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39节
陈斯远拱手道:“那姨妈早些安歇。”
说罢转身阔步而去。邢夫人复又落座,饮着茶瞧着苗儿等将席面拾掇干净。转头那条儿回来,说将陈斯远送了回去。
苗儿又问是不是打水来洗漱,邢夫人颔首应下。内中丫鬟忙活起来,伺候着邢夫人卸妆、洗漱,待梳洗过后,邢夫人这会子酒意上头,便扶额而卧。迷迷糊糊,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这一晚又是旖梦连连,那梦中人看不清面相,偏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邢夫人实在招架不住,也不知到底败了几回。她迷蒙着只想看清楚那人面相,待凑近了才瞧清楚,那人赫然是陈斯远!
邢夫人悚然而惊,顿时自睡梦中惊醒。睁眼便见四下漆黑一片,只熏笼里发出微弱光芒。
那守夜的条儿听得动静赶忙起身点了烛火,问道:“太太可要更衣?”
邢夫人既觉内急,又觉口干舌燥,便哑着嗓子道:“先去端一盏茶水来。”
条儿应下,返身倒了一盏温茶来。那邢夫人一饮而尽,才觉解了口渴,忽而便觉身下冰凉、滑腻……
邢夫人略略慌乱,随即吩咐道:“这熏笼太旺,烤得出了一身汗。你去寻一身小衣来,我自个儿去更衣。”
条儿不疑有他,应了声便去箱笼里找寻。邢夫人趿拉了鞋子快步去到屏风后头更衣,借着烛火瞧了眼身下,顿时羞得面上通红。
心下不禁暗啐一口,发了疯了!那可是自个儿外甥,梦里怎会生出这般念想来?说不得便是魇住了,来日须得寻那马道婆破一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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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邢夫人如何作想,陈斯远却是一夜好梦。
转天一早,先是平儿送来了茜雪身契,说凤姐儿本要自个儿来的,奈何实在抽不出身。还请陈斯远这两日得空往宁国府帮衬一二。
跟着秦显家的来了一趟,陈斯远先是在外书房取了贾赦的五千两银票,又在三层仪门接了王善保家的偷偷摸摸塞过来的两千两。
陈斯远问及邢夫人,那王善保家的只道邢夫人这会子宿醉,尚且歪在床榻上。
陈斯远将银票、身契仔细收好,也不急着去寻孙广成,而是去了一趟宁国府。
先有孙广成忖度,后有邢夫人说辞,陈斯远觉着都有些道理,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那秦钟、贾蔷、贾蓉不好探寻,宝珠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因是他此番来东府,便是想着寻了机会给那宝珠递个话儿。
这日宁国府一如往常,陈斯远见过凤姐儿,不过絮叨几句便往前头坐镇。半日无事,陈斯远逐渐有些急切起来,偏到得这日下晌,忽有仆役来寻,道:“远大爷,二奶奶请大爷往后头走一遭。”
“怎么了?”
那仆役道:“也不知为何,全真的道长与做法事的和尚起了龃龉,老爷、大爷这会子还在待客,二奶奶就请大爷过去一趟。”
陈斯远顿时精神一振,起身叱道:“胡闹!我去瞧瞧!”
当下领着人自穿堂转向箭道,一路大步流星须臾便到了登仙阁左近的角门。进得内中,遥遥便见几个和尚与道士彼此推搡,错非有几个仆役拦着,怕是就要打将起来。
陈斯远上前喝道:“且住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此间是宁国府,不是你们那庙观。再有胡闹的,乱棍打了出去!”
陈斯远声势足,顿时吓得几个和尚、道士收了声。有一和尚唱喏道:“阿弥陀佛,这位公子不知——”
陈斯远冷哼道:“我不想听,你也别跟我说。你们有什么恩怨,自个儿寻地方解决去,再敢在府中胡闹,别怪我翻脸不留情!”
和尚面上一僵,满腔怒火发不出来,只得狠狠瞥了几个牛鼻子一眼,这才不甘愿地退在一旁。
那几个全真道士好似占了便宜,顿时彼此眉来眼去,面上满是得意。陈斯远思量着与管事儿的道:“许是惊动了灵棚,我且去瞧瞧。”
管事儿的不疑有他,一路引着陈斯远进了灵棚。内中停着秦氏棺椁,火盆里不断烧着纸钱,又有一女子披麻戴孝跪伏答礼——想来这女子便是宝珠了。
陈斯远转动心思,与那管事儿的道:“珍大哥定好了停灵铁槛寺?”
管事儿的回道:“是,老爷一早儿就定下了。”
陈斯远点点头,见那宝珠抬起头看将过来,斜眼盯着其双眼道:“铁槛寺好啊,总好过旁的地方。”
收回目光,陈斯远转身迈步离去。他心下暗忖,想要寻机与宝珠密谈是不可能了,只能这般暗示,却不知宝珠听没听懂。
却说那宝珠被陈斯远看得心下一惊,慌忙垂下头来。待其转身而走,这才慌忙答礼。随即心下异样起来。
她自是知晓再留在宁国府,只怕性命不保。这些时日一直思忖着如何保命,留在铁槛寺为姑娘守灵一事,她自是想过的。
可此法只能解一时之急,来日若不寻机逃走,只怕也难逃毒手。此时细细思忖那人所言……好似意有所指?
宝珠思忖半晌,忽而与身旁的丫鬟道:“方才来的是哪位?”
丫鬟回:“回姑娘,是西府大太太的外甥,远大爷。”
宝珠颔首应了,心道:这人说这话是何意?
第66章 惊变
却说陈斯远领着仆役出了会芳园,往前头内厅回信儿。不一刻到得地方,却见内中只平儿一个,不见凤姐儿身影。
平儿便道:“远大爷来了?”
陈斯远道:“后头消停了……二嫂子呢?”
平儿说道:“后门来了几家女眷,尤大奶奶身子不便,我们奶奶往后头去答对亲眷了。”
这般看来,邢夫人昨夜所说……怕是有几分道理啊。以此推想,那尤氏未尝没有取秦氏而代之的心思,只是不得贾珍的意,这才负气之下干脆躲在后头不出来了?
又与平儿交代几句,陈斯远便往前头向南大厅坐镇。一俟到得天色将暮,那平儿自后头寻来,与陈斯远交代道:“远大爷,奶奶这会子还不得空,须得款待几位女眷。如今东府无事,大爷不若先行回去安歇。”
陈斯远颔首道了声‘好’,又饮了一盏茶方才回转。自私巷转到宁国府后街,陈斯远忽而放慢脚步往梨香院后头瞧去,果然就见墙下有一狗洞。那狗洞不大,大抵能容三五岁小儿通行,用来传递书信极为隐秘。
陈斯远暗忖,那胡莽先自个儿两日抵京,莫非事先便来荣国府踩过盘子了?随即又觉自个儿多想了,这围墙广阔,每隔一段就有个泄水孔,哪里不能用来通风报信?
心下释然,陈斯远正要加快脚步,忽而便有一人自路旁拦在身前。
“可是远兄弟?”
陈斯远凝神看过去,这会子天色将暗,只能依稀瞧出大略的轮廓,可那声音却错不了——薛蟠。
莫非真个儿要来讨要香菱?
陈斯远就道:“原来是薛家大哥,不知可有何事?”
便见那薛蟠搓着手局促道:“这个……那日是哥哥有错在先,这边厢再给兄弟道个恼,还望兄弟宽宥则个。”说话间打躬作揖,竟一副诚恳模样。
此举自是惹得陈斯远纳罕不已,闹不清楚薛蟠又短了哪根筋,因是蹙眉开口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薛家大哥若没旁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且慢!”那薛蟠又横身拦住,别扭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远兄弟若是不解恨,不若打我几下?”
陈斯远停下身形扫量其半晌,不禁玩味道:“薛家大哥到底有什么事儿?”
“这个……此间不是说话之地。这样,明儿个申时我在柳泉居摆席面给远兄弟赔罪,恳请远兄弟千万赏脸。”
也不容陈斯远推拒,薛蟠说完扭身就走,边走边说道:“就这般定了,我在柳泉居等着远兄弟!”
陈斯远琢磨过味儿来了,看样子不是为了香菱,那一准是为了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开埠一事。是了,薛大傻子方才被骗了七千两去,在薛姨妈、宝钗面前丢了脸儿,他又是个倔驴脾气,自然要想着找补回来……
还是那句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敢死,自个儿自然敢埋。
思忖罢,陈斯远挪步自后门进了荣国府,不一刻到得自家小院儿。入得正房便见迎过来的香菱……是了,香菱天癸已过,自然要回房里伺候。
方才褪下斗篷,红玉就扯了芸香来,入内禀道:“大爷,今儿个赖嬷嬷撞见芸香,三言两句哄了几嘴,这丫头便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出去。”
芸香犟嘴道:“红玉姐姐冤枉人!我只说了那日二奶奶来了一遭,旁的可什么都没说。”
红玉叱道:“连二奶奶送了多少银钱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芸香叫屈道:“赖嬷嬷问大爷的事儿我可是一句都没说!”
陈斯远顿时挠头不已。要施展谋划,少不得芸香这个小喇叭。偏生上回可是应过了,下回芸香再胡乱嚼舌,就交由红玉处置。
瞧着小丫头眼里满是泪花,陈斯远便道:“许是我上回没交代清楚?”
芸香顿时得意道:“就是就是,上回就是没说清楚,下回我一准不往外头说了。”
红玉恼了,道:“还有下回?明儿个你拾掇了东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芸香顿时哭出了声,委屈巴巴看向陈斯远:“大爷?”
见陈斯远不动声色,芸香又看向香菱:“香菱姐姐!”
香菱于心不忍,开口求情道:“她这会子还小,正是心性不定的时候,红玉快莫要吓唬她了。”
红玉就道:“话不是这般说的,老话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会子不严加管束了,来日岂不成了四下嚼舌的姑婆?”
见红玉看过来,陈斯远思量道:“那就罚一吊钱吧,再有下回就两吊。”
芸香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好不容易每月多了一吊钱,说将出去府里的小丫鬟哪个不眼馋?这可倒好,不过一时多嘴便没了,自个儿依旧是个拿五百钱的三等丫鬟。
红玉想了想,到底不曾驳了陈斯远,便道:“那就革一吊钱,再有下回一准儿撵走!”
芸香见再无挽回,只得委委屈屈福了一礼,旋即被红玉扯着回了西厢房。
陈斯远暗忖,那赖嬷嬷人老成精,前回来寻自个儿是因着眼热,今儿个听闻王熙凤不过投了一千两,只怕如今已然打了退堂鼓。
这荣国府里的主子自是分作三六九等的,赖嬷嬷有如今的体面,自是眼明心亮。贾母不待见邢夫人,赖嬷嬷便是越过邢夫人,那邢夫人也不会说什么。凤姐儿却不同,极得贾母喜爱,只怕在老太太跟前比大老爷贾赦还有体面。
赖嬷嬷都不用多,只消也投个一千两,回头儿凤姐儿知道了心里能痛快?往老太太跟前提上一嘴,于赖嬷嬷而言就是老大的是非。
陈斯远暗道一声可惜,想那赖家在贾家盘踞几代人,私底下也不知贪占挪腾了多少银钱,自个儿找好说辞就算贪下赖家的银钱,赖家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一日匆匆而过。
转过天来,陈斯远盘算着先行去找孙广成,回头再将身契给马攀龙、茜雪送去。
自后门一出来便撞见了贾芸。贾芸笑着上前见礼:“远叔!”
陈斯远笑道:“芸哥儿怎地来了?不是说这几日没什么差事,让你好生歇着吗?”
贾芸说道:“侄儿又不曾受累,哪里就要歇息了?再歇下去且不说侄儿心下不安,单是母亲就看不过眼,今儿个一早呵斥了侄儿一通,早早便将侄儿撵了出来。”
陈斯远思量了下,随即笑道:“既如此,那就先跟我去一趟浙江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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