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47节

藤泽苍介如此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回去洗个冷水澡搓感冒了成功逃课，和医生小姐姐聊人生，不用面对队里的糙男人，那还不是美滋滋！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渡部阳太，他嘴上说“不能违反规定”“你等着挨削吧”，腿上却还是跟得很紧，藤泽苍介知道他也想与队友们聊聊天。

同一届加入航空队的有五人，就在他们相约一通驰骋蓝天的那一日，队伍支离破碎，五人剩下两人，还额外陪进去三名老队员和一名前队长。

“我才是成绩最差的那个，当时只能守家，”渡部阳太低头看两人晃来晃去的影子：“我以为是百慕大的传说成了现实，又觉得是地勤不谨慎，等你回来……我里里外外地翻记录找疏忽，却什么也没发现，原来是‘特殊生命体’。”

“苍介，你说是哥尔赞、闪电人那样的怪兽，还是宇宙人？”

“没有区别，”藤泽苍介的声音冷了下来：“队长就坐在我前面，一道光照下来，切掉了整架飞机的前半部分，他不见了，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听到他喊我快逃。”

渡部阳太知道他说的“队长”是前队长，真正把他们从什么也不懂的新人带入门的人。

那时是新人第一次驾驶飞机上天，虽然都是以老带新，但对新人来说也足够载入史册，藤泽苍介学得最快，就由前队长带着他首飞。新人在后座看前辈的操作，并实际体会一番上天入地的感觉，渡部阳太记得当时前队长笑称“带你们去坐魔鬼过山车”。

然后前队长和老队员们都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好学生藤泽苍介，剩下一个只要坐进座舱就心率直往上飙到警戒线的菜鸟。

他本不该继续留在航空队，但他保证说“我会调整好”，警务局给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做到了至少在TPC-β号上心静如水。

“有人救了我。”藤泽苍介在前面走，渡部阳太忽然抬头，因为对方从来没提起过更深入的细节，今天终于愿意开口。

枝叶的光影在两人脚下淌过，藤泽苍介仰头看缝隙中漏下的光斑，像当日望进一双熔金的眼睛里。

“我真是好运得过头了，”他说：“我觉得他好像在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他来晚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有那份力量，哪里还要等着谁来施以援手？”

“队长说得没错，晴天娃娃保佑不了什么，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第五十四章 行尸

茫茫夜色，万籁俱寂

。自山间能望见脚下的灯火，神社的灯笼孤悬在沉寂的林上，仿佛空中楼阁。

现在本不该是夜晚。

相叶悠跟随那胖胖的神社看守者走到山后的屋子，再回头，他们来时的小径已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只走了不到十分钟，天色却从中午轮转到了深夜。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那灰衣的看守者说。

“你身上的臭味太浓了。”相叶悠面色不改。

看守者伸出面包似的手撩开衣服下摆，他记得自己把衣服、裤子都浆洗得很干净，孩子们总是喜欢干净亲和的大人，所以他将这身老旧的衣服洗得发白。

事实证明那些孩子确实很喜欢他，谁不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催促作业，偶尔还会送点零食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大人？

看守者感叹：“你鼻子真灵，我什么都闻不到。”

“你已经习惯了，或者说……”相叶悠一边暗自打量周围的布置：“你已经死了，死人是闻不到气味的。”

这句简单的话却激怒了对方，看守者又瞪起眼睛：“你胡说！基里艾洛德神赐予我新生！莫非你在和死人对话？”

屋子不算宽敞，但从放在窗台的牙刷杯上看，这里确实住着两个人。

鞋子也是不同风格的双人份，看守者穿的偏保守，紧邻着他的旧布鞋，还有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衣帽架上挂着顶宽檐帽，很少有人会在穿着甚平的时候带上牛仔的宽檐帽，何况这帽子对面前的胖子来说太小了些。

相叶悠继续寻找，在鞋架贴近墙面的地方发现了些褐色的斑点。

“你新漆的鞋架？”他突然问。

看守者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他确实给鞋架上了漆，而且是古朴的木色，他细心地维持了风格的统一性——为了掩盖已经氧化成褐色的血迹。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守者笑起来：“我可没开灯，难道说TPC里面也有仰赖基里艾洛德神，被授予行使能力的使者？”

“我确实有个侄子，我很诚实的，”他继续道：“他确实接触过奥姆教，但发现神不给他面包的时候，他就不理会教义了——怎么能这样呢！这是对神的亵渎！面包而已，肉体灭亡，精神永存！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他也配称为信徒？”

“所以你杀了他，”相叶悠说：“然后你自己改信了基里艾洛德？”

看守者搓搓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如果忽略掉他的话语和行为，只看这身外表的话，他明明只是个有亲和力的胖子，笑起来像弥勒佛。

“我当然还坚信着奥姆，但基里艾洛德神能赐予我非凡的力量，稍微分一点信仰也不是不行。”

“你刚才还说你侄子的行为是渎神。”

“我知道我自己对任何神明都无比忠诚！”看守者啐了口：“我那蠢侄子不一样，他根本什么都不信，他只信能给他一口饭的家伙，回来还想劝我也去打工！”

看守者看上去越说越生气，以至于膨出的肚子都在抖，他狠狠地撩起宽大的袖口，边道：“他懂个屁！我被授予了‘使者’的名号，我是基里艾洛德神的得力助手！我跟他说基里艾洛德神的伟大，他看了却只想跑！”

甚平的袖口很宽，能遮掩住大部分胳膊，看守者将衣料卷起，借着月光，底下发黑的皮肤终于暴露出来。

看守者确实已经死去多时，如今活动着的只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没有活人的四肢会是这般性状，也没有活人的肚子会在发黑的同时又高高鼓起——里面裹着朽烂的气体和内脏。

他大概生前并不是个胖子，现在活动着的其实是具只有脸部做了“修缮”的巨人观。

那位侄子想必是看到自己竟在和一具活的尸体对话，所以吓得想要出逃，结果被看守者杀了，屋子里至今还留着些许喷溅的血迹。

相叶悠决定回去就上报警务局排查各地的失踪案，基里艾洛德居然已经渗透到了这样的小岛上，他们没有被引起注意，一定批了好几层外衣，也许当地警方只拿他们当普通的新兴宗教。

毕竟即使是尸体——也懂得把自己伪装得亲和。

心念电转间，看守者已经扑了上来，握着他最为顺手的斧子，劈柴的家伙什拿来劈脑袋，经过一次实践后他愈发得心应手。

相叶悠没有反击，他闪转腾挪只不停躲避，虎虎生风的斧子根本碰不到他一片衣角，他只想多观察一阵，记住驱使着这具尸体的能量波动。虽然都是基里艾洛德人的力量，但和他当日在西利赞出现的雨夜遇到的有细微的差别，可见并不是同一个个体。

“基里艾洛德人，我知道你们一定在哪看着！”裹挟银光的手忽然握住了斧柄，任由看守者如何发力都动弹不得，相叶悠盯着看守者的脑袋，他的视线从对方浑浊的瞳孔里望进去，驻留在内部的核心上。

远程驱动傀儡总需要媒介的，

比如这颗埋在他脑袋里的核心，也许这就是看守者的脸还算正常的缘由。相叶悠发现了它，暗处盯着这一切的人感觉如芒在背。

“你们违反了《特殊生命体管理条例》第十章第三款、第四款，第十三章第二款、第十七款，以及第十四章的宇宙人治安管理规定！我以TPC警务局的名义劝你们趁早自首。”火焰顺着斧柄烧至看守者身上，高温瞬间蒸干水分，后者几乎没怎么挣扎就开始窸窸窣窣往下掉碳粉，只有控制他的核心纹丝不动。

在它自我毁灭前，相叶悠伸手一把握住，感知力沿着山顶往下一路横扫，顺着苍郁的林延伸至山口处的溪流附近。

风吹过，碳粉落至两只并排的牙缸边，屋内已空无一人。

林间，有名蹲着的，看似在拔野菜的女人。

岛上物资匮乏，对这里的居民而言，半工半农是常见的生活模式。没人会注意到一名挎着篮子上山的普通主妇，即使她去的地方其实不是什么优秀的采摘区域。

女人低头似乎真的在专心干活，但她突然僵硬不动了，因为地上出现了一道新的影子。

影子垂在身侧的手有着锐利的尖端，他用另一只手举着颗能量体，女人感受到从背后吹来的热风，听见鳞甲摩擦时的低鸣。

那道影子的主人似乎在笑：“但自首也不会减刑，你们的罪行将一件件被TPC挖出来，这里不是你们的‘培育场’，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也不是。”

第五十五章 猎杀游戏

“吓死我了！”

北川市某处公寓楼。

正从儿子手里抢玩具的男人突然抱住脑袋嚎了句，他那还不能独自站起来的儿子笑呵呵地瞅他：“爸爸抱~”

“抱个屁！”男人把玩具塞回傻儿子手里，决定回自己房间安抚一下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

他摸到书桌上打开“星链”交易所的页面，找到自己的好友就开始哒哒哒地打字：“你妈的真的是那个怪物！我终于知道你们偷摸搞TPC的核心成员却总失败的原因了！”

屏幕对面发来一个倒着的问号。

“和地球人相处得不错还会他们的符号了？”男人撮着牙花子：“我跟你说正事！我有个下线在宫城岛上建据点，被那藏在TPC里的怪物发现了！人间蒸发！”

“我那下线最后时刻传了信息回来然后炸掉了通讯器，否则我早晚被他们顺藤摸瓜你懂我意思嘛？”

屏幕对面冒出一行字：“哈哈哈哈。”

男人气得眉毛倒竖：“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下手最好少留尾巴，被发现事小，被活捉事大！”

对话框冒出个句号，意思是看到了。

“不是，”男人道：“木珍星人，你他妈在听吗？”

对面终于回了有实际意义的两个字：“在忙。”

男人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赶紧钻到桌子底下开始拆主机，他熟练地卸了罩板几下拔了内存条，板砖似的机械硬盘在他手里喀啦喀啦捏成铁饼，然后像掰薄脆一样掰了主板，显示器瞬间黑屏。

儿子从客厅爬到门外用软乎乎的手指敲门，男人对着门口骂：“敲什么敲！老子要跑路了，这就把你爹还给你！高兴吗？”

“爸爸抱~”门口传来傻儿子的呼唤。

男人狠狠地挤出一口空气，边盯着主机的残余部分烧起来，边道：“莽夫木珍星人，还好我机灵溜得快，否则早晚被你们拖死……还有垃圾雷丘兰星人，妈的，就没有聪明上道点的盟友吗？”

紫色的烟絮从男人头顶冒出来。

几分钟后。

男人愣愣地盯着糊成一块铁坨的主机，只有电源完好无损，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机械硬盘尸体。捏得还挺精致，五根手指个个不落得印在上面，长方形的硬盘半边被挤成了铁锭。

世界在这一刻冻结，男人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明明刚才还在睡觉……为什么现在在拆自己的电脑？哦，看上去已经拆完了。

1T的库存是不是灰飞烟灭了？他是不是该高兴没有炸电源？

傻儿子的敲门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游，也不是演习。

北川市，某处公寓楼传出凄厉的嘶嚎：“怎么回事啊！！！我在做梦吗？！”

……

木珍星人对看不上的文明从来只当他们是脚底的灰，对看得上的文明还算有些好脸色。

所以他回复基里艾洛德人“在忙”，是真的在忙。

需要心无旁骛的那种。

“谁啊，猎杀游戏的时候一直骚扰你？”一名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同伴。

猎杀游戏，木珍星人钟爱的娱乐活动，把定为猎物的目标放跑，然后享受追逐和对方惶惶不可终日的乐趣。对木珍星人而言，这是他们枯燥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调剂。

西装套裙的女人将机器隐去，抬头时竟是泛着蓝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