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9节

杉田认为这个年轻人突如其来的反应，大约是受不了废墟的刺激，故没有放在心上。他指了指河边，那里的大片房屋被方才的战斗波及：“我住那里，屋子怕是已经乱七八糟了，不过我更担心我的工厂，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可以送我回去工厂么？”

负罪感驱使着艾斯坦德深深弯下了腰：“当然没有问题，工厂那边还需要人手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哎应该是我谢谢你们，你这鞠什么躬，”杉田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我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请务必让我们帮忙！”

“别这样，哎呀，你这年轻人也太热心了点，不过我确实现在腿脚不太方便，只能拜托你啦。”

在协助确认机器的安全后，艾斯坦德和塞缪尔将杉田社长送回了一片狼藉的家

，在那里又帮忙清扫了屋子，待他们回到守林人的小屋时，已经是太阳落山。

柳月挂梢，风入山林，守林人的小屋亮起了灯。

这间被废弃的屋子理所当然没有通电，艾斯坦德闲暇时鼓捣了个太阳能充电小灯泡，这会儿，那挥洒着温和白色光芒的小光球正上上下下飘在窗边。

以往，艾斯坦德要么在唧唧喳喳地说些哪里哪里又看到了地球特产的植物之类的话，要么在边整理情报边自言自语，总之屋里该有些声响。

但艾斯坦德今天回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塞缪尔安安静静坐在靠墙的矮凳上，微微低着头。

“你把我的话忘了，即使是在战斗中，也要尽可能防止波及无辜者。”

长久的沉默被打破了，艾斯坦德大约是酝酿好了话术，对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的人道：“我知道第二任务很重要，但这并不是说，你一见着奥特战士，就得立刻冲上去开战。”

对面的人抬起头。

艾斯坦德稍微加重了点语气：“而且，你忘了我以前说过什么吗？‘这里不是测试场，不可随意破坏’，‘地球人不是老师给你测试用的怪兽，你不可以随意攻击他们’。”

“我……”塞缪尔此时的脑子里充满了不解。

在坊特的刻意引导下，塞缪尔的战斗方式毫无顾忌。因为常在外星球执行任务，故而不用顾忌破坏力；因为身后有装备部负责“维修”，故而不用顾忌自己。

但现在艾斯坦德告诉他，看到任务目标也不能立即上去开战，战斗的时候，还要注意别伤到人。

无法理解。

但基于一贯的执行力，塞缪尔还是问道：“这也是引导者的指令么？”

听得这话，艾斯坦德感到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指令、指令！该死的！

他两手拍桌站起身来，甚至带倒了背后的椅子。

“这不是命令，不是在和你交代任务！我在、我在和你，和塞缪尔说话！”艾斯坦德走上前去，微微弯腰将手扶在了塞缪尔的肩膀上，用深棕色的眼睛真诚地望着他：“塞缪尔，我们现在在地球，我在告诉你和地球人相处的方法。”

塞缪尔仍是不解地回答：“任务里没有要和地球人相处的内容。”

“那么你现在有这个任务了！”

艾斯坦德现在非常想把那帮构架思维系统的研究员给揪出来一个一个同样洗遍脑，妈的、妈的！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的错！

他转身想回去椅子上，但他伸出手准备把倒掉的椅子拉起来时，忽然发现了点异样。

借着灯光，他瞥到自己手掌上蹭了点深色的东西。

很细碎，褐色。

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忽略了什么——按照塞缪尔的习惯，他往往会在他身后站着待命，而今天他却坐在了矮凳上。

艾斯坦德猛地又转身几步跨到塞缪尔跟前，将他的大衣衣领扯开，温和的灯光尽职尽责地照亮了一切：被血液浸透的衬衫，已经呈现出了氧化后的褐色。

艾斯坦德又看向自己的手指，捏着布料的部位无一例外蹭上了细碎的板结的血块，也就是他这身大衣颜色太深，否则怎么样也该发现了才是。自己此前还道是废墟里死伤太重，故而总蔓延着腥味，原来是塞缪尔身上的！

被那样的光线冲刷，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艾斯坦德打算连夜出门去找找有没有绷带，或者其它可以裹伤的东西。

但塞缪尔叫住了他。欢;:迎"进"!入【,!夜;袭";的":月:费.'群;:】:.6;9.4:9.,3:""6!，1:3";5."

“预计十小时后恢复，不会影响战斗力。”

还是这么简洁明了的汇报方式。

但艾斯坦德只觉得胸腔里郁积的东西更沉重了些。

他几乎无法遏制住地吼道：“别坐在这，去休息！躺着！这里不会有战斗！”

上下晃悠的白色小灯泡飘远了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

长舒了一口气，艾斯坦德终于扶起了椅子，又坐回了桌子后面，他打开自己的终端，将搜寻药店的事项计入待办，按塞缪尔一贯鲁莽的战斗方式，怕是以后也少不了这些东西。

手指放到光屏上，他一面划动着，一面轻声道：“很疼吧？”

“……嗯。”

“知道疼下次就别硬抗攻击了，这里可没有装备部。”

“嗯。”

“下次要听我指令，不要自作主张就冲上去了。”

“是。”

“……塞缪尔。”

“是？”

“既然来了地球，就按地球人的规则来，还有……”艾斯坦德说：“你是塞缪尔。”

不是“资产”、不是“兵器”，而是被称呼为“塞缪尔”的生命本身。

这次塞缪尔没有回话，只

有夜风穿过窗户缝隙的轻响。

第二十四章 可为之事

塞缪尔休息了很久。

艾斯坦德出去时，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却被命令继续休息，于是他也就乖乖躺着，直到艾斯坦德外出回来。

艾斯坦德看上去心情很好，他手上捏着两张蓝白色的卡片，兴冲冲将它们展示在塞缪尔面前：“这是我们的身份识别卡！不枉我大费周章黑了一堆部门的系统，我们终于不是黑户啦！”

“黑户？”

“就是什么也不能干，不能工作，没钱买东西，”艾斯坦德把一张写着“相叶悠”的卡片塞给塞缪尔：“这是你的，千万要收好别丢了，啊……想去植物园，这下有着落了！”

“植物园？”

接着塞缪尔就听到艾斯坦德的语气明显失落下去：“好像要花钱买门票，钱怎么解决，我们……去打工？”

想去植物园就去啊，大门拦着那就飞进去，为什么要买门票？

似乎知道塞缪尔的想法，艾斯坦德边接入网络搜寻用工信息，边道：“能正大光明进去就不要偷偷摸摸啦，塞缪尔，和地球人好好相处的第一步，入乡随俗，按他们的规则走。”

塞缪尔认真地点头：“是，第一步，按地球人的规则。”

“那么接下来就好好践行这第一步吧！”艾斯坦德眼前一亮，锁定了一条招募信息：“塞缪尔你的伤怎么样了？”

“恢复良好，可执行作战任务。”

“啊……没有作战任务，”艾斯坦德对他的任务脑有点无力：“走，我们去面试，对了你得把你衣服上的血清一清。”

“面试？”塞缪尔一边听话地清理衣服，银色的光芒闪过，大衣下的衬衫终于恢复了原有的白色。

“嗯，救援队的面试，好像在招做体力活儿的，其它特别专业的我们也做不了嘛，而且……制服很严实，不用想理由解释你脖子上黑糊糊的外观啦，你适合！”艾斯坦德拽了塞缪尔就出门：“走走走，5点就结束了，我们赶过去还来得及！”

“通过测试一切都好说，最后的体检我可以直接黑了他们的系统编个报告！”

一个半小时后，救援队面试现场。

跑道前。

几个累得像死狗的或坐或趴或跪在地上，几个勉强保持着形象的尚且站着，一个围巾男脸不红气不喘地走到一边，仿佛刚才没有狂奔3000米，而是散步30米。

掐表的考官呆滞地看着时间。

和那个围巾男长得有点像的家伙一脸崩溃地拉住了他。

“我让你跑慢点啊！”艾斯坦德小声哔哔。

“已经很慢了。”塞缪尔不解。

“慢也套了他们三圈啊！而且、而且你学着他们点，你应该表现得很累……”这个人怎么什么东西都要我讲，不讲就根本不知道，艾斯坦德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教Fos-001的日子，那真是噩梦般的带婴儿宝宝的日子。

“最后一组测完了？”看上去有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看了眼那几个在地上的，拿起手上的名册挨个确认后，小声问了几句他们的测试结果，最终一一划掉了他们的名字。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确实怀着救人的理想来的，我以后多参加锻炼，一定不会拖后腿的！”那几个被划掉名字的人哀嚎。

“你们可以去问问遇难者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中年人哼了声，将视线转到还在喘粗气的人身上。

那几个人连忙站直了，大气也不敢继续喘。

中年人冷峻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又走到两个长得有点像的年轻人跟前。

他哗啦啦翻了几页名册，抬头道：“相叶悠、相叶奏？”

“是！”艾斯坦德学着那几个人站直了，又拉拉塞缪尔，示意他也站好。

“嗯，我看看……资格审查没问题，相叶悠，体能测试优秀，器械测试优秀，相叶奏，体能测试合格，器械测试合格，资料背景都没什么问题，”中年人再看他们时，终于挂上了微笑：“三天后来这里参加最后的理论测试吧，题目很基础，不过也要准备。”

“启太，”不待他们回答，中年人又对那位掐表的考官道：“把测试结果整理一下，合格的发放理论测试准考证，别让人等太久。”

“是，长谷川队长，”被喊作“启太”的年轻人对他们笑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给你们拿准考证，你们先去大厅等一会儿，以后我们说不定就是同事了。”

大约是被这小虎牙的笑容感染了，艾斯坦德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