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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46节

  刘聪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非常明白这一点。

  在看到双方大战渐渐结束,各自收兵回营之后,他扭头看向廷尉陈元达,神色间颇为复杂。

  “陈卿。”刘聪说道。

  “陛下。”陈元达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陈卿乃国之柱石,朕所信赖。”刘聪说道:“今可领万人北上西河、太原,抄截拓跋后路。”

  “臣遵旨。”陈元达沉声应道。

  “再问问山中群豪。”说到这里,刘聪的脸色很不好看,只听他说道:“缘何鲜卑数百里突进,一路畅通无阻?山中百姓,难道都背弃大汉了吗?”

  “遵旨。”陈元达应下后,又道:“陛下,鲜卑来得太快,山中诸族未及反应,也是情有可原。值此危急之秋,陛下当宽宏待之。”

  “哼。”刘聪冷哼一声,道:“朕是可以宽宏以待,奈何有些人狼心狗肺,蛇鼠两端,却未必是纯臣。陈卿但北上,鲜卑坚持不了几日了,一旦败退,朕便衔尾追杀,届时倒要问问那些山中酋豪,到底是何居心。”

  陈元达默然。

  比起先帝,今上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辈,他对此深有体会。

  就在数月前,他就差点被今上杀了。

  此事源于刘皇后。

  今年正月,太后张氏崩,张皇后(太后侄女)闻之,“哀不自胜”,亦崩。

  三月,天子立贵嫔刘娥为皇后,为之起(huáng,同凰)仪殿。

  他第一个劝谏,认为宫殿已够居住,再起新殿实在太奢侈了,惹得天子大怒,欲杀他全家。

  群臣为之切谏,天子不从。

  关键时刻,刘皇后秘密派人通知暂停刑杀,又上疏死谏,方止。

  陈元达知道,刘皇后也是为了自保,不想得罪满朝文武,但她确实是个聪明清醒之辈。

  天子就不一样了。

  虽然最后勉强赦免了他,但他说的那句话,却让陈元达心中暗凛:“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这话明显带着怨气。

  是啊,满朝文武都来劝,天子被迫屈从,但心中一定很不舒服吧?

  陈元达知道,他已经被天子记恨在心了。

  但他没觉得有多害怕,做臣子的,唯尽忠而已。

  先帝待他有大恩,今上纵然奢靡刚愎,但也不是一点不听劝,国事勉力为之罢了,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见天子没什么别的话要说,陈元达又行一礼,准备退去。

  “等等。”刘聪喊住了他,问道:“方才河内来报,晋贼邵勋举兵北上,袭扰甚烈。刘安西请益其兵,以攻河阳,卿觉得如何?”

  陈元达斟酌了下,回道:“陛下,朝廷已定下‘跨有雍并’之策,便不应更改。河阳三城固然阻我南下之路,早晚要打,却不是现在。”

  刘聪一听,微微点头。

  其实不止陈元达,朝中基本都这个态度。

  晋阳得而复失之后,局势变幻不定,朝廷面临着拓跋鲜卑给予的强大压力,实在难以照顾各個方向。

  别说河内了,他们现在连关中方向都收缩了。

  刘曜其实打得挺好,凭借一支偏师,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屡战屡胜,一度占领长安。

  若非拓跋鲜卑大举南下,朝廷从关中抽调了部分兵力的话,这会可能已大破晋国将吏,使关中局势彻底明朗了。

  但世事没有如果。拓跋鲜卑确实南下了,刘曜不得不再度退回冯翊,坚守不出,等待时局变化。

  说起来,朝廷其实有些亏欠刘曜了,令关中大好的局面横生波折。

  刘曜都这样了,刘雅就更难得到支援了。

  说白了,摊子铺得有点大,处处受敌,俨然四战之地,不得不放弃一两个方向。

  河内显然处于被放弃的状态,但是——

  也不能一点不管啊。

  “陈卿。”刘聪迟疑道:“若檄调石勒增援河内,如何?他会应诏吗?”

  陈元达毫不犹豫地说道:“今岁以来,石勒、曹嶷贡禀渐疏,但他们还不敢割据自立。尤其是石勒,被夹在刘琨、王浚、邵勋中间,又有镇远将军就近监视,必不敢作乱。此时调兵,多半会来。”

  “不敢作乱?”刘聪追问道:“那就是说石勒有自立之心?”

  “陛下心中已有成算,臣不敢妄言。”陈元达回道。

  刘聪默然。

  走到这一步的人,就没有几个傻的。

  石勒什么心思,满朝文武不知道吗?只不过投鼠忌器,大家都在装傻罢了。

  曹嶷同理。

  今年送来的贡赋就比去年少,可见其已滋长了不少野心。

  但能动他吗?不能。更没必要。

  至少到目前为止,曹嶷还没有明显的反迹,还是愿意配合朝廷大略的。

  石勒比曹嶷更需要朝廷的帮助。

  他没有自立的本钱,也没有自立的行为。

  遮马堤之战,他固然不情愿,终究还是派兵过来了。

  此番增援河阳,石勒权衡利弊之下,哪怕再不满,也得装装样子,奉诏出兵。

  这就是君臣之间的博弈。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朝廷知道你的心思,朝廷也知道你知道……

  “传旨,令征东大将军石勒遣兵至河内,尊奉安西将军之令。”刘聪下定了决心,吩咐道。

第460章 情报

  金谷园已经成了指挥中心。

  近两月以来,进出宅园的人越来越多,身份也越来越高。

  忠武军已缓慢增长到四千余人,多出来的为河南诸郡国豪强子弟、部曲,分散编入各队,集中操练。

  银枪右营六千人同样屯驻在金谷园附近,定期操练。

  十天前,五千许昌世兵抵达。

  五天前,五千屯田军抵达。

  三天前,忠武军在邵慎的率领下,离开金谷园,返回宜阳继续操练。

  至此,仍留在金谷园的部队已下降至一万六千。他们何时出动,才是这场战争真正图穷匕见的时刻。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邵勋似乎还没有大举出动的意思。

  或许是四战之地处处分兵把守,兵力不够。

  或许是敌人还没被充分调动起来,时机不成熟。

  或许是他别有谋算。

  总之,他悠闲地躺在金谷园的竹林内,练武读书、处理公务,顺便对前线进行微操。

  偶尔,他也会接见一下外人。

  “新安置下来的百姓,一家给田三十亩,至少为我养一匹马。”邵勋拿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代表田地的方格,说道:“百姓只需拿出部分田地种豆科牧草,养一匹马绰绰有余。剩下的爱种什么种什么,我不管,也不问他们收税。”

  画完方格,邵勋又在里面画了一匹马。

  呃,与其说马,不是说像卡通版的驴。而且,画马的时候,他还在想可以养牛,于是下意识在马的头上画了两个角。

  对面传来“噗嗤”一声。

  绿色的裙摆拖曳在地上,随着主人的笑声,微微抖动着。

  裙摆下沿绣着几朵素丽的鲜花,格外诱人。

  邵勋放下树枝,尴尬地一笑。

  他同时注意到,王惠风的衣着好像换了。

  以前见她的时候,都是一身素衣,没有任何装饰品。

  这次前来会面,她的衣裙“生动”了不少。

  这是何意?邵勋心中若有所思,若有明悟。

  但他装作没看见,笑完后,面现慨然之色,道:“其实,草原上一亩地养不了什么牲畜,但在四处膏壤的河南,一亩地全种上豆科牧草,细心打理,每年收得的干草数倍于草原。我就算他们拿十亩地出来种草,养两匹马都够了,今只要一匹,剩下的还能再养一头牛、几只羊。如此一来,百姓生活非但不会太拮据,还会有所改善。”

  其实,他这段话里面有个漏洞。

  正常执行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马死了呢?这怎么办?

  理论上来说,这是官府寄养在百姓家里的马,所有权是官府,死了要不要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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