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63节
什么鬼,贾琏没拿到婚书?
陈斯远心思电转,孙广成可是说过,这婚书可是自贾琏身上得来的,偏这会子贾琏矢口否认……这厮是因着丢了婚书,怕贾赦恼了?倒是有这个可能啊。
陈斯远沉吟问道:“你可知那贾化是什么出身?”
邢夫人道:“方才听大老爷提了一嘴,说早年与林如海一道儿中的进士,其后外放知如州,丢官罢职又去林家教了黛玉一年,还是咱们家帮着走动跑官,这才给他官复原职的。”
陈斯远‘啧’的一声,揶揄看向邢夫人。若陈斯远果然是不识官场规矩的小民也就罢了,莫忘了他可是雀字门传人,官场上的门道门儿清!
扬州盐运使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又是皇帝的钱袋子,非皇帝亲信不能担任。此时科考规矩,殿试过后主考、副主考各点一人为状元、榜眼,皇帝一般都不会驳斥了。
其后到了第三名探花,皇帝为表谦逊,只说自个儿于儒道并不精通,便从容貌上选取本科探花。
所以探花才是皇帝点中的,且一旦中了探花,入馆阁便授翰林编修。坐馆三年,外放出去最起码是正四品的知府起步。若走言官路线,说不得十来年便能入阁拜相。
种种迹象都表明,林如海乃延康帝亲信,他说一句话不比贾家管用多了?还用得着贾家帮着跑官?
邢夫人所言定是从大老爷贾赦口中听来的,这真真儿是心里没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啊。
“怎地?我说的不对?”
邢夫人不过是内宅妇人,又哪里知晓官场上的门道?因是陈斯远摇摇头,道:“没事,你往下说。”
邢夫人挑了挑眉毛,一字一顿道:“不过琏儿最后说,林家似乎有意招赘、兼祧。”
“啊?”陈斯远初听只觉荒谬无比,细细一琢磨……似乎不无道理?
黛玉庶弟夭了,林如海只说再不娶,好似坏了身子骨,起码林家大房面临绝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女儿,自然想着或是招赘,或是兼祧。
这兼祧一事前明便有,到得本朝太上在位时,颁此特制之条,准民间一子两祧。
起先还是一子兼祧两房,到如今逐渐演变成了一子兼祧两家。(感兴趣可去查京剧大师梅先生)
为林家大房香火计,招赘自是极好,便是不能好歹也要兼祧,免得林家大房绝了嗣。
想来林如海临终之际并不信任贾家,只怕已生出了将黛玉另行托付的心思——就比如托付给贾雨村。
是不是觉着荒谬?呵,可此时远近亲疏,不外乎天地君亲师。这个亲,同族同姓的才算。论亲疏,贾家不过是黛玉外家,不是一个姓的,肯定不如贾雨村这个‘师’亲近。
且林如海于贾雨村有起复、举荐之恩,只怕临死前又将自个儿的政治遗产交给了贾雨村,便是不信贾雨村人品,只考虑其人为自个儿名声计,贾雨村也得将黛玉好生安置了。
无怪后来王夫人瞧不上黛玉,只怕这招赘、兼祧一说,成了王夫人心中之刺啊。
可是这与自个儿又有什么干系?
就听邢夫人瞧着陈斯远目光灼灼,略显玩味道:“这第二桩,老爷上回略略提了你……琏儿信里只说陈家三月里遭了贼,家中上下死伤一空,唯独……逃了个不知所踪的陈斯远。”
陈斯远听罢先是一怔,旋即只觉身上汗毛倒竖,一股热流自肺腑升腾而起,直冲天灵盖!
一把将邢夫人的手抓住,那白嫩的柔荑在掌中被捏得发青,陈斯远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唯独跑了个陈斯远……嘶,疼~”
陈斯远却不管不顾,只急切问道:“贾琏没去扬州探寻?”
邢夫人道:“你不过是个小贼,便是真的,也不过是寻常小门小户,老爷略略提了一嘴,琏儿能道听途说扫听一番就不错了。”
是了,此身就算是真的,于贾家人等看来也不过是小门小户、来打秋风的远亲,又哪里会真个儿在意了?
陈斯远心下怦然乱跳,强压着心下狂喜问道:“贾琏不曾寻过我?”
邢夫人轻哼一声:“他忙着与林家其余几房扯皮,再不就忙着寻花问柳,哪里有空去寻你?”
陈斯远再也压不住心下狂喜,一把撒开邢夫人,上前捧了脸儿痛吻一番,起身仰头无声大笑。
自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极为刺耳,邢夫人却也不在意,只喜滋滋地瞧着情郎。
真真儿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陈斯远费尽心力遮掩身份,又怕贾琏回来拆穿了,这才谋划着远走高飞。不料贾琏那公子哥儿习性,略略扫听一嘴,并不曾往扬州去寻己身;又丢了黛玉婚书,干脆含糊其辞、欺上瞒下,将先前与林如海计较尽数推在了贾雨村身上。
再仔细思忖,那孙广成等既要自个儿冒充此身,又怎会留下此等错漏?说不得陈家一案就是孙广成寻人做下的,连带真正的‘陈斯远’也被其拿捏手中,其后也一并害了去!
如此一来,两厢叠在一处,貌似……自个儿不用走啦?
陈斯远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半晌才擦去了,心下逐渐平静下来。随即笑吟吟与邢夫人道:“那我不用走啦?”
邢夫人撇着嘴,却难掩翘起的嘴角,白了其一眼道:“便宜了你。”随即自个儿噗嗤一声也笑将起来,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我寻思初五、初六往妙峰山走一趟,总要赶在琏儿回来前将那桩事办妥。”
贾琏此人,风流成性,纵欲无度。巧姐儿出水痘跑去多浑虫房里搞了多姑娘,其后又搞了鲍二家的,后头贾蓉又说贾琏与小姨娘不清不楚。
尤二姐一事,我以为贾琏更像是骗娶了。
唯一一回因为石呆子一事顶嘴,还被贾赦胖揍了一顿。
从贾珍、贾政可知贾家家风,贾赦对贾琏绝对没好态度。又因贾琏娶了王熙凤,王熙凤又与王夫人是姑侄女,可以想见贾赦对贾琏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小事儿也就罢了,遗失婚书可是大事儿,贾琏公子哥习性必不敢担当。按照我文中假设,招赘、兼祧一事还没说死,贾琏为求自保,干脆推脱不曾得了婚书,这种事极有可能。
后续还有些原委,待写到了再提及。
第89章 又戏宝钗
妙峰山娘娘庙求子最是灵验,邢夫人之意不言自明。
陈斯远便问:“与大老爷说好了?”
邢夫人道:“他如今只惦记着林家家产,哪里有空理会我如何?”
计议停当,二人免不得耳鬓厮磨一番,邢夫人不便久留,这才赶忙叫了丫鬟回返东跨院。
陈斯远自个儿钻进书房里暗自思忖。贾琏丢了婚书,为遮掩己失,干脆撒谎说不曾得了婚书;扫听了自个儿身世,反倒将自个儿这个假的坐实成了真的。
想来那孙广成定是将真货拿在手中,套取了信物后杀人灭口,其后才寻了自个儿来冒充陈斯远?
或许那陈家灭门一事也与孙广成有牵连……莫非一切都是郡主府的太监刘惜福谋算的?可此人目的又是什么?
奈何刘惜福已死,孙广成生死不明,此一桩倒是成了悬案。仔细想想,好似如今知道自己底细,有可能往外泄露的,就只剩下了个柳燕儿?
此女燕子门出身,惯用美色勾搭富裕士绅,行那扎火囤、仙人跳之事。先前更是说了,被那孙广成用了三千两的飞票便诱得来了京师。如今她为薛蟠侍妾,说不得比自个儿还怕露出马脚。
这般想来,此事岂非万无一失?
陈斯远思忖半晌,始终不曾寻见错漏,心下略略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这样一来,他这个假的就成了真的,来日也能进国子监考取功名。又有那作伪的婚书在……不奢望能娶到林妹妹,便是宝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至不济娶了表妹邢岫烟也是好的。
陈斯远越想越高兴,面上不禁挂了笑意,红玉几次过来奉茶,陈斯远都是笑眯眯和颜悦色的。
又想起香菱此行往那一千二、三百里外的如州而去,就算一日快一些走两驿,只怕回返也要两月之后。(将近六百米一里,马车行进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所以古时多是30里一驿。)
陈斯远心下暗叹可惜。香菱此前真个儿是千肯万肯的,只因着自个儿顾虑重重,这才一直不曾将其收了房。如今心下块垒去了大半,又极有可能以此身留在京师,陈斯远自是想着与香菱厮混一番……可惜鞭长莫及啊。
正思量间,便见红玉进来用剪子剪了灯芯,又嘱咐道:“大爷,夜深了,这功课不妨明日再瞧,免得伤了眼睛。”
陈斯远回神应下,瞥了红玉一眼,便见红玉笑着偏过头去,又寻了抹布四下擦拭。
是了,说来红玉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瞧上一眼便能定了终身的姑娘。来之前故作偶遇瞧了自个儿一眼,其后来了自个儿房里也是温存小意的……
陈斯远干脆合上书册,舒展身形道:“罢了,明日再说。过会子打了水来,我早些歇息。”
红玉应下。陈斯远踱步到得厅堂里寻了温水喝着,红玉便端了水盆进来,一边厢伺候着陈斯远洗漱,一边厢道:“亏得大太太打发人垒了灶台,不然还要往东大院去打热水。外间天寒地冻的,只怕打出来是开水,到得房里也成了温吞的。”
陈斯远便道:“有个小灶是方便,不拘是烧水还是自个儿做饭。你们那吃食多是糊弄事儿的大锅饭,瞧着有肉有菜的,偏清汤寡水半点滋味也无。”
陈斯远接了帕子将脸面擦拭过,继续道:“冬日里不便,待来年开春咱们自个儿试着开小灶。若是东大院米粮肉菜腾贵,干脆你去外头买了进来开火。”
红玉闻言顿时雀跃不已,道:“还是大爷会体恤人。这东大院里的厨子最是势利眼,给主子、自个儿烹制,自当尽心尽力;轮到我这等丫鬟,却成了咸淡不一,尽是糊弄事儿。”
眼见陈斯远脖颈上残留水渍,红玉举起帕子擦拭了,又笑道:“自个儿开火多好,就是每月要多抛费些钱粮。”
陈斯远洗过脸,褪去外衣便往东梢间床榻上歇息,过了一会子红玉又打了洗脚水来,为陈斯远褪去鞋袜,将一双脚放进温水里浸泡、搓洗。
陈斯远继续方才的话,说道:“我这房里人口少,便是抛费又能多花几个银钱?你们吃得高兴,我得了好名声不说,说不得你们来日做活还能更卖力呢。”
红玉噗嗤一声笑了,抬眼道:“本是大爷体恤人的事儿,偏大爷这般说来,好似乡下那等严苛财主一般。”顿了顿,又道:“说起人口,今儿个二奶奶回来了。”
“二嫂子回来了?”
红玉就道:“好似因着宝二爷那事儿,二奶奶瞧着心气儿可不顺,一回来便寻了太太关起门来计较,最后也不知怎么定的。”
陈斯远便问:“那秦钟可跟着回来了?”
红玉摇头道:“没瞧见。”
原著里这会子秦钟如何来着?陈斯远却是一时间没回想起来。
红玉继续道:“许是瞧着大爷如今极体面,今儿个厨房的柳嫂子去寻了二奶奶,说她家中五儿如今也到了年岁,大爷身边儿的香菱又去外地寻亲,一时回不来。柳嫂子那意思,不如先将柳五儿拨来大爷房里。”
“哈?”竟然还有这等事儿?真个儿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啊。自个儿哪儿来的体面?不过多往贾赦外书房走动了,又听了凤姐儿吩咐协理宁国府治丧事宜……哦,前头还操弄了一番开埠事宜。
且来日自个儿还要去国子监读书,如此,落在那柳嫂子眼里,自个儿虽比不得宝玉那货,可好歹也算得上香饽饽了吧?
陈斯远观量红玉神色,便问:“二嫂子可应承了?”
“没呢,”红玉得意道:“听说前一回平儿姐姐说了两回,柳嫂子只是不松口。如今又巴巴儿要把女儿送来,这荣国府又不姓柳,还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斯远哈哈一笑,没说旁的。心下暗忖,只怕红玉心下也对那柳五儿提防的紧?
洗过脚,红玉倒了水,自个儿洗漱过后又给熏笼添了炭火。这才往那暖阁而去,行到一半又道:“大爷,如今天寒地冻的,不若……明日大爷挪到暖阁里吧。”
红玉说话时咬着下唇,满是小儿女情状。陈斯远又非吴下阿蒙,哪儿还不知红玉的心思?
当下便道:“夜里是有些寒凉,我看也不用等到明日,你径直把被褥搬到暖阁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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