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64节

“你想去做些事情，便只管自己一个人去，你忘记了我，忘记了姬矢他们？”

塞缪尔愣愣盯着他。

“是啊，你认为我需要休息，你认为我应该安心和花梨多待一会儿，那你知道我们发现你不见了时把这屋子翻个底朝天么？姬矢想到了异生兽，我们又去找TLT的异生兽振动波监控记录。”

“就连根来、保吕草、七夏、润平，他们平时看不见你，只通过我们的话知道你在这，他们也在帮忙找线索。”

“你回来那天，花梨吃的饭少了很多，一直在问我‘爸爸’怎么了‘爸爸’会不会有事，七夏说她抱着小熊一个人晚上偷偷哭。”

塞缪尔当时没有仔细想太多，只觉得佐久间淳难得有空教花梨课文，自己还是不打断为好。

自从附身到这位人间体身上后，佐久间淳白天上记忆警察的班，晚上出去“加班”，有时候耽误得久了，回来要找各种理由，生怕叫花梨知道，还要应付首藤沙耶，要不是平田慎太郎的帮衬，他怕是早就被发现了。

他们中间遇到过几次危险，最后连工作都丢了，老家也不能回，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佐久间淳终于有空在白天陪女儿习字，两个人大手牵小手，慢悠悠下楼，翻开花梨的书包，桌上泡好了茶与热牛奶，清香与甜香交织在一起。

姬矢准也在多日的颠沛后获得了安稳的时光，他不再是和异生兽以命相搏的适能者，而是回到报社，回归常人的生活。

更不用说借“出门专访”为名躲起来的根来甚藏，和最好不要牵涉其中的保吕草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忘掉横在头顶的阴云，塞缪尔看见幸福与平和的气息缭绕在每个人周围，在这个临时的“基地”里。

像是作为“巽”的时候，有教官在的基地。那会儿，战争的阴云从未散去，外界不断有死亡的消息，敌人蚕食着战线，似乎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会冒出鬼神附身的敌人，一爪子开膛破肚，把还在跳动的心挖出来。

但偏偏在那个基地，“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不用思考明天，只要“艮”、“震”，每个有着类似代号的人还有坏脾气教官都在

就好。

那是梦幻的肥皂泡，短暂、脆弱，塞缪尔不忍心戳破它，告诉里面的人“有敌人在窥视我们”，将这珍贵的安宁毁掉。

所以他一个人悄悄出去，当然，也确实太过大意。

“我是去调查，可能以前遇到过的敌人，”塞缪尔不知道穆奇尼所谓的“主”的更多讯息，只能尽量说得清楚些：“和你们没有太多的关……”

“嘭”！

榻榻米发出声闷响，塞缪尔定睛瞧去，一只手正放在上面，手背爆着青筋，可以轻松看到凸起的血管，显然用了很大力气。

隔壁屋的七夏都能将这拍击声听得明明白白，她屏住呼吸，用询问的眼神和花梨对视。

花梨小声道：“拍桌子啦！爸爸教训我的时候如果拍了桌子，那接下来没准要敲我头了，妈妈和他一个脾气，她比爸爸厉害多了，会拿尺子打手心。”

“和我有关系！”

不知为何，塞缪尔有点想往后挪一点位置。

“我佐久间淳是你的人间体！你自己也这么劝过我的不是么？轮到自己就把这话忘了？真有你的塞缪尔！还是说你以为我是贪图安逸的家伙，畏缩鬼？给我少瞧不起人！”

“我啊……对了，你居然还有脸说奈克瑟斯！”

“啊？”塞缪尔被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有点懵。

那只拍在榻榻米上的手连连敲击，像小槌敲木鱼，咚咚咚每说两个字就雨点似地响。

“谁才是半吊子啊？逐光者之勋你自己都没弄明白是不是？”

“进化信赖者有另外的冲击枪，还有石之翼，奈克瑟斯不会扔下适能者一声不吭自己跑，找新的适能者之前还帮姬矢治好了伤。”

“你呢……”黑阎王似的脸贴上来，道出句塞缪尔特别耳熟的话：“再忘记人间体，就换个奥。”

第一百零四章 眼中的美好

“七夏姐姐，这里还撮头发。”花梨摸到缕耳后的碎发，她在镜子前找着自己，发现了被遗漏的部分。

“哎，我没注意，”七夏捋起那缕发丝，空出的手拿了黑色短发夹用唇抿住，然后两手一起卷了发丝将它往上盘好，再以细夹固定：“现在看看？”

花梨左右转转脑袋，七夏今天编的是丝巾盘发，丝绸的方巾被她卷成长条编入发间，也就花梨发量足够多，最后的效果精致蓬松，又不失惬意，若是再换上身棉麻的裙子，定然一眼看去仿佛步入意大利的春天小镇。自己在老街上慢慢走，身边不经意跑过带着午后阳光与麦芽香的小姑娘。

“好看！”花梨不知道七夏为何懂那么多盘发手法，她想到什么就问，七夏边收拾化妆盒边答：

“姐姐是做模特的呀，最开始只是不知名的小角色，有些化妆和造型师就不那么上心，大概就是……勉强及格的水平，我可不想做别人的陪衬，尤其是没我长的好看的。”（月费群694936135）

七夏在花梨的衣柜里挑了件裙子，老实说这条裙子不太符合七夏心中的最佳搭配，但现在没那么好的条件，她也就断了讲究的心思，让还穿着睡裙的小姑娘快换，不是套头的不用担心发型被弄乱。

她一面帮花梨拉拉链，边道：“只有顶厉害的模特才有单独上硬照，让最好的摄影师拍的机会，我那时候总和好几个人一起，每个人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拍出来是一长条的合集，嗯……像艺术走廊一样？你七夏姐姐要被人发现呢，就得自己培养审美，编发就是那时候学的，我和一位一起租房子的姐妹互相给对方弄，编发只是其中一个部分，化妆呀、服装搭配呀，还有很多的要学，我毕竟不是有自己的团队，专人造型的厉害人物嘛，什么都得自己来。”

“姐姐会成为那种厉害人物的。”花梨转过头来，笃定得像和里奈承诺与她放学了一起走。

“嗯……虽然花梨这么说姐姐很开心，但是姐姐已经过了最黄金的年纪啦，”七夏为她弄好小裙子，拍拍她的肩膀：“去站远些，让姐姐看看效果。”

花梨依言走开两步，七夏笑眯眯点头：“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呀？”

“小仙女”道：“过了最黄金的年纪，七夏姐姐也能变得很厉害的！”

七夏笑着拉她出去：“姐姐确实能变得厉害，但不是做模特咯，要趁着还没老出皱纹之前多积累，转行服装设计，这样才能吃到老……花梨，今天的艺术课第一节内容，要记住哦。”

“第一节内容？”

“美好的容颜总会枯朽，而审美是永驻的，变得不好看了，也要会发现好看的东西，厉害一点呢，就创造好看的东西。”

“姐姐要教我创造好看的东西么？”

“对啦，”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下楼，七夏让花梨先去吃早饭，自己去准备今天要用的工具：“今天的目标，画一条好看的小裙子吧？”

……

成功把塞缪尔说得哑口无言，佐久间淳晃了晃喝完的茶杯，决定出去找点开水。

他看见花梨和七夏趴在桌子上各自画着什么，一个极为专业，一个小孩儿涂鸦。

其他人也都在，根来甚藏招呼他：“哦哟谈心结束了？来看看稿子，你第二篇初稿比第一篇有进步，不愧是有基础的，佩德隆的写完要商定下一个题材了！”

塞缪尔没有跟上去。

佐久间淳走到大厅，点亮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趁等开机的时间续了水。

塞缪尔就坐在二楼的杆子上，抱着手静静看。

“我昨晚上找了些时间对比了你两份初稿，大概总结了下问题和优势，下一个故事的初稿还是交给你来写，但是我要看到继续有进步。”根来甚藏翻开自己的小本子，虽然都常用电脑了，但他仍习惯把一些重要事情记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

“先说好话吧，你呢，笔头很干净，很少赘述些废话，切入很快，用词也比较精准，该写的要素都有，如果只做初稿是基本合格的，”他低头盯着小本子说，佐久间淳同样认真记：“但是想在报社做下去，或者说培养优秀的文字水平——你就算要换工作，这也会是你吃饭的本钱，你得学会怎么在不歪曲事实的同时让内容不干瘪，我不是说记忆警察编纂的什么外星人UFO尼斯湖水怪上岸那种东西，你得把从TLT带出来的糊弄人的坏习惯改掉，你有些地方总写得太夸张……”

根来甚藏和佐久间淳总结经验，姬矢准边挑照片边做记号，保吕草在他身后小声议论哪张哪张如何，润平像个小徒弟似的跟在保吕草身边做笔记。

忽略掉大门紧闭，只留两处被茅草掩盖的窗户通风的厅堂，他们现在像极了一间普通报社应有的样子。

塞缪尔有时候会想，自己兴许不该轻易找人间体，应当在佐久间淳康复后就找个由头离开，让一切回归正轨，这样才不会过多的打扰别人的生活。可佐久间淳告诉他，去你的，少瞧不起人，不只是你愿意选择战斗。

【你不是孤军奋战。】这句话他告诉了奈克瑟斯，如今从旁人嘴里对自己说出来，竟让他有些不知道手脚如何安放。

人有时候有这么个毛病，关心朋友啊，帮助路人啊，甚至为兄弟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可如果有兄弟为自己两肋插刀，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像付出一样坦然。别人的好意也许只是顺手而为，但在有些人眼中，它沉重且珍惜，非得涌泉以报不可。

好兄弟对此毫不在意，拍拍肩膀说：“你就是这么帮我的啊，有什么不好意思。”

语气像极了随手帮递支笔，即使递过来的是自己的命。

“巽”想起救过自己的教官和“艮”，相叶悠想起相叶奏，塞缪尔坐在杆子上胡思乱想，“我该去道个歉”，这样的想法一升起来，就再也摁不下去。

“喂，塞缪尔——！”

他恍然回神，发现根来甚藏已经和佐久间淳讨论完了，自己的人间体正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姬矢准和花梨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而其他看不见自己的人同样沿着他们关注的方向看过来，虽然焦点散乱，但确确实实传递着善意。

佐久间淳喊他，似乎已经不生气了：“我忘记了，你还没有和大家真正认识呢？我记得你有个地球人名字，叫相叶悠对么？”

第一百零五章 正式见面

“还是说你更习惯被喊作‘巽’？‘塞缪尔’也不像是个东方人的名字，你的地球人姿态不是个外国人。”

佐久间淳站起来，仰头看坐在二楼栏杆的小光人：“我答应过你枫糖布丁的，晚上有烧烤，吃饭前先认识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巽”。

“你忘了我能梦见你的记忆了？这叫‘一点点微小的默契’。”佐久间淳比了个小拇指，用指甲盖掐着指尖。

也许是梦见“巽”时发现他还是个少年人，却身边只有枪油和硝烟味儿，他不知道塞缪尔在那之后又走了多久，但从在维塔摩里那会儿的日子看来，似乎并不怎么轻松。

什么奥特战士啊，这家伙……最早是个人类，尽管不知道为何他那边小孩子都得上战场，和野兽似的能徒手撕装甲车的怪物人类抗争。

在梦里，他听见“巽”偶尔会自言自语，有时候是嫌弃碎嘴子话太多，有时候是单纯觉得自己一个人潜伏太无聊，便会向路过的蚂蚁道“你好”。

认真到叫人哭笑不得。

佐久间淳总觉得奥特战士有强大的力量，不知来源，像那些黑暗巨人一样神秘。也许再过些日子，比如消灭了异生兽，奥特战士就会像传说里完成使命的“仙人”“使者”之类一样，不沾烟火地转身离去，于是大梦方醒。

但自打梦见那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代号为“巽”的少年人后，他总觉得塞缪尔更亲切了

些。

好比外星人坐着飞船下来，自己以为要被抓走，对方忽然摸了个卡通封面的精装本，操着一口家乡话：“哎呀可回老家啦！我翻翻族谱……您是我上百八十八辈儿祖宗当面！”

太奇妙了。

佐久间淳使劲招手，如果塞缪尔还不下来，他就准备上去找他：“不说话就当答应了？你没有其他地球名字吧？”

“‘爸爸’晚上也要来烧烤嘛！”花梨蹦起来差点蹭倒调色板，七夏眼疾手快将满是颜料的东西挪进了些位置。

小姑娘好歹没把精致的盘发蹦松了，她知道珍惜七夏的手艺，一手摁着发顶的丝巾，一手在空气中晃来晃去：“花梨要和幽灵爸爸吃饭！”

什么幽灵爸爸……

塞缪尔道：“是相叶悠。”

花梨听见了，佐久间淳、姬矢准听见了。而根来甚藏等人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陌生又年轻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二楼栏杆上空无一人，上一任房主忙不迭搬走后，墙纸未能得到很好的保养，现在已经老化，根本看不出曾经气派的模样。

斑驳的墙纸前凭空浮现出点点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