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公门里的斩妖日常 第108节

　　看这些人的眼神，似乎带着审视，可又不太在乎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我叫杨谦，新任巡案司主官。诸位，不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吗？”

　　杨谦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这散落在大屋里的几人才慢悠悠的聚拢过来，开始简单的自我介绍。

　　姓名、年龄、差务，就这么简单的说一遍，然后就没下文了。顶多加了一句“见过大人”就算了事。明显的敷衍。

　　杨谦虽然压着火气，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了。

　　“就你们这几个人吗？其余的人呢？”

　　“都下狱了，估计已经死了吧。”

　　“.名册如今谁在管？”

　　“我，兼着。”

　　“给我拿进来。”杨谦一边说，一边问了自己的公廨房，然后走了进去。

　　公廨房里还算干净，而且很宽敞。只是过分干净了，桌上连一盏茶杯都没有。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下马威？杨谦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

　　不多时，名册送了过来。杨谦也不多话，拿起来开始翻阅，越看心里越是一沉。

　　按照名册上的核准，巡案司满编状态应该是三十五人。算上一般衙役的话可以达到五十五人的规模，是整個州府捕房里人数最多的一个司部。

　　可如今名册上还“当值”的只有六人，也就是外面的那六个。其余的全是“入罪下狱”的红印子。甚至连本该在院子里负责日常杂务的衙役都全部无一幸免。

　　突然杨谦恍然想起今天见到刘川时，刘川说要他“好生重振巡案司”，原来刘川没有说客气话，而是真的要“重振”才行，或者说重建？

　　不过想想也是，萧云作为巡案司的主官，自己都被抄家灭族了，牵扯到麾下的捕快也很正常。这跟之前宋齐勋被法办之后三道城卫戍紧接着就迎来一场大清洗是一个道理。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么看来，今天还能留在巡案司的那六人也就不那么令人生气了，至少这六个人是经得起锤炼的，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也还能不同流合污，实属难得。

　　不过这几人刚才的冷淡又是怎么回事？

　　不信任？杨谦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毕竟这六人看起来全都在巡案司里干了不短的时间了，都是五年起步的老人。算上萧云，这几人最长的已经经历过了三任巡案司主官了。而这三任全部跟萧云一样不得善终。

　　窥一斑可见全貌，或许这六人下意识的就把杨谦这个新上任的主官继续定性为与萧云等一样的早晚得惨死的那一类了？

　　反正你活不了多久，老子搭理你干嘛？估计就是这种心态了。

　　想明白之后杨谦心里的火气也平复了下来。

　　“赵辰，你过来一下。”

　　赵辰，在巡案司一共干了十七年，是现今巡案司里剩下的六人中资格最老的一人。

　　很快，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拱手算是见了礼，然后就站在边上不说话的看着杨谦。

　　“从明天起，我这间公廨房里的打扫和茶水布置，以及文案的整理，还有访客接待都由你来负责。好了，下去吧。”

　　“可是大人，属下手里还有别的事情，没法兼顾了。”

　　“那就把别的事情放下。还有问题吗？”杨谦似笑非笑的看着赵辰。

　　“大人既然这样说了，属下自然没有问题了。属下告退！”赵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压得很快，低着头躬身一礼就退了下去。

　　杨谦也不多说，明白自己在巡案司这边完全没有根脚，三道城那边再风光，到了这里都要从头来过。并且萧云等巡案司的前车之鉴确实根深蒂固，想要改变赵辰等人的看法不能急，得慢慢来。

　　离开了巡案司，杨谦径直去了捕房的案牍库，亮明了身份之后，被准许进去，并且能够按照意愿随意翻阅案牍库里的所有卷宗资料。

　　这就是巡案司主官的特权，换成别的班役捕头可没这么自由，想要不限制翻阅案牍是需要总捕头章俊的批条才可以的。

　　杨谦进了案牍库一待就是大半天，连中午饭都是让案牍库的衙役带进来吃的。

　　翻看的内容也全是跟巡案司近些年来相关的案子。其中重点就是萧云在位时挂起来悬着的那些案子。

　　不能说就找到突破口了，但杨谦这一番翻阅下来也算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了。

　　算时间要到下差的时候了，杨谦起身，核销了自己的查阅记录这才离开案牍库。

　　在门口就看到似乎已经等待多时的周一鸣。

　　“杨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呀！我还以为您忘了呢，把我给急坏了，呵呵。”周一鸣笑眯眯的其实看不出半点急迫的意思。

　　“呵呵，去案牍库里查了一点东西。让周大人久等了。”

　　之后两人一番寒暄出了捕房，门口还有马车等候。

　　“哦？要去远地方？”杨谦好奇吃个饭还要马车载，有这必要？

　　“嘿嘿，给杨大人接风怎么能随便找个地方？杨大人请上车，吉州府城外的桃花河别有一番雅趣，定不会让杨大人失望的！”周一鸣热情的拉着杨谦上了马车。

　　而后马车一路出了城，在小道上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下了车，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蜿蜒的河流横跨，河水静流，配上夕阳西下，颇有种流光溢彩的华贵景色。

　　河边停着一艘精美的画舫，岸边似有人早早等在那里了。

　　这.排场不小啊！

　　“杨大人请！这桃花坊船今日得空，正好合适为大人接风洗尘，前面是官衙和捕房的一些撑头面的同僚，早就想要见识一下大人的风采了。”

　　杨谦笑着连说“不敢当”，一边笑吟吟的迎了上去。

第176章 水深

　　杨谦以前在三道城的时候顶多就是去花楼里喝酒的规格，单独被邀请出来登上画舫这种文人雅趣的事情还是头一遭。

　　画舫在三道城那边也有，名声还不小。可挡不住那玩意儿贵呀！而且必须要包场才能上去，一次的花销能让杨谦在花楼里正常玩个十几次了。

　　说到底还是不够有钱，或者说钱在手里很紧张，没办法用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上。

　　画舫里装潢奢华，弥漫着让人很放松的淡淡清香。

　　花窗外便是静静的河水，以及夕阳晚景，里面更有美人相伴，美酒佳肴在前，各种奉承不要钱的在耳边环绕，宛若人生到此夫复何求的意味。

　　换个没多大追求的人来的话，搞不好还真就被这纸醉金迷给陷进去了。

　　但杨谦不同。他对于美人都有相当的抵抗力，更何况身边的这些奢靡的表面功夫？他追求的是长生，是力量和主宰自己，而不是区区画舫里的假享受。

　　倒是这场面里一个个吉州府官衙和捕房的撑头人物让杨谦觉得很有意思。

　　这些人都不是小角色，撑头，那就是有一官半职的人。

　　单個拎出来或许还不觉得，但此时聚在一起同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杨谦一边应付过来的敬酒，一边乐呵呵的跟周围每一个人都尽可能的多搭上几句话。席面的推杯换盏奉承抬轿他同样玩得很熟。

　　“杨大人，这吉州府城中你们巡案司可是了不起的司部！是这个！”

　　竖着一根大拇指，略带着酒腔，一个官衙的衙口右郎官嘿嘿笑着对杨谦接着道：“在座的诸位可都得看杨大人的脸色当差啊！”

　　“唉！周大人这话说了得罚酒啊！我杨谦初来乍到，还要靠诸位大人多多提点才行，哪里敢给诸位大人脸色看呀？这话可不兴说的！”

　　杨谦端起酒壶就要给对方灌酒。结果被边上另一人笑眯眯的拦了下来。说：“老周这话可不是虚言。杨大人才来，还不知道巡案司能抓官衙内部稽查吧？”

　　内部稽查？

　　杨谦还真没注意到。但稍微细想，巡案司的职责里的确有一项为“巡查、督促内部案件的侦办情况”，若是往稽查上面靠也完全可以。甚至对方这么一说，杨谦一下恍然为何巡案司要被刘川死死的攥在自己手里了。

　　原来这是刘川对内的一把刀？！

　　杨谦一边心里暗自琢磨，一边脸上笑眯眯的摇头说：“什么内部稽查不稽查的？我能说了算？还不得听府主大人的差遣？诸位，切莫把杨谦捧太高了，真受不起呀！”

　　“杨大人何必自谦？我们吉州府有句名言，叫“事前三分话，事后七分情”，大家都是做官的，场面上下有时候难免身不由己，今日诸位都想跟杨大人讨个好，有什么事不求高抬贵手，只求事先提点一二，免得我等不晓利害，结果一错再错。”

　　言下之意就是要杨谦以后遇到在场的几人的案子就提前透点风声过去，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杨谦呵呵一笑，却根本不去搭腔。

　　见杨谦不说话，其余人顿时都看向与杨谦“最熟”的周一鸣。

　　周一鸣手一伸，边上一名歌姬连忙从旁边拿来一只铜盒子，盒子很有分量，歌姬双手抱着都有些吃力。

　　杨谦瞥了一眼那铜箱子，心里暗道：怎么就这么眼熟呢？又拿这玩意儿来考验干部呀？

　　“杨大人，这些都是各家的一点心意，给杨大人在吉州府城置业用的。还望杨大人赏个脸，千万收下呀！”

　　箱子打开，里面果然如杨谦所料，整整齐齐的放着全是金片子。以杨谦的眼力，手上一掂量就知道这里面应该不少于五十金！

　　这手笔绝对称得上豪气了！

　　“这无功不受禄，诸位大人这样做可就没意思了。”杨谦合上盖子，脸上的笑意依旧，也不见恼，但意思却很明白，东西他不会要。

　　周一鸣在边上笑道：“杨大人，大家也是一片心意，日后人来送往的谁家没点席面？您这样弄得大家以后可都不敢叫您了，哈哈哈。”

　　杨谦笑着却不接话，伸手将桌上的铜箱子一扫，一股力道柔和的就托着箱子飞到了边上的柜子上。

　　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

　　周一鸣眼角一跳。

　　桌前的其他人也纷纷脸上神色瞬间各异。

　　但很快，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开始继续喝酒聊天，甚至还有拉着杨谦划拳的。

　　场面完全没有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就直接冷掉。

　　一直到深夜，杨谦才从画舫的小厢房里出来，临走前摸了一张银票子放在枕头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