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红楼晓梦

红楼晓梦 第6节

  若真个儿养到如今,香菱只怕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胡乱思忖间日头西沉,忽而听得外间脚步声杂乱,旋即便有婆子上前拍门:“远……陈大爷可在?太太来瞧大爷了!”

  叫门的是王善保家的,来的自然是邢夫人。

  名为便宜外甥,陈斯远自然不敢简慢了,赶忙起身抖落衣袍迎将出去。小丫鬟芸香开了门,果然便见邢夫人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停在门前。

  那邢夫人本就是见钱眼开的货色,方才得了金累丝嵌珠镶白玉送子观音满池娇分心,自是心满意足,巴巴儿的赶忙过来奔走。如今甫一见得陈斯远,见其身形萧索、形容阴鸷,心下顿时略略动容。

  开口叹道:“哥儿委屈了。”

  陈斯远拱手道:“姨妈来了,还请堂上叙话。”

  邢夫人解释道:“先前王嬷嬷来传话,我本想立马来看哥儿,奈何老太太身边等闲离不得人。这不,方才自老太太那儿回转,我就过来了。”

  “外甥谢过姨妈。”

  说话间进得内中,邢夫人一眼瞥见不安伫立的香菱,扫量两眼顿时心下暗赞‘好品格’。又瞥见桌案上拾掇齐整的包袱,面上便是一怔。有识字的大丫鬟瞥见墙上题诗,紧忙凑过来低声耳语几句,待听罢邢夫人已然变了脸色。

  心下不由得暗忖,这远哥儿果然决绝,这是一言不合便要干脆离府啊!方才薛姨妈自然许下不少好处,邢夫人以为陈斯远好唬弄,还存了中间过一手的心思,如今想来怕是不妥。

  若远哥儿真个儿离了府,好说不好听且不说,说不得自个儿从此便要与薛家结了死仇。

  这大宅门里妇人斗法,上头有老太太镇压着,素来都是斗而不破。真真儿撕破了脸面,闹到老太太跟前大家伙面上都不好看。

  拿定心思,邢夫人率先落座,不待小丫鬟芸香奉上香茗,那邢夫人便道:“事儿我都知晓了,此番那薛家实在太过。方才姨太太来寻我道恼,说是远哥儿彻底恼了,便求我分说一二。可我又该如何分说?”

  一旁的王善保家的帮腔道:“正是,论亲论理,不拘怎么论都是合该太太帮着哥儿。哥儿不知,方才太太可是没给姨太太好脸色。也是姨太太苦苦求肯,太太念着亲戚情分,又想着不好搅扰了府中安宁,这才不情不愿来说项。”

  陈斯远蹙眉拱手道:“姨妈——”

  不待其往后说,邢夫人便打断道:“哥儿且听我说,若我说了哥儿不满意,那咱们就将此事闹到老太太跟前去。”

  陈斯远只得停下,随即听邢夫人说道:“这登门道恼自是不提,姨太太可是应承了,明儿个一早便提了那薛蟠来给哥儿赔罪;”说话间转头瞥向香菱,继续道:“薛家强占了哥儿的贴身丫鬟,自然要赔一个……我瞧着这丫头就顶好。”

  顿了顿,又道:“哥儿远来京师,自是要奔一份前程。姨妈也不瞒你,我虽是荣国府大房继室,可万事都要瞧大老爷心意,不敢违逆半点;家中管家的虽是凤姐儿,可掌家的却是弟妹……哥儿的前程,姨妈可说是有心无力。”

  王善保家的的叹息道:“哥儿不知,太太这些年过得不易。”抬眼朝着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连邢夫人身边的两个带芸香、香菱,俱都到门外伺候。待内中只余下陈斯远、邢夫人与王善保家的,方才继续道:“太太与二房的那位名为妯娌,实则看年岁差着辈分呢。这家中的管事儿半数都出自二房陪房,我们太太平素还要看那位的脸色过活哩!”

  陈斯远颔首。面前的邢夫人保养得当,虽三十出头,瞧着却跟花信之年仿佛。王夫人比邢夫人大了十来岁,不说内情,外人瞧过去可不就差着辈分?

  邢夫人说道:“我与你母亲不是亲姊妹,胜似亲姊妹,远哥儿既来了家中,我总要为远哥儿谋一份前程。方才姨太太允诺,若此事揭过,愿将外城朱宝市廊一处三开间绸缎铺子转给远哥儿。”

  王善保家的笑道:“哥儿远来,有太太在,自然不会短了哥儿吃食、衣裳,成婚前安心在府中住着便是。可这旁的开销,太太却不好帮衬太多……哥儿也知,哥儿那三姨母如今还不曾出阁。有道是长姐如母,太太总要为三姐儿打算一二。

  那朱宝市廊便在正阳门下,便是内城的铺面也比不过。一年到头少说能赚这个数儿!”

  说话间王善保家的比出三根手指。

  一年能赚三百两,这可就不少了!此时一户五口之家,年入二十两出头便能过得有滋有味。寻常乡下有个几百亩良田的地主,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收入三百两银钱。

  邢夫人说道:“这营生方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营生便有了银钱,回头儿再叫大老爷寻亲朋故旧走走门路,旁的不说,好歹能混个黉门秀士。”

  (注:黉hong门,意为学校,此时代指国子监。)

  旁的也就罢了,待听到此句陈斯远不由得心下一动。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自个儿一无官身、二无靠山,便是富甲一方也不过是旁人案板上的鱼肉。

  唯有读书入仕方才能自保!

  大顺开国百多年,自太宗李过鼎定中原,历四帝,到如今已然由盛转衰。刻下太上虽已退位,新帝登基十余载,奈何朝堂上满是旧臣。凡有大事必往太上跟前请示,有好事者称此为‘双日同悬’!

  而今太上老迈,延康帝逐渐收拢权势,说不得哪一日便会清洗太上党人,这等进身之机陈斯远又怎会错过?所以他才应承了柳燕儿等人,千里迢迢来这京师,冒充邢夫人的外甥,所谋的不就是这等进身之阶?

  眼见陈斯远沉吟不语,邢夫人又道:“再者说了,姨太太已然说通了燕儿,来日便将燕儿纳进门。我知远哥儿主仆情深,就算为了燕儿往后,远哥儿也不好闹得太过。”

  陈斯远纳罕道:“燕儿应承了?”

  王善保家的笑道:“事已至此,燕儿如何不应承?哥儿,燕儿如今便在外头,我叫进来让燕儿与哥儿叙话?”

  陈斯远暗忖,这柳燕儿惯会哄人,如今顺势而为也是寻常。知晓自个儿不好再拿捏,于是叹息着吐口道:“姨妈既这般说了,外甥还能如何说?一切依着姨妈的意思便是了。”

  邢夫人顿时大喜过望,笑道:“哥儿且放心,有过这一遭,若来日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招惹哥儿,姨妈便是舍了脸面也要给哥儿做主!”

  额,忘了定时了,抱歉~

第10章 传扬

  眼见诸事停当,邢夫人不愿久留,便说道:“燕儿就在外头等着,哥儿与她说说话儿吧,姨妈就不多留了,总要先将哥儿那铺子定下来才好。”

  陈斯远起身道:“劳烦姨妈,我送送姨妈。”

  他起身将邢夫人一行送出门外,果然便见拾掇齐整的柳燕儿侯在左近。那邢夫人又与柳燕儿交代两句,旋即快步离去。此时临近晚点,左近人来人往,陈斯远与柳燕儿对视一眼,分明感知到这女子心下怨恨,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招手道:“罢了,先进来说话吧。”

  柳燕儿应下,哭哭啼啼随着陈斯远进得内中,待陈斯远将芸香、香菱打发下去,柳燕儿顿时面上一变,咬牙切齿骂道:“驴肏的瘪色,不想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且等着此事一了,我必要给姓薛的一个好儿!”

  陈斯远心下暗乐,面上却感同身受道:“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也没想到那薛蟠竟是这般腌臜鲁莽的……这还是在荣国府,可想此獠当日在金陵是何等猖狂。”

  柳燕儿观量陈斯远一眼,眯眼道:“呵,哥儿只怕这会子心下尚且幸灾乐祸吧?此番可算是称了哥儿的心意!”

  陈斯远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当日议定谋算,定下的可是我自个儿进荣国府,丫鬟之类的采买一个就是了,是你不放心,生怕我卷了银钱遁走,这才死乞白赖非要跟着。如今怎地又怪到我头上?”

  柳燕儿咬牙运气,一肚子心火无处撒,只恨恨道:“且等着吧!连姓薛的带薛家,早晚要其吃不了兜着走!”

  陈斯远奚落道:“你也就在我跟前说说罢了,啧,薛家的姨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要我说,莫不如姐姐从此洗心革面,踏踏实实做那薛家姨娘,如此也算后半生有了指望。”

  不待柳燕儿发飙,陈斯远摆手又道:“再者说了,那薛家可是皇商,虽说底子比不得贾家,可里子却不见得比贾家差了。那薛蟠莽撞、少智,姐姐略施手段,拿捏起来还不是轻松如意?到时候寻机谋算,说不得还能大有斩获。”

  陈斯远说得柳燕儿心下一动,暗忖那薛蟠可是薛家大房独子,皇商又落在薛家大房头上,这家底儿厚实着呢。若真个儿卷了万贯家财遁去,从此金盆洗手,招个俊俏书生入赘岂不美哉?

  想明此节,柳燕儿心下稍稍顺了些,开口道:“我如今怕是不好出府了,往后与外头往来,还须得哥儿亲自去。”

  “你且安心就是。”陈斯远暗忖,那挂字门的胡莽也就罢了,想些手段总能摆弄了,偏生那孙广成是个老奸巨猾的,须得想个周全法子将其打发了。

  此时,就见柳燕儿伸出手来,目光灼灼看向陈斯远。

  陈斯远呐喊道:“什么?”

  柳燕儿翻了个白眼,说道:“陪嫁啊,咱们既然主仆情深,我如今出阁,哥儿总要给一份陪嫁。”

  这倒是应有之意,奈何陈斯远恨不得柳燕儿去死,心下又哪里甘愿送一份陪嫁?暗自腹诽半晌,陈斯远咬牙道:“好好好,转头就算计到我头上了,姐姐好手段。”

  柳燕儿哼声道:“给不给的,全凭哥儿心意。”

  陈斯远怎能不给?这主仆情深须得扮下去,若戳破了让吃了大亏的薛家如何做想?

  当下心中暗骂不已,到底从包袱里寻了两张百两银票来,蹙眉说道:“这二百两来日从姐姐那份儿里扣除。”

  柳燕儿探手夺了银票,嬉笑道:“那等来日再说。”

  此时外间传来脚步声,想来是芸香已然安顿好了香菱。那柳燕儿顿时戏精上身,倏尔红了眼圈,跪地磕头道:“燕儿这就去了,哥儿……保重!”

  重重磕了三个头,柳燕儿起身掩面洒泪而别。

  香菱许是勾起了心事,看得感同身受,禁不住也红了眼圈儿。再看向陈斯远,便见陈斯远愁眉不展,瞧着柳燕儿背影探手张嘴,半晌却一句话都不曾言语,万般愁绪只化作一声长叹。

  香菱有心劝说,偏她是个呆的,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丫鬟芸香看得眼珠乱转,这新主子没走成虽让芸香略微失望,可从头到尾吃了这般大的瓜,却让芸香很是心满意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才新主子提笔落墨写了一首诗,偏生她不识字,却不知写的到底是什么。

  好半晌堂中无人说话,陈斯远寻思着总不能再往下演吧?当下看向两个丫鬟道:“我此时心绪大坏,你们且下去安置吧。”

  芸香赶忙道:“大爷,香菱姐姐如何安置?夜里大爷身边儿总要有人值守。”

  陈斯远瞥向香菱,二人视线略略触碰,那香菱紧忙又垂下头来。陈斯远琢磨着,这会子薛蟠那厮还醉着,待明日醒来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变故来。这呆香菱既到了自个儿身边,他又怎会再放手?

  这丫头身世可怜,又是个随遇而安、逆来顺受的性子,若真个儿再落在薛蟠那货手里,说不得照旧落得个香消玉损。

  因是陈斯远说道:“依着规矩便是。”

  芸香应下,又说道:“眼看到了晚点,那我过会子去给大爷取了晚点来。”

  陈斯远应了一声,起身往东梢间行去。

  芸香扯着香菱出了正房,随即一溜烟进得厢房里。待关了门,芸香便与香菱说道:“香菱姐姐,我方才见你总往大爷墙上写的诗上瞄,姐姐莫非是读过书、识了字的?”

  香菱道:“早年随着姑姑学过一些,不过是略微识了字。”

  芸香合掌赞道:“姐姐真能为!”旋即又诱导道:“那姐姐瞧,大爷写的诗可好?”

  香菱顿时有了些神采,说道:“我虽不会作诗,却也能瞧出大爷写的诗顶好。”

  “真的啊?”芸香憋嘴道:“可惜我不识字,也不知大爷写了什么……诶?不若姐姐读给我可好?”

  “嗯,”香菱不曾多想,便将那诗原样读了两遍。

  芸香虽不识字,却也是聪慧的,不过两遍就默记在心。当下心中好似长了草一般,急不可耐起身道:“大爷既写得这般好诗,说不得来日也能金榜题名呢。姐姐在房里伺候着,说不得也能给进士老爷做了姨娘。”

  香菱顿时面上羞红一片,想要辩解两句,那芸香却已然起身往外行去:“我先去给大爷取晚点,姐姐先歇着吧。”

  说罢一溜烟而去,只把个呆香菱晾在了原处。

  却说芸香一路默念那诗,一路进得东大院里,旋即便被一嬷嬷拦住。

  “这不是芸香?那陈大爷如何了?我瞧着方才大太太去了一遭,可是有什么说法?”

  芸香一挑眉头,一双圆眼四下观量一圈,扯着那婆子到角落里道:“嬷嬷不知,薛家这回可是吃了大亏!那位陈大爷瞧着是个和善的,谁知真个儿发作起来三言两句便怼得姨太太没了话儿。

  姨太太一走,陈大爷吩咐我拾掇了行李,又提笔在墙上写了诗,后来大太太过来一瞧,顿时唬得只敢温言劝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呢。”

  那婆子啧啧称奇、幸灾乐祸一番,转而又说起陈斯远来,道:“你家大爷瞧着文弱,料想定是读书种子,说不得来日考取功名也能博个前程呢。”

  芸香眯眼笑道:“这却不好说,不过我家大爷那诗词写得顶好。嬷嬷可知我家大爷在墙上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

  “嬷嬷听好啦——”当下清了清嗓子,芸香低声复述了一遍。那嬷嬷也不识得几个字,只觉得那诗朗朗上口,用芸香那脆生的嗓音读起来极为好听,免不得待芸香诵读完了又赞叹了一番。

首节 上一节 6/256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大秦:换了身世,跟祖龙争天下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