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99节

塞缪尔没有立即解除巨大化，他驻留在基地外侧，将感知扩散到尽量远的地方，只发现了几处隐藏的破败基地，当中停着宇宙人的飞船残骸

。

“打了太多年，最后都撑不住了，”史莱姆不情不愿地解释：“这里没有能无限供应后勤的许愿球，于是从大规模作战变成了零星的小冲突，设置前沿基地不如收缩防线，以精英小队突袭为主力。”

另一边，土卫六基地的驻留军告诉了他们大本营已经启动宙域跃迁，准备前往其他宇宙的宜居行星扎根的消息。

这些人被蒙在鼓里，可知晓关于许愿球的真相，并对上层的弯弯绕极为熟稔的帕斯托尔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宜居行星’？逃跑就逃跑，说得和拖家带口旅游似的！见势不妙丢了地球就溜，老爷子没把提案的人当场崩了？”帕斯托尔道：“请问机要库在哪？我要翻阅备案文书。”

担任临时指挥的人沉吟一会儿，将一张卡片拿出来：“我的军衔和你一样，如果用得着我的权限……”

“谢谢，我抢了张S卡。”帕斯托尔的话令他愕然。

“我、我没听错？‘抢’？”临时指挥不知道该立即拔枪还是关闭基地大门下达驱逐指令，让防卫机器人将这三名远征军的人淹没。

帕斯托尔忽然朝他们鞠了一躬，抬头时，他认真道：“大本营已经撤离，你们却驻守在此，请容许我表达敬意，关于抢夺权限的问题……请给我几分钟，我会从‘红之玉’的事情说起。”

十来名地球人聚在基地航空港叽叽喳喳，塞缪尔收回感知低头时，只觉得底下拢了一团麻雀。

“他们在说什么？”他再度求助二把刀翻译。

如果史莱姆去做同声传译，那么祂一定是能翻译得鸡同鸭讲，用自己的二次理解强行圆场以达成共识的水货。

“他们说顶头上司跃迁跑了，他们要成为跨宇宙殖民的成功种族，呃……抢劫机要库？老爷子抬腿枪毙一排？”史莱姆在塞缪尔的沉默中停顿半天，最后总结道：“就是在说他们要不要也跑。”

有些东西是省不了的，塞缪尔叹气，巨人的身体缩小至常人大小，相叶悠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决定使用念力对话，再不济……基地的AI翻译比史莱姆这种二把刀总要靠谱得多。

相叶悠的动向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他们刚才不是遗忘了巨人，而是看他驻留在外侧没有动作，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等待，这份屏息凝神的默契像极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小时候第一次上关于“地球时代”历史课，老师们讲述乌拉诺斯的传说时。

他们和小野寺瞳一样被要求写下给乌拉诺斯的信。只不过这些信真的只是教学任务，写完了被塞进仓库压箱底。而小野寺瞳等人遇到了好老师，她的信被老师不辞辛苦带到乌拉诺斯所在的山上，一点点地读。

不论信件的结果如何，孩子们将自己的话写上去时，都带着好奇或者崇敬的心思。

世事总是奇妙得令人啼笑皆非，“地球时代”的末端以人类离开地球、离开乌拉诺斯结束，似乎毫不留恋。

可他们偏偏在课本上怀恋着“地球时代”的传说，将乌拉诺斯塑造为守护神的形象，活在孩子们的记忆里，并默契地隐瞒乌拉诺斯已经不再回应人类的事实，只等孩子们长大后自己慢慢了解。

小野寺瞳认为这就像白雪公主、圣诞老人那样的儿童故事，只不过主人公变成了真实存在的乌拉诺斯。

也许是小时候的教育，也许是战争中浸淫多年后终于看见了“曙光”，他们将对乌拉诺斯的崇敬转嫁到面前的人身上。

他拥有“地球时代”的人类面孔，衣服样式也很古旧，不是方便宇宙中行动的类型，他开口，不再是磕磕绊绊的语言：“这片宇宙的人类在侵略另一个宇宙的地球，我需要知道他们带走了多少飞船和武器。”

所有人都没听懂他的发音，只有AI先一步作出回应，“未来”的人工智能比吉奥基地里的试作品更为灵活自主。

【检测语言来源，“地球时代”，汉藏语系，传译启动。】

在另一个宇宙听见母语，即使它是机械音，也令人倍生亲切，相叶悠禁不住微笑起来。

接下来的沟通就简单地多，只不过随着情报交换的深入，气氛愈发沉寂。

“您是说……‘宜居行星’，是另一个宇宙的地球？”临时指挥说话带着颤，没人在意他的失态，因为他们自己的表现也不能更好：“‘许愿球’？天啊，一直以来的说辞是突破了能源利用率的关键技术。”

我们应该怎么办？临时指挥一一扫过自己的同伴，他的视线与其他人相会，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大本营应该已经在空间通道里，他们携带着代际碾压的星舰和武器，以及尚能掌控的怪兽兵器，除了知情者，其他人都以为只是一场“迁徙”，他们将在另一个宇宙休养生息，等时机成熟了再回来一雪前耻。

“那还用问？当然是阻止他们！”帕

斯托尔捏紧拳头在空中挥舞：“许愿球根本就是个魔物，人类自己造的孽，不想着弥补却转身要祸害另一个宇宙的人类！这种议案怎么通过的？我要当面找到老爷子问清楚，我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有组织的撤离’——这是背弃人类的欺骗和叛乱！”

临时指挥没有说话，已经成为老人的“新人”低声道：“我的师父曾说，‘没了地球，还叫地球人么’，我们驻守在这个基地，只因它是最前沿的堡垒，它在，地球就在。”

他将视线移向相叶悠，目光中带上了恳求：“我不知道该不该请您阻止他们，渴望活命是没错的，但……殖民另一个宇宙的，我应该说是‘祖先’？这太荒诞了。”

“我只觉得，另一个宇宙的地球虽然好，但那不是我们的家。”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地球的担忧

位于月球的宙域跃迁基地。

说是“位于月球”，实质上是当年通过许愿球的力量，抽取了整个月球作为材料制造而成。这片宇宙的地球后来环境恶化，和月球坍缩成为启动宙域通道的设备也有关系。

相叶悠乘坐帕斯托尔等人更换的，具备更强大的防卫火力的飞船抵达月球时，已经看不到这颗留下无数传说，人类为之谱写了不知道多少作品的伴星。

宇宙中悬着只漏斗状的东西，那就是“月球”。

他们要趁着通道彻底关闭前进去，找到人类的“迁徙”队伍，帕斯托尔希望以远征军的身份和大本营对话，搞清楚他们到底是自己大变样，还是被相叶悠提到的“路西菲尔”迷惑了心神。

为此，他们换下了货船，登上土卫六基地留存的，机动性能更强的座驾，三人组中的舵手拷下了人类当前留存的舰船和怪兽数据。

一是他们自己需要知己知彼，万一打起来，在能搞清楚怪兽特质和粒子炮射程之类的数据情况下，操作空间要大得多。二是相叶悠需要这些数据，他没忘记自己“探查情报”的任务，这些数据如果交给炼金之星，也许能成为摆脱劣势的关键。

为此，能够读取数据的设备便不可或缺，相叶悠不至于没常识到认为，炼金之星的电脑能读取这片星际时代的地球人的存储器。

设备便是这艘飞船，和抱有希望的帕斯托尔等人不同，相叶悠不觉得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迁徙”的队伍放弃更轻松的道路，转头回到这片宇宙打生打死。冲突不可避免，所以他抓紧时间休息，搭了次通往宙域跃迁通道的“便车”。

他靠坐在舷窗边，帕斯托尔等人识趣地没有打扰，相叶悠耳边便只剩下史莱姆的嘀嘀咕咕。

“好嘛，这回用你们的谚语是怎么说的？‘大水冲了壬龙……呸，龙王庙’。”史莱姆以往定然要幸灾乐祸一番，可祂现在只有后怕的情绪，还好被路西菲尔如此祸祸的不是宇宙人，否则他们也不一定能顶得住。

太阳的光辉洒进舱室，基地的驻守将这艘飞船维护得很好，空气中没有半点儿尘埃。

相叶悠沉默不语，他卓越的目力望见了已经变成人造设施的“月球”，和笼罩在昏暗云层中的地球。

黄云黑水，这是他的第一印象。难怪木下景口中去给乌拉诺斯念信的老师需要穿着太空服、扛着氧气罐，那里虽然是孕育人类的家园，却如今不能再住人。

陆地版图也大变样，也是，踏入宇宙后那么多年，即使是正常的地球，陆地板块也不会和从前相同。

相叶悠对驻守在土卫六的基地养护员口中那句“但那不是我们的家”有了更深刻的感触——这颗地球，他觉得很陌生。

“乌拉诺斯，乌拉诺斯？”

他好像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柔和且微弱，掩盖在史莱姆的嘀咕之下，以至于他意识到时，才发现祂大约喊了很久。

他让史莱姆稍微安静些，后者止住了“壬龙庙和龙王庙”的话题，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将自己缩成更紧实的一团。

“乌拉诺……啊，你不是我的乌拉诺斯。”那声音像个昏昏欲睡的老人。

相叶悠猛地坐直了身体，这声音，是这片宇宙的地球？

“是啊，”苍老的声音透着欣喜：“你身上有乌拉诺斯的气息，所以我认错了，你是哪个星球的光？那孩子终于肯到处走走，找寻同伴了吗？”

我不是哪个星球的光，相叶悠想，这是第几个误会的了？

“这样啊，但我感觉到了陌生的星球给予你的祝福，”祂说：“祂们大约很喜欢你吧？与星球意识对话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么顺畅的沟通，没有‘认可’是做不到的。”

相叶悠想起木下景和藤宫博也等人“听到”和“看到”皮托的艰难过程，即使是自己诞生的光芒，也需要一段时日才能与皮托沟通，而自己从一开始就能听见祂的请求——是这个缘故？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

候……

“这我就不知道啦，你得自己找答案，”地球的意识道：“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乌拉诺斯，你见到他了吧，他过得好吗？”

“他找了个……有活力的人间体，应该还不错。”相叶悠克制自己细想在另一个地球的战斗，以免被这颗地球读了去——祂和能读心的帕西菲卡真像。

为什么皮托不可以读取他的想法？是祂因为着急催生炼金之星的天才以及盖亚和阿古茹，所以其实过于虚弱了吗？

“皮托是谁？”苍老的声音顿了顿。

“M91的一颗星球，旅行中遇到的。”相叶悠应答如流。

“嗯……”祂的支吾声让相叶悠想到打盹的老人：“乌拉诺斯，我早劝他要多和其他孩子们接触，自从上一代人间体死后，他越来越像冷眼旁观的神明，我很担心他。”

木下景很接地气，与其担心脱离人类的问题，不如担心他会不会形象破坏到沉进地心的问题。相叶悠答：“不会的。”

“你还能见到他的话，帮我劝劝他吧？不要对人类太苛责了，他们完成了改造环境的机器后曾来找过我，但乌拉诺斯觉得他们危险，将他们赶走……”

“危险？”相叶悠以为是乌拉诺斯担心地球人的星舰或者粒子炮。

“不，是红色的许愿球，它的气息令我很不舒服，乌拉诺斯早先确实打碎了它，但手执它的人变成一缕烟，卷着碎片逃走了，”地球的语速很慢，祂似乎要整理很久的语言：“后来再感知到它是在变成人造物的月球了，就在……乌拉诺斯那孩子进入通道之后，我害怕他出什么意外。”

史莱姆感觉自己焊得差不多的外壳颤动了下，它吓得立即检查了遍，怒道：“喂控制好你的能量！宇宙级别的焊工也是要休息的！”

相叶悠深吸口气，平复心境：“你是说，乌拉诺斯进入时空隧道后，持有红球……碎片的人也跟在后面进去了？你的感知能确认他的外形吗？”

“长相我不知道，但他乘坐着人类的飞船，所以体型应该和普通人类一样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前锋军

“瞳啊你看到我平安扣没？”

木下景在小野寺瞳诡异的眼神中拨弄庭院里的每一块草皮，和在大草原里刨坑的老鼠似的，试图找到奶奶木下真帆为他缠的物事。

“你有带过那东西？”小野寺瞳完全不记得。

木下景把脑袋从假山后面伸出来：“以前提到过的，就你过节那天我送你上电梯，你不是把自己的镯子给我看，我就说我也有个奶奶送的。”

经他一提，小野寺瞳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她站起身决定帮忙找找：“什么颜色的？”

“红色，”木下景又缩回去当地鼠：“用很细的红绳缠了一圈，做成平安扣的形状，真是……训练的时候弄掉了？”

“不是玉石的？”他口中的样式和寻常的有些不同。

“当然不是啊，奶奶说那可能是我‘家人’给我的东西，就拿绳缠了让我带着，”木下景无奈道：“这具身体的家人，我从其他世界来，开局是婴儿嘛……如果当时不是奶奶发现了我，也许就没了。”

……

小野寺瞳因为发信器再度工作，出于安全考虑，不再出门采买，于是生活物资的采购就落在了另一位常住人口——藤宫博也身上。

皮托试图爬到他头顶，像只真的备受宠爱的“莉莉”那样，和主人其乐融融地压马路，被藤宫博也一把揪住后颈肉提溜下来。

“头顶不行肩膀也可以，抱着我也不介意。”皮托张开短爪决定继续拉近关系。

藤宫博也将祂放在地上，径自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