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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24节

  拿上骆思恭给的书信,杨嗣昌带着自家书童行走在长沙府的街头。长沙是湘中四水汇聚之地,沿着湘江、浏阳河一线人员往来不息,看着此地市面的热闹景象,杨嗣昌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湖南官书局在城外,今日到达长沙的时间太晚,已经赶不上了,杨嗣昌便在长沙找了一处客店住下。

  将行李安顿好便已是下午,杨嗣昌在屋中待的也是无聊,于是便带着童仆来到街面上乱逛。

  湖南的地形是一个马蹄口,东南西都被山岭包围,只在长沙以北连接洞庭湖一带是平地,在明代长沙以南各府出外的大宗交通直接走长沙还更方便,外省的书籍入湖南也直接走长江经洞庭府转湘江,运到长沙集散。

  此时的湖南虽然文化建设不甚显,但是作为鱼米之乡,日子还是相当过得去的,长沙的书籍消费人群非常大。

  这天天气又不错,文庙坪附近的一条街上,各家书铺中都有不少人来买书。

  杨嗣昌走进一家招牌老旧的大书店,不去看店面门口摆放的程文墨卷和新刻小说,他直奔柜台问道:“最近可到了什么新的经史佳作?”

  那掌柜的用带着湘中口音的官话道:“回老爷的话,有一部福建新刻的《训诂学讲义》,看的人不少呢。”

  湖湘学者在此时势力不算大,但是却已经有鲜明的地方特征,那就是求新求变,敢想敢干。

  要放在别的地方,《训诂学讲义》这样的作品老板可能害怕顾客不喜欢,多半不会第一个推荐,但是在湖南,当地文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说的好!多来,多写,爱看!

  杨嗣昌对王文龙自然有印象,之前他就读过王文龙的《尚书古文疏证》,对王文龙的学问极为佩服。

  而这老板听着杨嗣昌的武陵口音,还生怕他是小地方来的文人,没听过这两年声名鹊起的王文龙的名字,取出那部《训诂学讲义》的同时介绍说道:

  “这王建阳名文龙,号静观先生,乃是一个奇人,他祖上乃是跟着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明人,他也是在西洋出生,幼时颠沛流离,在西洋地方学了一派新奇学问,二十几岁才回到大明,开笔写了几部书就在福建江南都是挣下了大名的。不光是我大明的有识之士对他无比赏识,说是西洋的欧洲人也听闻他的名字。”

  掌柜的笑着说:“这王建阳身上可是有不少奇闻,就说一条,人都说欧洲有个英吉利国,那国家就如同女儿国一般是个女子做国王,那女王生的婀娜窈窕,读了他的书之后一下倾心,愿以托国之富招他去做个相国,若是做的好时,以后便南面称孤也是有的。”

  “我大明的老爷们也欣赏他的才华,听闻此事怕丢了这么个才子,连忙给他授官进了国子监。你说这王建阳才到而立之年就被这许多人赏识,学问定是高的不行了!”

  要不说消息是越传越邪门呢,七十多岁的伊丽莎白老太太一来二去被明人传成了美貌婀娜的女儿国国王,大家还自发给这故事做了不少演绎,再过个几年,说不定以王文龙和伊丽莎白做主角的戏曲都能给写出来了。

  “他才而立之年吗?这倒真是难得。”杨嗣昌之前虽然看过王文龙的书,但是却不太知道王文龙的底细,只看《尚书古文疏证》他还以为此书需要收集这么多资料,作者一定是个老学究,却没想到王文龙不过比他长了十几岁。

  杨嗣昌看着那一大函书籍,先问了个价格,掌柜的笑道:“这虽是闽本,但是却印的极佳,老爷也见了,这乃是双色套印的珍本呢,价钱上自然也贵些。开价四两银子,不敢多要,到其他铺面中也是这个价钱。”

  杨嗣昌心中啧舌,一套书籍运到湖南的售价就抵得上本地百姓小半年工资了,这可真是个价呀,这书还是油印本,印刷成本又不高,卖这个价格绝对是大大的坑人。

  但那掌柜的也不说降价,一脸笑容的任由杨嗣昌翻看。

第378章 实学书籍

  杨嗣昌在后世被认为是明末的能臣之一,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却很少被人提及,那就是杨嗣昌是明末一个产出颇高的作家。

  杨嗣昌的作品集中在诗词和文集上,而且和此时流行的文人集子不同,杨嗣昌的文集相当注重实用性,甚至有点后世专业论文的意思。

  比如他的《武陵竞渡略》是一部研究龙舟竞渡传统的专著,比较了湖北,湖南,广东,福建等地龙舟竞渡的场景和风俗形式,甚至从各方面去分析这些风俗和当地百姓以及历史的关系。

  再比如他的《地官集》是他考中进士之后,在户部任职期间所写的文集,此书将他在户部参与财政管理的经历以及所思所想全部写出。崇祯皇帝还未登基时,就看过《地官集》,以此书去了解国家财政的运营方式。

  所以别以为明代的文人就只会空谈心性,杨嗣昌研究的就是实学,而且已经有了一些社科研究的思想。

  而《训诂学方法论》就是一步从操作方面讲训诂学研究的专著,后面王文龙附上的另外几篇文章,也几乎是考据学各个方面的论文,实操性和科学性都很强,实在太符合杨嗣昌的口味了。

  翻了几页之后,杨嗣昌越发的心动,最后终于一咬牙道:“这书我买了。”

  抱着书函回到客店,杨嗣昌根本无心睡觉,直接点起油灯开始读书,越看越是精神。

  一直看到屋中黑下来,杨嗣昌揉揉眼睛抬头这才发现他的书童早已等到睡着了,一盏省油灯的灯油都已烧干。

  杨嗣昌揉揉发痛的眼睛,只觉得王文龙的这本书写得非常好。

  原因一是王文龙的论证的确非常优秀,《训诂学方法论》从各方面描述了训诂学这一门小学的未来,绝对是开山之作的水准。

  第二条原因则是王文龙的写书方式,《训诂学方法论》处处充满逻辑和实证的精神,一切推演都有的放矢,在这个年代的作品之中是绝无仅有的。

  而王文龙的这本书非常符合此时的时代发展方向。

  万历年间的儒家各门各派都在批评清谈之风。有人以为这是阳明心学传下来的问题,有人以为这是因为佛教思想太多的渗透入了儒家思维,甚至有人刨根到朱熹身上,认为程朱理学才是将儒学带向高谈阔论的罪魁祸首。

  王文龙的《训诂学方法论》没有参与这些讨论,却直接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既然谁都说不服对方,那就通过考据看看当年的儒家典籍究竟说了什么吧。

  如果真的是对于儒家学问没兴趣,大学做不下去,还可以做小学,除了四书五经之外,那么多的古文书籍全都可以去加以考证。

  另外《训诂学方法论》还启迪了许多其他研究的文人,王文龙在书中展示了可以通过逻辑找出训诂的方法,焦竑又展示了可以通过逻辑科学的方式去研究史书的路子,那能否同样通过科学的方式找出写文章的方法、做画的方法、研究音韵的方法?

  杨嗣昌是个颇有悟性的文人,在阅读过程中已经渐渐发现此书的以上这些优点,并且越思考越觉得这书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杨朱渡,湖南官书局。

  杨嗣昌被一个书办领到书局干办的屋中。

  干办手中拿着骆思恭的信奇怪问道:“骆千户打招呼已过去十多日,怎么杨小友今日才来?”

  杨嗣昌不好意思的说:“我在客店中临时改了稿子,是以拖延了几日。”

  “改稿?”那干办问:“杨小友的稿子不是早就写好了吗?”

  “以前所写的书稿总缺了些味道,近日看了王建阳的书,突然发觉可以在过去散文之下加些评述文字,于是又重新补上。”

  看了《训诂学方法论》之后杨嗣昌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修改自己的书稿。

  王文龙的研究方法启迪了他,他觉得自己写的那些民俗散文,实在太过于浅薄,完全可以在自己所描写的民俗散文后面增加一些对于这些民俗来源的分析,这样这本书的可读性才会更强。

  这也是杨嗣昌第一次出书,不知道自己书籍的定位究竟是什么才会如此。

  他大改了十几天时间,原本一篇散文集几乎被他搞成社会学研究专著了。

  其实本质原因还是杨嗣昌觉得王文龙的书写的太好,看了王文龙的书之后,再看他的《野客青鞋集》就觉得拿不出手,不自信之下,便对自己原本不错的文字反复修改。

  杨嗣昌忙着改自己的散文集时,《训诂学方法论》也在南方卖了起来。

  不用做太多宣传,王文龙的名字就是活招牌。

  这种书的消费群体是知识阶层,注定了销量不会太大,但因为有王文龙的署名,有识之士多半会拿起来翻看。

  甚至难得的在各地码头上的书客都会在书匣之中放上一套《训诂学方法论》,因为有王文龙的大名,在码头这样的地方,这种书居然也能卖得出去。

  此刻正在南京赶航船的陈元藻便在码头旁卖书的书客处发现了一套《训诂学方法论》,十分惊喜:“这套书居然这么快便卖到江南来了?我还以为离了福建便与这套书无缘相见了呢!”

  陈元藻是莆田人,于八闽也是个颇有名气的名士、书画家。

  陈元藻早在十几年前就考中了举人,不过几次会试都没有得中,今年干脆跑关系,以举人的功名弄到了个县学教育的职位,只不过地方比较远,在西安府埔城县。

  陈元藻的祖父当过御史,不过到他这一辈家中早没多少钱财,他在莆田也是到处跟人应酬,混日子。

  还不如把钱财都使出去,换个去西安当官,一边当县教谕一边继续准备科举。这年头福建的举人要去京城赶考,花费可是不少,比如今年会试陈元藻就因为舍不得路费所以没有参加,如果在西安当官,从西安去京城考试路上花费可就少多了。

  即使考不上陈元藻也觉得值得,毕竟可以为官一任。

  陈元藻是真有道德追求的,他这人十分简朴,嫉恶如仇,觉得当官才能做事,这在他来说是实现人生价值的一种方式。

  陈元藻身上带的钱不多,但是问清楚价格之后他二话不说就掏出三两银子将这套《训诂学方法论》买下。

  此时船还没到,陈元藻便在码头旁找了个树荫处,将自己的包袱垫在地上,靠着树干坐下,抽出第一册《训诂学方法论》就自顾自读起来。

第379章 儒门大家的推崇

  陈元藻作为书画家,在读书上,他除了研究四书五经之外,对于秦汉古文也非常爱好。他喜欢先秦文字之中那种浪漫的气息。

  只不过此时对于古文的研究还有许多未确切之处,许多先秦古籍的翻译常让陈元藻觉得不对意思。

  而陈元藻一开始看《训诂学方法论》就见其中有大量考究先秦古文字的内容,瞬间便引起了他的兴趣,接着他又翻阅到其中的甲骨文相关内容,更是对殷商古文感到好奇,读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已将第一册书给翻完。

  他再抬起头时才发现时间已过了半上午,只是他所等的官船还没到,却见有个六十几岁的老儒生也在一边等船,那人此时正好奇的看着他怀里的书。

  陈元藻在读书时怕书被偷,所以直接将一函新书给抱在了怀里,反倒是将自己的包裹随意的放在手边。

  那年老的儒生见陈元藻抬头,亲切的笑道:“这本《训诂学方法论》实在是本好书,第一册才刚刚开头,后面几册讲的更加精采。”

  陈元藻点头同意说道:“只看笔者对于金文的研究便知道他之学问乃是有的放矢的,许多世上人对于钟鼎文常见的错误认识在这书里都给解析的清楚。”

  “你还会写钟鼎文?”那老书生惊讶问道,“这可是难得的本领了。”

  陈元藻笑着说道:“我在乡间便是靠给人写字作画谋生的,石鼓书、钟鼎文,这些都是必要学习的字体。”

  “倒也是个有趣的后生,”那老者主动介绍道:“老朽周汝登,字继元,不知小友名姓?”

  陈元藻闻言惊讶道:“您就是海门先生?”

  周汝登点头笑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海门先生周汝登天下谁人不知,在下幼时便拜读过先生的《圣学宗传》。”陈元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我也是阳明门徒,只不过我的经学功底实在太过稀松,许多深刻内容都解它不清。”

  周汝登听说陈元藻也读过自己的书,颇为高兴。在这年代能够有机会读时新的经义书籍就绝对算是文人之中的佼佼者了,大多数读书人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其他的书籍是翻也不翻的,即使读些时兴作品也更多是小说之类。

  周汝登立马就把他认为是可以交谈的对象,于是也铺了旧衣服便在陈元藻旁边坐下,原来他也是在等船的。

  两人聊起训诂学的内容来,周汝登问道:“你读这本《训诂学方法论》可觉得此书有什么优点?”

  陈元藻回答道:“我只不过是读过一些先秦古文而已,并没有太深的研究,实话实说,建阳先生所引用文字我许多都未读过,写的是对是错、有何奥妙,我都品味不出,这是我学识太过浅薄,海门先生是大家,我想问问先生以为此书所讲的训诂学方法如何?”

  周汝登毫不犹豫的夸奖说道:“这本《训诂学方法论》所想做的是开具一种考据学办法,王建阳举的例子只是为说明相应的训诂学方法该要如何实际使用,哪怕没读过对应的原文也可以看懂,若说举例的恰当与否,在我看来该是这些年中小学作品绝无仅有的了。”

  “这书所写的内容和所教的办法还只是第一层,真正厉害的乃是其中所透露出的思想,用考据学的办法去研究古文,这又是王建阳将《尚书古文疏证》之中未完成之事继续拓展。若是日后所有研究都照这个方法来做,那这天下的学人便是另一番面貌,甚至可能将今日清谈盛行的儒家彻底颠过来。”

  看见周汝登说的神采飞扬,陈元藻颇为惊讶:“先生以为今日之儒学要全面改革?”

  “自然要全面改革!”周汝登毫不犹豫的说道:“儒学本来就是要指导天下人的学问,如今这天下多的是穷苦人、做工行商的人但如今儒学却偏偏不给这些人读,如若儒学只能用来考科举,那还谈什么军事致用?如若科举选拔出来的都是一些只读这种儒学的人,那又如何能够治理好国家?”

  见到这六十多岁的老人突然如此有精力的大发议论,陈元藻颇为愕然。

  周汝登指着陈元藻怀中的书说道:“王建阳这考据学的办法十分之好,我之前倒还没想到这样的本事,若是从此之后可以将儒学的是非潮给颠倒过来,我定当为之鼓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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