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214节
不过是两万两本钱的营生,操持月余光景,所得出息便有三千两!这还是刚开始,就算往后都是这个数,那一年下来也是三万六千两呢!一年赚回两个本钱来,往后都是干赚的,天下间哪儿有这么好的营生?
唏嘘之余,又有些庆幸。亏得自个儿那混账儿子鬼迷了心窍,竟因着个小蹄子便要发卖股子。自个儿又慧眼识珠,原价两千两得了一成股子,这才有了眼前的三百两。
贾赦瞧着那三百两心下时喜时忧,只拿定心思,下回不拘那便宜外甥折腾什么营生,自个儿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插一脚。
至于秋闱……那又与他大老爷何干?陈斯远考得如何,他才懒得理会……额,也不对,最好还是过了吧。那林家的家产才是大头!
不提贾赦心下如何作想,王善保家的过了三层仪门,一径进得正房里。因着正房门窗紧闭,内中又生了熏笼,是以闷热之余,又有一股子酸腐之味。
邢夫人才奶过了孩儿,此时正歪在炕头歇息着,蓬头垢面自不多说,连面色都暗黄了几分。
此时正与苗儿道:“何时是个头儿啊?早知这般难捱,就该坐单月,何苦坐双月子?”
苗儿劝慰道:“太太想宽些,这外头的小门小户,妇人生产过后,能坐单月子便是享福,那产后几日便下地做活的比比皆是。太太叫苦,那旁的人艳羡还来不及呢。”
邢夫人低头嗅了嗅,蹙眉道:“可也不能一直这般臭着吧?”
“太太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此时王善保家的挑帘栊入得内中,邢夫人顿时来了精神,起身问道:“远哥儿如何了?”
王善保家的打躬道:“给太太道喜啦!哥儿这会子正沐浴呢,老奴虽不曾见着,可哥儿身边的红玉喜眉笑眼的,说哥儿这回考得四平八稳。她这般说了,想来哥儿这回必定高中桂榜!”
邢夫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身形放松,脸上也挂了笑模样,道:“这就好,这就好啊。”又心下别扭道:“远哥儿什么都好,就是难免心思多了些,我是生怕他被旁的事儿绊住,再耽搁了秋闱大事。”
王善保家的就道:“哥儿心下有数呢,这不——”说着将二百两银票递送过来,道:“哥儿还想着那百草堂的出息呢。”
邢夫人扫量一眼,心下感念不已。这些时日红玉来了一回,送了不少进补之物。眼下又送来了二百两出息……实则那营生邢夫人可是一分银子都不曾掏!这是他生怕自个儿短了银钱,故意贴补过来的。
想着自个儿这般年岁能遇见个有情有义的,邢夫人心下别无所求,但求往后二人时常厮守便心满意足了。
此时忽而东梢间传来婴儿哭闹,邢夫人顿时蹙眉道:“这小东西又闹什么?”说话间便要宽衣哺育。
谁知须臾有婆子过来道:“四哥儿吐了奶,奶嬷嬷正哄着呢。”
王善保家的便道:“太太,自个儿哺育实在辛苦,又不是没奶嬷嬷——”
邢夫人顿时蹙眉道:“你知道什么?这头一个月最好自个儿哺育才好,如此孩儿记事儿了才与娘亲近呢。”
王善保家的讪讪应下。
实则是邢夫人记起了陈斯远先前所说,那头一个月最好亲自哺育,如此孩儿方才长得壮实、百病不侵。
耳听得孩儿兀自还在哭闹,邢夫人便道:“怎么哄个孩儿都哄不好?快抱来我瞧瞧。”
婆子应了,奶嬷嬷紧忙将孩儿抱了来。许是母子连心,那孩儿方才进了邢夫人怀里,顿时安静起来,瞪着眼睛扬起小手胡乱抓着。
邢夫人见此顿时嗤的一声笑了,暗忖只盼着这孩儿来日能得陈斯远几分本事,如此自个儿便算是此生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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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里,各处主子自是得了信儿。
司棋回来的最迟,添油加醋与二姑娘说了一通,奈何迎春性子便是如此,便是心下有些挂念也不会表露出来;那探春、惜春又是另一番情形,叽叽喳喳只差将陈斯远夸上天了。
探春最得意陈斯远这般豪爽性情,惜春又多得陈斯远照拂,自会如此。
雪雁回来时,宝玉正缠着贾母问中秋怎生耍顽,待黛玉回了碧纱橱,雪雁这才将探听得的说将出来。
黛玉闻声只是默默颔首,别无旁的言语。只是下晌时不免多走神了几回。雪雁、紫鹃看在眼里,都知姑娘说一不二,若远大爷果然高中,只怕那婚书便要坐实了。当下自是一个欢喜,一个发愁。
过得须臾,王夫人来了,笑吟吟与贾母说话。她心下自是替陈斯远欢喜的,待见得老太太面上吃了苍蝇也似,偏生还要露出笑脸来假模假式的附和了几句,顿时心下愈发欢喜。
心下计较着等秋闱过了再寻远哥儿计较,这回便要对那买办房动手!若这回再得手,老太太除了赖家之外再无得用人手,往后这荣国府可就是姓王的说了算了!
那凤姐儿院儿旁的李纨房里,素云回话儿之后,李纨便默然点了点螓首,又行过来督促贾兰课业。
贾兰按捺不住心下费解,抬眼道:“娘亲,咱们素来与远大叔无过往,娘亲此番为何要送去得胜糕?”
李纨叹息着点了下贾兰额头:“仔细诵读,这些事哪里要你来过问。”
贾兰乖顺应下,只得闷头诵读起了千字文。李纨心下暗忖,错非为了来日课业上指点贾兰,她寡妇失业的,又何必讨人嫌的送去贺礼?
东北上小院儿里,薛姨妈与宝钗得了同喜回话,俱都心下窃喜。母女二人,一个犹犹豫豫、进退维谷,一心要忘了,偏生忘不了。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一个芳心暗许、心思逐渐笃定,于是咳嗽连连,便是那冷香丸也压不住心绪。
既压不住,宝姐姐干脆不再服用那冷香丸,因是不过几日间,一向娴静的宝姐姐竟也生动了几分,连那宝玉都啧啧称奇,只道宝姐姐近来脾气愈发的大了。
母女两个各怀心事,又彼此藏着掖着,是以面上都浅笑着恭维了几句,转而便按在了心里。
为陈斯远牵肠挂肚的又何止荣国府中人?小花枝巷里的尤二姐、尤三姐,大格子巷里的晴雯,无不为其牵肠挂肚。前者入夜前打发了春熙好歹能问上一嘴,后者便只能在小院儿里胡思乱想。
却说那陈斯远,在贡院里憋闷了三日,下晌又饱睡一回,待入夜时哪里还闲得住?少不得寻了香菱、红玉两个好一番颠鸾倒凤,直到亥时将尽方才安歇。
那红玉便禁不住埋怨道:“大爷也太过恣意……明儿个一早还要赶考呢。”见香菱掩着被子偷笑,便气恼道:“姐姐还笑得出来?”
陈斯远这会子心如平湖,枕着双臂道:“你却不知,这科考历来头一场才是紧要,余下两场不过是凑趣罢了。”
顺承明制,科考头一场经义自是最紧要;第二场考公文、判例、论并试帖诗一首;第三场又次之,考时务策论五道。
这第二场考试,但凡中了秀才的,大抵都学过如何作诏、诰、表,谙熟公文律例,自是不在话下。若头一场名次相近,考官难以抉择,这才会翻看第二场试卷以定名次。
第三场就更扯淡了,一杆子秀才有几个能通实务的?做出来的策论不过是纸上谈兵、徒托空言罢了。
红玉听罢这才舒了口气,委身钻进陈斯远怀里瘪嘴道:“亏得大爷说了,不然我还想着,若此番耽搁了大爷秋闱,来日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又抬头噘嘴道:“香菱姐姐既然早就知晓,何不与我分说?”
香菱吃吃笑着道:“你急切一场,大爷知你心思,有何不好?”
红玉自是不依,隔着陈斯远与香菱闹了半晌,三人方才相拥而眠。
转过天来,又是贾琏清早相送。陈斯远卸去了包袱,只觉轻松闲适。
漫说是他,便是号舍内的一应考生俱都如此。因着这第二场比凑数强不了多少,是以陈斯远隔天下晌便交了卷。
想起晴雯来,陈斯远便驱车往大格子巷走了一遭。
甫一叩开门,便听得噔噔噔脚步声渐近,抬眼就见晴雯奔行到了近前。抬眼希冀地瞧着陈斯远,见其面带笑意,顿时抚着心口松了口气。
“呼……可怜我挂心几日,如今见了大爷气定神闲,想来定是考得不错。”顿了顿,又道:“是了,大爷怎地这会子就出来了,不是说这第二场要三日吗?”
陈斯远笑着扯了晴雯往内中行去,路上便将此事解释了一遭。
晴雯这才露出笑模样来,道:“原是如此。”
晴雯这半年来心下顺遂,吃用不缺,因是出落得愈发明媚皓齿。说了一嘴,赶忙张罗着倒茶来,旋即便被陈斯远扯住:“别忙了,我坐一会子就走,荣国府还等着信儿呢。”
晴雯应下,心中略略失落。
陈斯远便扯了其在身旁落座,扯了柔荑在手中把玩,低声道:“秋闱还有几日就过了,等得空我寻一处宅院置办下来,到时就好了。”
晴雯应了一声,面上虽羞红,却好似故作不知一般,任凭陈斯远把玩着柔荑,只叽叽喳喳说起左邻右舍的趣事来。
陈斯远坐了一刻,陪着晴雯说了会子话儿,便在其不舍中起身离去。
倏忽又是几日,转眼到得八月十六。
傍晚时陈斯远提着竹篮子贡院款步而出,待越过大门,不禁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心宽天地阔!
这他娘的可算是捱过去了!
“大爷,大爷!”庆愈遥遥摆手,分开人群挤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总算赶上一回的贾琏。
庆愈接了竹篮,陈斯远与贾琏彼此见了礼,贾琏三场迟了两场,偏此人是个脸皮厚的,接了陈斯远说了好一番恭维话,一个字也没提前两回迟来之事。
陈斯远情知贾琏是个公子哥儿习性,当下也不在意,与其说笑着共乘马车,施施然回返荣国府。
王夫人此前发了话,只待秋闱一过便要为陈斯远摆了席面。奈何今日迟了,便放在了明日。
陈斯远回得自家小院儿,再也不去想那秋闱之事,由着性子与几个丫鬟好生嬉闹了一番,又沐浴更衣,几个丫鬟一边厢伺候着,一边厢叽叽喳喳说起昨日中秋之事。
中秋佳节,荣国府自是张灯挂彩,摆了席面不说,又请了徽班唱曲儿。
白日里自不多提,待到了夜里,先摆了九层供台,置千层月饼。
旋即贾母头插金桂簪,领了一应媳妇、姑娘祭月。
而后各处女眷都寻了石榴、夹竹桃等盆栽,枝叶上挂了玉兔灯笼,此为盆花斗月。
其后贾政操刀杀月饼,第一块供奉灶王爷,第二块赠了守夜更夫,余下的才四下分润。
此后开了席面,徽班与十二个小戏子轮流唱作,其间又有九节藕配桂花酿,姑娘家含藕片饮了桂花酿,断丝者意喻来年姻缘顺遂。
听到此节,陈斯远便问道:“那都谁断丝了?”
香菱便掩口笑道:“那丝孱弱,只消饮上两盏,哪有不断之理?不过三姑娘、四姑娘年岁还小,好似没含藕片。余下的说什么的都有,大爷自个儿扫听去吧。”
女眷席间热闹,哥儿们也不曾闲着。自宝玉以下,贾琮、贾环、贾兰用蟹八件吃了螃蟹,其后又用蟹壳拼蟾宫折桂图,得胜者可得彩头。
宝玉最是厌嫌经济仕途,贾琮笨拙,贾环心思过多,最后偏生是年纪小的兰哥儿拼成了,便得了贾母赏下的端砚。
待酒宴散去,姑娘家兀自不曾停歇,须得往园子里夜游。
早有仆役在稻香村前头的地里留存了并蒂南瓜,三春、黛玉、宝钗等嬉笑着摸黑去寻,此为摸秋。若果然摘了并蒂南瓜,便寓意早得良缘。
这回红玉不曾藏着掖着,笑道:“总共一对儿并蒂南瓜,大爷以为哪位姑娘得了去?”
陈斯远躺在浴桶里笑道:“又为难我,我又哪里知道?”
红玉就道:“先是二姑娘自个儿寻了一个,过得许久,林姑娘与宝姑娘竟一并寻了个,两个人彼此推让了一番,大伙儿便起哄,算是二人共得一桩好姻缘。”
此言一出,惹得陈斯远遐思不已。他二世为人,鬼神之说将信将疑,那冥冥之中的定数却笃信不疑。心下不禁暗忖,此番莫非寓意来日自个儿便能得了并蒂莲?
谁知香菱此时低声说道:“后来也不知怎地,宝姑娘面上如常,林姑娘却又不高兴了。后头猜字谜,林姑娘推说倦了,便先回了房。”
陈斯远闻言隐隐有些猜测,一时间却也拿不住,暗忖只能来日寻了宝姐姐忖度了。至于林妹妹那儿……不知为何,陈斯远总觉得自个儿见了黛玉会有些心虚。
因是,陈斯远本打算夜里便去小花枝巷寻了尤二姐、尤三姐好生乐呵一番,此时却再无他念。
沐浴过后,陈斯远换了一身衣裳,施施然斜坐椅上,捧了一盏温茶闲适不已。外间已然入夜,谁知偏生此时有人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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