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公门里的斩妖日常 第147节

　　马大原对账本的兴趣远大于手记。毕竟账本很清楚，时间地点人和事，清清楚楚能够直接用。而手记就太模糊了。

　　杨谦沉吟片刻摇头说，你再好生看看这账目和这本手记，上面其实有不少能对应上的东西。

　　马大原心里一动，连忙上前拿起账本和手记再次看了起来。

　　杨谦在边上提醒道：“注意账目上出现过几次吴有良找来兵衙和城卫军帮他平事情的情况？”

　　马大原连忙数了一下，说：“近四年一共有六次！”

　　“吴家不论家业再大充其量都不过是商贾而已，接触多的应该是官衙的方方面面，跟军伍不该有牵连，更别说还能随随便便就请动兵衙和城卫军帮他擦屁股。他凭什么？

　　你再看手记里吴有良酒后多次说吉州府里一半以上的铁器和生牛皮都是他家车行走的，还说过吉州府的城卫军骁牙将都要对他老子客客气气的，不然就掐对方的脖子。

　　啧，我记得铁器和生牛皮都是特殊货物，由官衙发许可令之后委派下面各地的车马行在运，鸿运发车马行再厉害也只不过包下府城周边的铁器和生牛皮运输而已，那里来的“一半以上”？

　　还掐堂堂骁牙将的脖子？这口气这么大吗？疯了？

　　你再看看账目里说的吴家私开铁矿山和铁器作坊的条目，最后再回过头看看吴有良对吉州府军伍的态度和关系，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马大原这时候也从一开始的激动情绪中冷静了下来。按照杨谦的提醒，飞快的过了一遍手记和账目，脸上的神色先是疑惑，接着犹豫，最后眼睛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人，您的意思是这吴家在私造军械并且跟兵衙还是府城城卫军私相授受？！”

　　这是什么罪？

　　谋逆！

　　马大原在州府捕房里干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可能涉及这种罪名的案子。一时间有些茫然，也有些惊住了。

　　不是说好了收拾吴家。然后深挖旧案帮云定鹏昭雪的吗？了不起再碰一碰后面的岳王

　　想到岳王，马大原的眼睛瞪得就更大了，身子都有些打抖，他把这两件事一串，便明白刚才杨谦为何不让他先拿人，而是要他好生再想想了。

　　私造军械，与城卫军私相授受，而背后还可能是白渊所代表的岳王.

　　谋逆.岳王谋逆？！

　　“大人，不能吧？”

　　杨谦看到马大原的表情变化就晓得对方肯定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并且被吓了一跳。

　　“白渊自知不能让自己落在咱们手里，更猜到自己的亲随陈耀不是個什么硬气的人，所以当机立断先给自己定了罪送到兵衙手里去，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明显跟兵衙是早就有默契的。

　　兵衙大将伍运通至此也就看得出必是白渊一系的人，背后站的是谁？还不就是岳王仲？

　　而之前黄远也说过，说吴家看似不过一户豪商，但却是岳王手里对外敛财的一个根椽子，伸得最是前出。

　　如今看来，吴家这根椽子可不只是前出，还扎得极深！

　　比起白渊来同样不能轻举妄动。甚至我们之前的那些手段如今想起来都着实冒险了些，好在时运不错，还没有被察觉。”

　　“大人，付文义说的万一不尽实怎么办？”

　　“只要有六成是真的，那就动不得。你觉得付文义的手记和账目有六成靠谱吗？”

　　“这属下觉得应该有。”马大原一边不敢置信，一边又同样不怀疑付文义给出来的东西是故意耍人的假货。毕竟付文义的情绪都到那种地步了不太可能乱编。

　　“行了，暂时把你手里的那些线人收一收，让他们安稳些，不要冒任何风险乱动。同时这件事暂时就咱们俩知道就好，不要乱传，明白吗？”

　　“属下明白！”马大原此时也明白事情的凶险，不论巡案司里的弟兄们知不值得信任这件事都的确不宜声张。

　　当下杨谦便拿上账目和手记离开了公廨房，急急忙忙的朝官衙而去，此事还得先去给刘川禀明才行。

　　可杨谦刚到官衙门口就看到了一队腰间别着金剑的侍卫，并且一路上戒备森严，一直延到了刘川公廨房外面。

　　不用谁提醒，杨谦也认得这些金剑侍卫什么来头：皇室近卫。

　　与胡安那样的皇城内卫类似，皇室近卫也是皇族特有，职责是保护皇室成员。

　　而在吉州府能有皇室近卫拱卫出行的人除了岳王仲还能有谁？

第240章 大庆

　　茶房里依旧人多。

　　而且很多都是吉州府内各地大人物。有些杨谦认识，有些不认识。

　　此时这些大人物们都没心思喝茶，也没摆什么高深的谱，相熟的都凑在一起说着话，聊的都是岳王来找刘府主所为何事。

　　见到杨谦进来，这些人的声音一下就收了大半，并且话题很多也都转到了杨谦身上来。

　　“就是他！”或者“厉害呀！”还有“躲远点！”之类的言语依稀的瞒不过杨谦的耳朵。他现在的肉身早就不是“常人”范畴了。不用法术手段，耳力目力都灵敏非常，只要他想，这茶房里面所有人的窃窃私语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比如此时，这茶房里的人谈论起杨谦之所以避之不及，还是因为之前白渊的事情。

　　堂堂左府衙也是说办就办，应是逼得白渊陷身军伍，这么能耐的人吉州府多少年没见过了？

　　至于背后博弈，不外乎刘川和岳王仲而已，在场的这些大人谁不晓得？甚至不少人自己就身在其中。

　　这种事情没分出胜负之前谁敢去跟杨谦接触？自然避之不及。

　　关于自己的碎语闲言杨谦根本不在乎。这些官面的大人物跟他不是一路的，没必要费精神。倒是这些人对岳王来官衙的议论让杨谦有些感兴趣。

　　“这位大人，您刚才说的“大庆”是什么意思？”杨谦笑着转身朝身后最近的一人问道。此人穿着衙主袍服，不知是吉州府治下哪个城邑的。

　　或许是没想到杨谦会突然凑过来，这人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脸上扯了一抹勉强的微笑，说：“杨大人不知三日后便是三年一度的彩云节吗？大庆就是说的这个。”

　　彩云节？

　　杨谦猛地反应过来。他是说最近几日街上张灯结彩也好奇，只道是哪家大户要结亲所以挂彩全城，只是心思太紧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却把洪武朝这边最重要的一个节日给忘了。

　　彩云节，是洪武朝特有的节日。纪念一个名叫“彩云”的女子。

　　据说这女子是在洪武朝建国之初的一场国战中的大英雄，其带领城中老弱，在牙兵临阵脱逃之后继续坚守数日，终于等到国朝大军驰援拯救了满城百姓，但她却在胜利的前一刻力竭死在城头。

　　而洪武朝这边计阴寿是三阳一阴，所以彩云节也是三年一次，其实就是在为“彩云”庆贺阴寿。

　　据说每到这個节日，洪武朝里不论老少都会狂欢三天。各地官衙也有与民同乐的很多庆典活动。

　　为何是据说，因为杨谦过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过过彩云节，关于这个节日的场面也都只是在他的记忆里依稀存在。

　　“以往岳王也会过来找府主商议大庆的事情吗？”杨谦本着一事不劳二主的想法，继续跟面前这位不知哪个城邑的衙主问道。

　　“这就不好说了。岳王为尊，一般可不会到官衙来。杨大人跟府主亲近，何不等会儿当面问问府主？”

　　这话里带刺，但又摸不清站脚，亲疏难辨，距离似近似远。

　　要不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大人物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回答了杨谦的话，但又故意刺了杨谦一下，距离感把握得简直妙到巅毫。

　　杨谦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之后转过身去不再多问。对方该回答的也回答了，还表达了不愿接触的意思，再纠缠就不知进退了。

　　“岳王为尊，一般可不会到官衙来。”

　　这就是说岳王这一次过来很不寻常，即便猜测是跟大庆有关，但也不该岳王登门，而是会招呼刘川去城外碎镜湖庄园的。

　　杨谦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岳王此来，应该就是要开始出招了。

　　看起来之前在酒楼给杨谦的当面警告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一杯茶都还没有喝完，茶房外面便有人声，岳王从刘川的公廨房里出来。并未顿足，领着金剑侍卫便快步离开了。对于两侧朝他行礼的人根本视而不见，身上有种之前见面时杨谦还未感觉到的贵气。

　　这边岳王一走，另一边就有侍卫过来叫号牌，不过一开口却直接喊了杨谦的名字。

　　“巡案司杨大人，府主有请。”

　　一句话再次让杨谦成为茶房里众人的焦点。大家都拿着号牌，都差不多的身份，有些职衔甚至还在杨谦之上高两级的都有。但明显看得出杨谦此时更受刘川看重，根本不排序，直接就把杨谦叫了进去。

　　都是人精，没谁在这个时候议论是非，但心里都在盘算今日之后，最近一段时日还是少来府城这边为妙，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寻常。

　　能寻常才怪了。

　　一边是王爷亲自登门，但刘川居然只是送到公廨房门口？一边是倚重巡案司这种司部，加上之前的种种传闻，怎么看都透着诡谲。

　　公廨房内。

　　“参见府主大人！”

　　“嗯，看到刚才出去的岳王了？”

　　“属下看到了，岳王今日带了不少皇室近卫，脸上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估计是不高兴我没送他出去吧。啧，你可猜得到岳王此来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道。但属下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刘川笑道：“好事？吃酒算不算好事？岳王是来给我发帖的。”

　　一边说，刘川一边从桌上拿起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杨谦，示意杨谦看看。

　　“初三.就是三天后？彩云节？”杨谦诧异，没想到茶房那些人还真猜对了事由。只不过不是大庆事宜，而是要设宴。

　　堂堂王爷亲自送请柬上门，看来刘川就算不想去也得去了。难怪刘川脸色不好看，连送都不送岳王。

　　“怎么你也收到请柬了？”刘川打趣道。

　　“大人说笑了，小子哪有这资格。”

　　“还真不是说笑。刚才岳王在我面前可是好一顿夸你，说你这人识时务，有本事，还要我以后多给你些担子。看起来跟你很熟络的样子。

　　我觉得你应该也会有请柬可收。”

　　杨谦苦笑道：“大人，我跟岳王可熟不起来。而且这请柬就算真送来了，属下也不敢去。大人您恐怕也得三思而行呀。”

　　“哦？你且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