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7节
裴氏像第一次认识自家夫君一样,有些愕然。
刚成婚那会,夫君素有谦逊的名声,她很满意。只是现在么,失望已极。
明明心里很想要裴家的帮助,却要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此谓虚伪。
司马冏、司马乂提着脑袋拼命,才得到如今的地位,夫君寸功未立,却心中不满,此谓嫉妒。
还有什么?
裴氏摇了摇头,道:“夫君,我们拥有的一切已经够了。杀来杀去,苦的是官员公卿、四方百姓,损失的是朝廷的精兵强将。打到最后,兵将打光了,国库打空了,一旦有变,怕是让胡人占了便宜。”
“妇人之见!”司马越终于生气了,袍袖一甩,径直出了门,声音远远传来:“过些时日,王妃就去城东的别院住着吧。洛阳险地,你既然担心,不如躲得远远的。”
裴氏面无表情地跪坐于地。
没有办法了。
有些道理,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懂,夫君却当局者迷,利欲熏心,真是徒唤奈何。
******
裴妃伤心失望之下,倒也没耽搁多久,第二天就在糜晃、刘洽等人的陪同下,驱车前往潘园。
“杀!杀!杀!”稚嫩又齐整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听着颇有几分气势。
王妃掀开车帘,静静地看着校场上正在整训的军士。
他们年岁不大,但被操练得很好。
此时队列操练已近尾声,带队军官令军士们席地而坐,自己则抽出一把弓梢,快速上弦。
他嘴里在说着什么,应该是射箭的要领。
讲了一会后,直接拈弓搭箭,连发三矢。
箭矢呼啸而去,稳稳地落在远处的草人身上。
“哇!”到底是少年,席地而坐的他们情不自禁发出了惊叹。
王妃也有些惊讶。
“子恢,这般箭术,军中多见么?”她问道。
糜晃老老实实答道:“却不多见。”
王妃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马车一晃而过,很快入了庄内。
刘洽得了个空,来到了校场上,看着不远处另一队正在操演的军士。
“姑夫。”杨宝瞧见了,对手下吩咐两句,一溜烟跑了过来,躬身行礼。
刘洽看了眼这个外侄。
其实,在四里八乡,杨宝也算个孔武有力之辈。因此,在东海王征召世兵的时候,他想办法把外侄加入名单,还给了个什长的职位。
他未必有多么长远的想法,只是下意识这么做罢了。毕竟乱世当头,兵荒马乱,什么权力都没有实打实的武力靠谱。
他知道,糜晃是不可能长久担任幢主的,他没这个能力,更没这个精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将来杨宝顶替糜晃,出任幢主,并非不可能之事。只是——这个邵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给我说实话——”在外侄面前,刘洽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邵勋此人本领如何?”
杨宝犹豫了下。
“说实话!”刘洽板起脸,怒道。
“比我强。”杨宝垂头丧气道。
“强多少?”
“强多了。”
刘洽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向外侄。
杨宝一个趔趄,又站直了,低着头挨训。
“给老子好好带兵!”刘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外侄一眼,拂袖而去。
杨宝灰溜溜离开。
刘洽在校场上转了许久,待到天色将暗,终于等到了离开庄园,准备返京的糜晃。
(太刺激了,今天到此为止,如果有欠的,明天加更)
第7章 阴结少年(给盟主公子青衫加更13)
(榜一大哥打赏3个盟主,我麻了,必须意思下。今天加一更,明天补2更)
“咦,刘司马竟还未离去?”糜晃从潘园内走出,远远看到了刘洽,奇道。
“正待与督护一同回返。”刘洽笑道。
糜晃亦笑,道:“走吧。”
他身后还跟着十余随从,都是司空幕府的低级属吏。大伙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刘洽有事与督护相商,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
“方才一直在观兵?”糜晃看着正在收兵回营的军士们,问道。
“稍微看了看。”刘洽说道。
“如何?”
“都是你我一路带来的,你道如何?”
糜晃摇头苦笑,随后又不死心地问道:“整训有段时日了,竟无改观?”
刘洽叹了口气,道:“底子太差,能有多少改观?若强要说,也就队主杨宝所领的那队看着还不错,有点模样了。再好好打磨一下,将来或堪大用。”
“杨宝……”糜晃念叨了两下,道:“今日晚了,待过些时日,我来看看杨宝此人如何。”
“又要离京了?”刘洽奸计得售,心下暗爽,于是立刻开始了下一步。
“是啊,忙得很。”糜晃苦笑道:“去邻近几个郡转一转,为司空征辟干才。”
刘洽有些眼红。
糜晃的门第并不高,但他是司空封国的土著,这就弥补了出身上的缺陷。
自己也是东海土著,但没有出身,若不是入府很早,跟糜晃压根就没得比。
人比人,气死人啊。
“督护三天两头离京,潘园这边怎么办?”刘洽故作迟疑道。
“什么怎么办?”糜晃一愣,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道:“其实吧,这个幢主我是真不想干,但没办法,只能先兼着了。临行前,司空与我数语,潘园这边万事由王妃做主。王妃若愿找人管着这幢兵,那就让她管吧,我倒省心了。”
“这……”刘洽心下一惊,道:“怕是不妥吧?王妃身边的仆役,管理田间地头、财货买卖是一把好手,管兵不行的吧?”
糜晃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我这不是还兼着幢主么?先让各队队主自决军务,待寻着合适人选,我再卸任。”
“军务一刻疏忽不得。”刘洽摇了摇头,道:“督护不在的时候,最好有人代管。”
“哦?”糜晃瞥了刘洽一眼,心中有些猜测,于是问道:“刘司马有何良策?”
刘洽知道自己有点急切了,但还是说道:“或可设一督伯,只管军纪、操训。如此一来,督护外出之时,军士们也不至于荒疏了技艺。”
“哈哈。”糜晃笑了笑,道:“刘司马,我就实话实说吧,这幢兵什么模样,你我知道,司空也知道。他早就不对这些人抱以期望了,而今没罢遣他们回家,纯粹是出于面子,不想太难看。督伯,哈哈,老的老,小的小,就是练到天荒地老,又能练出什么模样?”
“督护此言差矣。”刘洽说道:“洛阳的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军态度暧昧,作壁上观,齐王冏声势浩大,唯长沙王能抗衡一二。司空则无兵无权,值此之际,哪怕只有一两百能战之兵,对司空都是很重要的。”
糜晃闻言停下了脚步,沉吟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随即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之前司空身边的四十名护兵中,有名邵勋者,勇武绝伦,技艺出众,你我也是见过的。他带兵如何?”
刘洽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依稀听人说,他广收义子,阴结少年,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竟有此事?”糜晃有些惊讶。
“传闻而已,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刘洽面无表情地说道。
糜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说道:“罢了,我没时间来查证。这事知会王妃一声,待回来后再做计较。”
刘洽心中一咯噔,事情捅到王妃那里,就要复杂化了。但他也没办法,只能点头附和。
“你这几日在京中,可曾探得什么消息?”糜晃继续向前,随口问道。
“京中啊……”刘洽脸上是真的浮现出了许多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恐惧,只听他说道:“怕是要动手了哦。”
糜晃心下一突,差点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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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腊月之后,离过年就不远了。
但洛阳没有过年的气氛,一点都没有。
城内的公卿贵族们终于坐不住了。在没办法或舍不得离开洛阳的情况下,提前把家人子弟送到城外,似乎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潘园的日子依然平淡如水,没什么可多说的。但这种所谓的平淡,在紧张的时局之下,尤显弥足珍贵。
每一天都很宝贵,没有任何浪费的借口。
这個月轮到邵勋所在队值守宅园内部了,主要是后院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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