形了。卫若兰下半截身子没了,冯紫英更是少了半边脑袋。”
山中野兽众多,摔死过去,若寻的迟了,可不就要被野兽撕咬?问题是这是巧合吗?
恐怕不是吧!
没记错的话,直到红楼前八十回都没提这二位如何了,怎地这会子就死了?
陈斯远顿时眉头紧蹙!先是贾蔷,跟着是冯紫英、卫若兰,莫非贾蔷从秦氏口中得了消息,又去寻了冯紫英、卫若兰二人,这才做下好大的事来?
越想越有可能啊。
贾蔷虽说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可并没什么本事、势利。那冯紫英乃是老将军冯唐之子,卫若兰也是王孙公子,且冯紫英此人交游广阔,身边市井游侠之流萦绕。
这二人合在一处,有了贾蔷的消息,极有可能劫了那一笔财货!
陈斯远又禁不住暗忖,那贵人到底是谁?杀个贾蔷也就罢了,连冯紫英、卫若兰都一道儿杀了,这般横行无忌,到底是北静王还是忠顺王?
虽明知不该深想,陈斯远却禁不住去思忖。
一旁的薛蟠絮絮叨叨说着二人情形,转眼自梨香院与陈斯远小院间的小门进了荣国府。
与薛蟠辞别,陈斯远心事重重回返自家。钻进书房里思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他如今不过是个小虾米,说起身份连贾蔷都比不过,便只能懵懂着随波逐流。
罢了,多想无益。
一径到得晚点时分,红玉往东大院去取食盒,此时小丫鬟芸香贼头贼脑地寻了进来。
自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来,观量了一眼,陈斯远瞧在眼中,顿时噗嗤一声笑了。
指点着芸香道:“你又要闹哪样?”
小丫鬟芸香讪笑着行到陈斯远身前,规规矩矩屈身一福,道:“给大爷道喜了。”
“喜从何来?我怎么不知道?”陈斯远丢下书卷,笑着问道。
芸香眼珠乱转,道:“那好事儿生生被红玉瞒下了,大爷自然不知道。”顿了顿,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方才我去送脏衣裳,被柳嫂子堵了个正着,说是想为她家五儿姐姐寻个差事。
赶巧,大爷身边儿的香菱姐姐去寻亲了,柳嫂子就想送五儿姐姐过来。之前还特意寻了红玉的娘说过,偏后头就没了下文。呵,猜都不用猜,一准儿是红玉瞒了下来!”
柳五儿?陈斯远回思一阵,好似记得这个名字,偏偏记不起是个什么情形。
芸香小嘴巴巴儿道:“大爷不知,五儿姐姐生得好颜色,就是身子骨有些单薄。前些年一到秋冬就犯病,这二年才好转了些。”顿了顿,又递话道:“论起颜色来,便是宝二爷身边的袭人姐姐也比不过呢。”
她这么一说,陈斯远倒是回想起来几分,好似这个柳五儿日后被冤枉了一回,旋即重病一场,再往后如何就不记得了。
陈斯远回过神来,忽而板着脸教训道:“胡闹,你道我是那等荒淫无度的不成?”
“啊?”芸香眨巴眨巴眼睛,抱屈道:“我又没说如何,这颜色好起码看着顺眼。”
恰此时房门推开,红玉提着食盒入内,只瞥了一眼,小丫鬟芸香顿时噤若寒蝉,赶忙与陈斯远道:“那……大爷,我先回了!”
说罢颠颠儿就跑,结果一把被红玉揪住后颈,教训道:“你又跑来大爷跟前儿七说八说些什么?”
“没,没什么。”说话间可怜巴巴瞥向陈斯远。
陈斯远便道:“说是柳嫂子求到了她头上。”
红玉一怔,心下愈发着恼,却撒开手来,任凭芸香一溜烟的跑了。
待回转身形,红玉便有几分急促,双手攥着衣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挪步到了陈斯远跟前,低声道:“大爷,我——”
“嗯,这事儿你不说就对了。”
红玉又是一怔。
就听陈斯远道:“我如今客居荣国府,哪里敢张口讨要丫鬟?这事儿不提也罢。”
红玉顿时放下心来,笑着道:“大爷别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陈斯远笑着摇头,旋即起身去用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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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跨院。
贾赦熏熏然回返,只道是故旧请了酒。
邢夫人这会子瞧这老货愈发不顺眼,却也耐着性子吩咐苗儿、条儿打了水、沏了酽茶伺候着。
贾赦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到底自袖袋里掏出一叠文契来,得意道:“你且瞧瞧,来日这处房产给三姐儿添妆。”
邢夫人接过来扫量一眼,见只是个三合院,连耳房都算上才九间,再一看地点——善果堂后,顿时险些鼻子都气歪了!
外城也就罢了,还挨着城墙。那地方的民居有个说道,但凡起了战事,头一批拆除的就是这些屋舍。
外城屋舍均价三十两左右,这地方一间房能卖二十两都烧高香!
哪儿比得上那小贼啊,两千两本金返还,算上赚的,邢夫人给了邢三姐三千两,自个儿还能剩下一千五百两呢!
心下鄙夷不已,邢夫人却捏着鼻子奉承道:“诶唷,老爷果然言而有信,我这就代三姐儿谢过了。回头她得空家里来,我再让她自个儿道谢。”
贾赦随意一摆手,道:“三姐儿年岁不小,赶紧出阁是正经,可不好学傅试那妹妹,至今也没说个人家。”
邢夫人笑吟吟没答话。贾赦忽而歪头道:“你是不知,上回傅试见了远哥儿,可是好一番扫听。可听得远哥儿如今也无功名傍身,顿时就转而问起了宝玉来。”
“宝玉?”邢夫人道:“傅试的妹妹比宝玉大不少吧?”
贾赦伸出大拇指与食指来:“差了八岁,别说宝玉,比远哥儿还大五岁呢。啧啧,也不知那傅试是如何想的。”
邢夫人听闻此言,顿时暗自咬牙不说话了。八岁怎么了?她与小贼差了十五岁呢,还不是琴瑟相和……
贾赦此时又道:“是了,过几日你要往妙峰山去求子?”
“是,这事儿老爷不是应了?”
贾赦却端起茶盏来浑不在意道:“也好,我瞧瞧到时要是得空,也与你一道儿去。”
“啊?”邢夫人大惊失色。心道你要是去了,那可真就是好事变坏事了。心思急转,邢夫人赔笑道:“这等小事儿,老爷也不用亲去……有远哥儿奔走着,几日也就回来了。”
贾赦却摇头道:“不好,必须亲自走一趟。”顿了顿,与邢夫人道:“你不知,马尚那老货去求了一回,过了月余竟一炮双响,两个妾室都有了!”
第94章 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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