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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117节

  福建沿海的许多地方都有械斗之风,其实不光是福建,包括闽粤文化延伸的潮汕地区也是同样风气。规模最大的是清代的漳泉械斗,当然蒲田械斗阵仗也不算小。

  这并不是因为闽粤百姓喜欢打架,而是因为闽越之地地狭民贫,很早就碰到资源争夺问题,本地的资源再怎么开发都无法养活全部百姓,那么就只留下一条路——抢夺别人的资源以供自己生存。

  只要遇到资源争夺,本地的村庄之间就会联合起来,所争夺的东西也不一而足:集市开办权,商人路权,海运卸货权,柴山草山,沙田归属……甚至是迎神赛会不小心越境都能打一架。

  而刚才王文龙所看到的互相丢石头也不是兴之所致,而是莆田本地的老传统,本地沿海的村庄约定在每年正月初二到初七群众集结在海边行“掷石之戏”,说是游戏,但是也是械斗的一种方式,要求即使偶负重伤也要“隐忍不言,死而无怨”,不然就会被其他村庄嘲笑,出了懦夫的村庄,田里庄稼会被糟蹋,甚至争议田产也会被抢去。

  这种风气还帮本地训练出了特殊人才,南宋时福建兴化军中就专门在兴化莆田一带招募“石手军”,在战场上丢石头砸敌人砸的贼准。

  欧家是莆田奉谷望族,欧家的管事在本地也挺有脸面,当下他安顿好王文龙就连忙去询问情况。

  不一会儿管事就问回结果。

  “这次械斗是因为争渡。”

  一切只因为个把月前的南澳大地震,大量的救援物资要走莆田中转。

  莆田平原被木兰溪划为南北二洋,物资过莆田,多半要过河,木兰溪陆路交通只有一条宁海桥,物资一多就要走渡口,激增的物资一下使得渡口生意利润飞涨。

  照那管事打听所知,此时莆田的六处渡口全部在进行类似的械斗,背后或是高门大姓所支持或是连乡结盟想要让自己和盟友共同占据渡口利益,宁海桥也被拦了,打出个结果前谁也过不去。

  王平保问道:“兴化府里不是来了个吴太监吗?如此争渡他也不管?”

  那欧家的管事闻言笑道:“太监哪里会管械斗之事?反正任由百姓打上几天就能出个结果,到时候哪边赢了他们与那边合作也就是。”

  王文龙一阵无语,岸边打的火热,他一时也过不去,只能一起去岸旁的旅店居住。

  接下来几天,三江口的械斗打的越来越大,甚至出动了抬枪和火炮,局势糟糕到兴化府城派出卫所兵来镇场子。

  卫所兵也要长期在本地居住,同样不想惹得一身骚,所以他们不加入械斗,只是在一旁维持战场秩序,免得这群人打的急眼之后跑到对方岸上来毁坏“敌方后勤”。

  还好这些械斗的百姓也只是为了争抢渡权,王文龙等人虽居住在旅店之中走不了,但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左右无事,王文龙索性和其他商人一起到岸边去观战。

  他们站得很靠边,不挡住本地村民的后勤路线,本地村民也不来管他们。

  时间打的久了对两边都没好处,所以打到第三天战事的剧烈程度陡然上升,两方都想要快速决出胜负。

  王文龙站在土包上看了不到一刻钟两边就各自有十几人披红挂彩被拖下战场。

  基本死不了人,因为后勤太方便了,男子刚刚见红就被自家婆娘拖回家里去包扎,小病小伤的,养几天就好了。

  王文龙这时又看到旅店的老板指挥着伙计架起大锅,又将一包包药材拖到锅旁。

  老板自然也是村中人,这次却是义务的给村民熬膏药准备治伤。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眼前一亮,跑到铁锅旁。

  他一开口就能听出是江南人士,问道:“老板,你们村里还有多余的药材吗?我想买一点,南边急用。”

  那老板用带着隆重本地口音的官话说道:“如今村里药材也正紧张呢,哪里有多余的给你们这些商人?”

  那年轻男子,闻言却是打开自己的行囊,指着里头医书说道:“我是专门来咱们福建帮助救灾的医生,并非商人。”

  “南澳诏安遭灾,死者颇多,如今已经入冬,正在流行疫病。我本来是要过河去采购的,如今已经困了两天不得行动,救病如救火,看在你们都是闽人的份上,老板伱帮帮忙吧。”

  那旅店掌柜笑着说道:“诏安?三江口对面村子死人我都不救,诏安人我认识他是谁呀?”

  年轻医生闻言目瞪口呆,王文龙在旁看了一会儿,不禁对这医生感到好奇,反正也闲来无事,他便走上去搭讪问道:“这位先生好,请问先生是哪里人氏?”

  那青年医生有些警惕地看了王文龙几眼,见王文龙身后还带着奴仆,这才感觉他地位稍高,回答说道:“我是吴中人,叫吴有性,字又可。”

  王文龙闻言一愣,吴又可?这也太巧了,在个旅馆中住几天都能碰到明末的大医学家。

  王文龙连忙拱手道:“吴先生好,我叫王文龙字建阳。”

  “王建阳?敢是写《常州文告》的静观先生?”吴有性瞬间神色转为尊重道:“我最喜欢先生的论理,《天演论》写的实在太好!”

  江边炮声隆隆,一时也没个消停,王文龙所幸请着吴有性一起回到旅馆谈话。

第189章 传染病

  在旅馆中坐下,王文龙询问吴有性道:“敢问吴先生的医术是从哪位大师学来?”

  吴有性含胡道:“是我们苏州本地一位名医,姓李的。”

  王文龙好奇道:“我也常来往吴中和八闽,不知是哪一位李医生?”

  吴有性略略脸红,小声说道:“也未曾堂授,不过读了先生的医案……”

  王文龙看见吴有性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位根本就没有正经跟人学过医,多半读了两本医书就跑出来干活了。

  吴有性却是连忙找补解释说:“先生不要瞧我年轻,我行医已有五年,治好的病人也有上千,腹中已有了好几本医书做底子,说起汤头歌诀,上千条也是打不住的。”

  王文龙点点头,要不是吴有性在后世颇有名气,他听到这解释多半会把吴有性当成庸医看待。

  吴有性却是十分敬仰王文龙,高兴说道:“先生的《天演论》我读了又读,只觉其中道理和医术相似。”

  “敢请言之。”王文龙颇为好奇。

  吴有性说道:“我吴门医派医家众多,分为杂病学派,伤寒学派,温病学派,外科学派,往往寻章摘句要拿古书上的法子来治时人之病,但是我在外行医见了无数病人,却见到有许多病人并非是照着书上来得病的,这时就要用到先生所写:适者生存的道理了——断断不可以一味去套书上方法,而应该仔细分析,辨证施治。”

  王文龙点头,听到这见识不错的话他才终于可以确定眼前人就是历史上那位写出《温疫论》的医学大家。

  他和吴有性一番询问,这才知道,这年头的医生也是水平参差不齐,甚至庸医居多。

  比如此时医生最聚集的地方就是苏州,形成了一个吴门医派。

  苏州能出这么多医生,其实主要原因就是苏州的读书人多,读书人能看得懂医书,起码也能背下几条汤头歌诀,这就已经比不识字的人有了巨大的优势。

  本朝苏州名医起于王仲光。

  书生王仲光想要找名医戴原礼学习医术,戴原礼告诉王仲光学医需要熟读《黄帝内经》,王仲光就归而习之三年,把一本《黄帝内经》读的滚瓜烂熟,当时王仲光虽习医书,但从来没有临诊用药过。

  直到戴原礼把自己一生的行医经历写成《彦修医案》十卷,秘不示人,王仲光设法取之而归,再次努力学习,这才有了开药的能力,外出行医,名满吴下,也由此开创吴中医派。

  明朝的吴中医派开派祖师王仲光自己就是靠读书学会的医术,所以像吴有性这样,虽找了个师父的名头其实只是自己读了两本书就跑出来行医的还真不算什么异类。

  这种自学成才的医生治疗方式也很简单,一些技术不到家的医生读医书之后就按照病人的病症抄着原书之中治疗类似病症的药方给病人开药,水平高一些的就能分辨药理药性,按照君臣佐使的方法自行配伍出新的药方。

  吴有性在其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他可以自撰药方,还有自己的医疗理论,说是有名医的水平也不为过了。

  吴有性很喜欢王文龙的《天演论》,他说了半天后王文龙一针见血的指出:“先生其实是对《天演论》中实践检验真理的实验方法感兴趣。”

  “实验方法?”

  王文龙解释道:“比如古代医书之中写了一个方子,后世医生不知道它能否成立,想要验证其效果并不是靠背《黄帝内经》的条文,而是要真的把药物使用后仔细观察病人的症状能否改善,病情是否减轻。”

  “如果这个方子真的治疗了相应的病情,那它就可以成为一个专治此病的药方,若是不行,那就被证伪,无论它再符合医理都应该弃之不用。这过程就叫做实验了。”

  吴有性听的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好多古书之中的方子说的头头是道,但其实在实践之中全无作用,有时我自己开出的方子比古方更有用,我也会专门记录下来,正如先生所说,对于我们做医生的,实验比理论更重要。”

  真不要嘲笑这时的吴中医派崇尚遵照前人的医案来抓药。

  将由大夫主观判断的药方向成药方向演进其实是所有古代医学的发展方向。

  将药物组方确定下来,这样才能对药方的适应症以及副作用有更多了解。

  相反,要是今天这套药方加一点东西,明天这套药方减一点东西,每天开的药都不是同样的成分,怎么进行对照实验?

  王文龙说道:“其实吴中医生研究医案正是一种积累实验数据的方法,前辈的医生反复使用类似药方,后来人渐渐也就能摸清这种药方的作用以及副作用。一套药方用的时间越久,医生对其的性质了解的越清楚,使用时也能更好地有的放矢。”

  王文龙笑道:“正是由此原因,我敢说日后医药定然也越来越倾向于开发出成品的丸散膏丹的原因。甚至药方之中的药材必须要地道,炮制过程不能出现太大差异。不是因为相应的炮制手法可以如何的发挥药性,而是为了保证最终的成品成分不会有太大差异。”

  吴有性仔细思索,然后便连连点头,大为同意:“只有用同样的药品才能保证每一次实验都能作为参照。”

  直白说这年代的医生就是拿人试药,所有传到后世真正的老方都是一代一代人试出来的,对于一些药品配伍的效果也是通过拿人试药研究清楚,所谓验方大抵如是。

  “不过这回在诏安的瘟疫却实在没有前人方法可以参考,”吴有性有些苦恼的说道:“诏安灾后起瘟疫,病人手脚冰冷,头昏欲睡,我初到之时以为是风病,但以相应药物医治却又不见效果,几日之后转成伤寒症状,用古书之中的方子,虽能稍解其表症,但是病人脾胃又更加虚弱。”

  吴有性叹气说道:“我观此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手中一切药方全都行之无效,手中药物全部用完,却没能治好一人,这次回莆田想要寻求更多药品前去治病,却又被堵于路途。”

第190章 瘟疫论

  历史上吴有性写出《温疫论》的背景是崇祯末年的大瘟疫,那场瘟疫全国横行十户九死,河南、河北、山东、浙江等人口聚集区,“五六月间,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口仅存者”。

  一些学者认为满清能够成功入关也和这场大瘟疫不无关系,起义军反复骚扰几遍都还没有崩溃的河南河北,清军一到却几乎是望风而降,以大明的情况再怎么样溃败的也不会那么快,如果真出现了死亡率这么高的瘟疫倒是比较能够解释。

  当时的医生用治伤寒的方法医治全部失败,医生旁皇无措,吴有性也终于悟出不能全信古书的道理,写下“守古法则不治今病”的判断,开始研究当时的瘟疫之症,从头摸索出一套新的治疗方案。

  后世学者考证认为这场瘟疫其实就是鼠疫,而且还是海外输入的新品种。随着隆庆开海,大量海内外交流自然会带来新的传染病。有港口的诏安突然发生前所未见的瘟疫也不是怪事。

  王文龙也不知诏安流行的究竟是什么病症,但是他却知道控制传染病的最佳办法。

  王文龙引导说:“先生不如试用实验之思维,虽然诏安大疫,但总有一些人能够幸存,先生可仔细回忆,其中有无地方幸存者特别多,他们又和别处有何不同?”

  王文龙说道:“这也算是一种实验,只不过是多场实验同时进行,有人染病有人幸存,幸存者聚集之处多半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可以避免染病的办法。”

  他这话一下提醒了吴有性,吴有性皱眉思索:“诏安有海港,港中多是青壮,但即使如他们也多有染病的,可见此病厉害,并非身体强壮便能逃过一劫。”

  想着想着他突然说道:“如此说来倒有一处地方,那是诏安县一处名为洋尾的村子,我回莆田时经过此村,发现村中几乎无人染病。”

  “此村可是在诏安外围?”

  吴有性摇头说道:“地虽偏远但不是人迹罕至之处,诏安有条东溪,溪水在县界分成东溪干流和支流浒溪入海,洋尾就在两溪夹角处,村中常有人到县中的宫口港去做工的,只不过地震之后,此地交通断绝,若非行船北上意外搁浅我也不会到这村中。”

  吴有性越想越是奇怪:“怪哉怪哉,若是地震之后起邪风带来风寒,那洋尾正当着风口之上,如何别处人都患病,独独他村中得以保全?”

  吴有性还在奇怪而王文龙则是已经反应过来:

  洋尾村显然是在河中三角洲地带,地形也不算平坦,平时只有人口外流到县中的港口去做事,大灾之后交通断绝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回村,传染病例输入肯定少。

  这时的医生往往以为传染病的起源是风邪瘴气,所以吴有性对于同处一地的一个村庄病人格外少会觉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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