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117节
陈斯远上前一一与三女见过礼,那锦云、江月都是笑语晏晏,偏伶韵一直绷着脸,只顾着观量陈斯远。
陈斯远心下纳罕,不知这书寓里怎么就混进来个女冠。仔细回想贾琏所为,便知这女冠只怕位份不低,说不得便是此间东主的亲戚?
当下引荐过了,便有丫鬟搬了几案来,邀陈斯远落座。陈斯远大大方方落座,又有侍女奉上茶点。
此时就听江月道:“陈先生的文字真真儿是读之唇齿留香,不知先生可有旧作?”
锦云也附和道:“正是正是,陈先生不知,我闲时喜唱词,偏如今都是旧词,新词少有出彩者。莫说我唱腻了,便是大家伙听也听腻了呢。”
江月又道:“最好是那等闺怨词,我等小女子听不得那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倒是那等缠绵悱恻的最是对心思。”
锦云掩口打趣道:“是了,姐姐眼看双九,可不就是要寻个如意郎君了?咯咯咯。”
未料那江月大大方方道:“如意郎君哪个女子不想?我就不信妹妹心下不曾想过。”
两女笑罢,又齐齐看向陈斯远。
一旁陈也俊起哄道:“远兄弟既有才情,料想旧作必是佳作。”
贾琏也道:“定然如此……不过远兄弟素来豪放,这突然要作婉转的,只怕就——”
陈斯远朝着当面两女略略颔首,沉吟一番,拱手道:“敢请笔墨。”
江月忙吩咐道:“快笔墨伺候。”
自有丫鬟奉上笔墨,谁知锦云竟起身接了去,笑着到得陈斯远身旁道:“我来侍奉左右,还请先生落笔。”
陈斯远瞧了一眼,这托盘里的毛笔样式古怪,内中好似有个墨囊?试探着写了两笔,眼见果然如此,这才提笔落墨。
他笔法得柳骨几分神韵,偏与这一阙词对不上,于是书写起来便用了草书。当下一蹴而就,便将一阙词写了出来。
那锦云便在一旁观量着,待半阙一出,顿时面上泛起红光来,只是欣喜不已。她这般情形落在众人眼中,自是惹得众人心下好奇不已。
江月有心凑过来观量,却碍于被锦云抢了先,心下暗自着恼;伶韵瞧着陈斯远眉头微蹙,便自顾自又饮了一杯。
这边厢贾琏离得最近,只瞧了几眼便心下大惊!这等才情果然是远兄弟?是了!若没才情,大老爷又怎敢让此人冒婚?坏了坏了,来日这人说不得就能过了乡试,到时候还不知家里怎么闹腾呢!
一旁韩奇、陈也俊却并不关注,只扫量几眼便低声嘀咕起来。二人本就是勋贵之后,这等舞文弄墨的小道只当消遣,又怎会放在眼里?
须臾,待陈斯远撂下笔,锦云紧忙捧了纸张吹干墨迹,喜滋滋道:“果然好才情!只怕陈先生来日必将青史留名。”
话音落下,江月急切道:“好妹妹,快拿来我瞧瞧。”
锦云笑道:“莫急,我诵来姐姐听听就是了。”
当下清了清嗓子,便用那脆生生的小嗓诵读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
一阙词诵罢,锦云兀自意犹未尽,那江月更是失神不已。这一阙纳兰词本就是拟女子口吻书就,内中哀怨凄婉、屈曲缠绵,又怎是寻常可比?
莫说是江月,这会子连伶韵都定定看向陈斯远。过得须臾,忽而起身离席,竟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去了。
陈斯远心下纳罕,偏一应人等都习以为常,竟只字不提,只是夸赞那一阙木兰花如何缠绵悱恻。
过得半晌,忽而有小丫鬟入内,低声与两位女先生耳语几句,那江月略略蹙眉,叹息一声起身道:“今儿个怕是不好招待几位了,小女子这边厢道恼了。待来日小女子再行弥补。”顿了顿,又看向陈斯远道:“陈先生,书寓上元时有诗会,若先生得空还望拨冗一会。”
锦云又亲自捧了请柬来,笑道:“陈先生定然要来,不然又如往年一般都是些陈词滥调,没了意趣。”
陈斯远笑着应下,旋即与贾琏等起身告辞。两位女先生只送到门前,旋即打发了小丫鬟相送,她们两个急急往后头寻去,却不知出了什么事儿。
出了园子,外头停了马车,韩奇、陈也俊、贾琏三人都是乘车而来,唯独陈斯远骑了马。
贾琏不好装瞧不见,便道:“远兄弟不若与我一道儿乘车回返吧。”
“好。”
陈斯远应下,又与韩奇、陈也俊二人略略寒暄,旋即随着贾琏上了马车。他那马匹自有小厮骑乘回返。
车行辘辘,陈斯远按捺不住心下纳罕,问道:“琏二哥,那伶韵师傅是何等样人?”
“她?”贾琏笑道:“原本只是乡君,十四岁时因才名动京师。老太妃特意召见过,一高兴就封了县君。”
原来是宗女啊,这却不敢招惹了。
其后就听贾琏道:“十六岁时偶遇新科进士郑燮,不知怎么就暗生情愫。那郑燮当时四十有三,早有家室,其父听闻自是大怒。恰逢科尔沁王爷请尚宗女,其父干脆上表请将其女远嫁科尔沁。”
“啊?”
贾琏笑道:“还没完呢,县君以死明志,引得老太妃动了恻隐之心,其后干脆进了静安观为女冠,算算这都四、五年了。哦,那郑燮年前移辽东为县令,县君以为是受了自个儿拖累,这才黯然神伤。”
说罢肩膀撞了陈斯远一下,贾琏戏谑道:“说起来不过与那郑燮一面之缘,既因才生情,说不得来日远兄弟也能为那入幕之宾呢。”
陈斯远打个哈哈遮掩过去,心下却不以为然。他此行只为扬名,又哪里会去管一个女文青?
说笑间回返荣国府,二人便在马厩前分别,陈斯远进了角门一路回得自家小院儿。入得内中略略思量,提笔便将先前抄来的两阙词誊写了一遍。待晾干墨迹,悄然叫过红玉吩咐道:“你得空寻了雪雁,将此物送过去给林妹妹。”
这是要书信传情?红玉嘴唇翕动,想着自家大爷从来有数,便不曾劝说。将那信笺揣好,扭身便出了小院儿。
此时临近午时,红玉便在厨房左近徘徊。也是凑近,今儿个来领食盒的正是雪雁。红玉紧忙凑了过去,将其扯到一旁嘀嘀咕咕,悄然将那信笺送了过去。
雪雁心下忐忑不已,禁不住说道:“红玉姐姐……只怕这回远大爷要适得其反啊。”
红玉笑道:“咱们听吩咐就是了,我家大爷心里有数呢。”
雪雁便只好应下,待取了食盒回返荣庆堂,伺候着黛玉用了午点。又捱了好半晌,趁着紫鹃出去与琥珀说话儿,这才偷偷摸摸将信笺送与了黛玉。
“这是什么?”黛玉拿在手中纳罕不已。
雪雁绷着小脸儿道:“远大爷写的,我也没瞧过。”
黛玉铺展开观量起来,便见其上是两阙词,默默诵读罢,果然唇齿留香。心下赞叹陈斯远才情之余,不免愈发困惑,不知其到底是何意。待往下观量,才在最后瞥见一行字迹:扬名须趁早。
扬名须趁早?黛玉苦恼着蹙起罥烟眉,心下暗忖,莫非要自个儿为其扬名不成?
回读者疑问:说尤二姐尤三姐不比秦可卿强多少,嗯,大差不差。那为什么可劲黑秦可卿?
没黑吧,我自认这本已经很美化秦可卿了。不收秦可卿理由很充分,秦可卿若是主动,这等浮浪的能收?那不是等着戴帽子?
尤二姐有钱就心甘情愿,尤三姐恋爱脑,好歹强一些吧?
秦可卿若是被动,主角要什么运道能一出场就搞死贾珍贾蓉?
且按我文中逻辑,秦可卿串联勋贵营生,根本就沾不得,所以主角从头到尾都没见过此女。这有啥问题?
第130章 蓉哥儿也气你了
黛玉手托香腮蹙眉凝思半晌,心下不由得苦笑,她又哪儿来的本事替陈斯远扬名?困居荣国府,每日往来的不过是府中姊妹,莫说是见外人,便是陈斯远也等闲不得相见。
思量一番,是了,莫非陈斯远将心思打在了老师贾雨村身上?老师好歹是庶吉士出身,这等文字鉴赏水平还是有的。不日便要启程往浙江赴任,江浙一地文风鼎盛,这等文字流传出去,说不得就扬了名。
黛玉到底年岁还小,又因陈斯远写的不清不楚,便不觉想差了。当下将那纸笺收好,略略回想,吩咐了雪雁研墨,提笔便誊抄起来。
不一刻誊抄罢了,黛玉亲自吹干墨迹,扫量几眼,只觉果然唇齿留香。心下不禁暗忖,那陈斯远果然有几分才情,若是这般,来日过乡试岂非易如反掌?
她为父侍疾一载,尤其方才回去那两个月,家中什么乱子没见过?有仆役卷了财货失踪的,有丫鬟与外头贼子勾勾搭搭的,阅历增长不说,渐渐也知晓了一些人事儿。
想着当日荣禧堂所定之约,只怕来日便要成真,黛玉顿时羞怯起来。羞怯过后,心下又是一片茫然。她与陈斯远虽见过几回,奈何加起来也不曾说过几句话。
他是什么品貌,什么性情,如今只模模糊糊有个轮廓,真个儿计较起来又说不真切。
想起说不得来日就要与其成就姻缘,黛玉便有些无措。
正思量间,忽而一只素手将吹干墨迹的纸张抄走,便听得宝姐姐戏谑道:“林妹妹这是写了什么,瞧着好似犯了思量。”
黛玉悚然回神,转身瞥见非但是宝钗,便是迎春、探春、惜春、湘云也一道儿来了,当下不禁嗔道:“走路无声无息的,骇了我一跳。”
迎春就笑道:“哪里就没声息了?我们在外头就招呼过了,偏林妹妹不知思忖了什么,竟一声也不曾听进耳里。”
探春就道:“林姐姐极有才情,说不得是写了了不得的诗词呢。”
此时宝钗捧着纸张扫量一眼,顿时惊疑一声,旋即笑道:“果然是词。”
湘云凑过来踮着脚观量,催促道:“宝姐姐快快念来。”
黛玉顿时探手要夺,这誊写的原本是要送与先生品评的:“快还回来,那上头可不是我写的。”
她这般说了,众姑娘哪里肯信?湘云紧忙过来阻拦,宝姐姐趁机抽身到得碧纱橱门口,观量着其上文字诵读起来。
这前一阙还好,引得一应人等交口称赞。
待‘人生若只是初见’一出,一众人等顿时鸦雀无声。
一则这一阙木兰花太过惊艳,便是放在唐宋名篇里也不显突兀;二则,这词中闺怨之气满满,迎春眼看及笄,宝钗不过十四,惜春翻过年来方才七岁,忽而见得这等闺怨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品评。
雪雁心下为黛玉急切,紧忙说道:“也是凑巧,今儿个撞见红玉姐姐,便听她念叨了几句远大爷做的词。我听着极好,回来与姑娘说了,姑娘便凭着记忆写了出来。”
探春暗自舒了口气,顿时惊奇道:“远大哥竟会写这等闺怨词?”
湘云也纳罕不已,笑道:“我只道远大哥诗词豪放,不想也有这等百转柔肠之作。”
宝钗心下正是‘百转千肠’之时,面上虽笑着,一双杏眼却盯着纸张上的两阙词不放。心下暗忖,陈斯远写这词是何意?真个儿是送与黛玉的?
宝姐姐才不信雪雁是偶然听来的呢,说不得雪雁与红玉私底下总聚在一起,如此也好方便陈斯远与黛玉鸿雁传情。
想到此节,宝姐姐抬眼观量一眼黛玉,不禁愈发纳罕……莫非黛玉真个儿认定了那陈斯远不成?
也不知为何,宝姐姐心下略略不适,又垂下螓首来观量那一阙‘木兰花’,只觉内中才情跃出纸面!若真个儿有人为其写了这词,宝姐姐都不知自个儿能不能守住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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