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3节

酝酿了许久，帕西菲卡突然笑了出来：“这句话听起来很厉害呀，是你想出来的吗？”

“不知道。”

“我的孩子们只是偶尔犯傻，会嘀咕自己刚刚忘了什么，倒没有你这样什么一问就都是‘忘了忘了’的。”

“……”

“哎，你反正没有名字吧？要不要我给你起一个？”

“我有。”

“但是你忘了呀！”

“……”

“帕里塞利怎么样？伊利尼？啊，后面这个不太好念，我再想想……”

“……不要干扰我。”

第十六章 你后悔了么

你后悔了么？

艾斯坦德这样问自己。

那串联起来的反物质粒子武器就像点缀在黑色幕布上的钻石，它们全功率开动时，会发出璀璨的白光。

那毁灭与光辉并存的姿态，非常符合坊特的美学。

毁灭降临那颗划定为被征服区域的

星球，荣耀带给永远的亚波人。

艾斯坦德将脸深深埋进胳膊里，他根本不敢再看那颗星球一眼。

【各节点自检完毕，正常。】

【准备就绪，可执行全功率发射。】

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回荡在静默的指挥厅。

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将目光锁定在中心最大的光屏上。

坊特掌握着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轨迹。

他顺利地摁下了按钮。

耀目的白光瞬间就将光屏闪成了白茫茫一片。

光屏立即自动调整了亮度，让众人能看到最清楚的影像。

真空中没有介质，Fos-001听不到被架设在遥远的真空中的反物质粒子武器发射的巨大轰鸣。

但那粒子流切入大气层那一刻，帕西菲卡就感觉到了仿佛被燃尽的痛苦。

惨白的光柱自天而降，像链接大地与天空的锁链。

Fos-001刚推开一只机械怪兽，就发现自己忽然置身于一片连满了惨白光柱的天地之间。

那光柱确实照亮了一切。

天亮了。

坚实的地壳在倏忽间就陷入了毫无规则的震动与倾斜、开裂之中。反物质粒子与星球碰撞、湮灭带来的巨大能量，将其沿线从地壳到地幔整个激得沸腾了起来，更深层的熔岩翻滚暴出了地面。

一道光柱，足以将帕西菲卡星上发展得最大的城市瞬间蒸发，再在熔岩沸腾间将它们残存的遗迹掀进名副其实的火山地狱里。

仅存的维特人并未感受到什么痛苦就走向了终末。

也许望着外面的人最后一眼的风景，是那象征着毁灭的光柱为他们带来的光明。

机械怪兽不再进攻了，它们像脑子被烧了一样拼命扑上来层层叠叠抱住了Fos-001，似乎想让他窒息而死。

“怎么回事？”

那堆机械怪兽几乎将他裹成了大铁球，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力量带着往上飞。

他本能地汇聚起了力量，浑身就要燃起光焰，好将这堆莫名其妙热情起来的机械怪兽挣开。

却发现原本充盈在体内的星球能量正在融雪般被抽走、消失。

“帕西菲卡？帕西菲卡！”

这回他不嫌弃帕西菲卡话多干扰他了，他希望帕西菲卡赶紧回他的话。

“我把力量收走啦，你还是跟它们一起走的好，”仍是温柔的声音，帕西菲卡说：“离我太近，会被解体的。”

Fos-001鼓动起最后残余的力量，将那机械怪兽抱成的铁球挣得咯吱咯吱响。

“嗯……有点不舒服，但应该一会儿就好啦。”

四翼鸟哀鸣着盘旋在灾难席卷之所的上空，它诞生于帕西菲卡星的星球之光里，它选择随着这星球之光的消散而一同泯灭。

帕西菲卡星变成了满是剧烈地震和火山喷发的焦土，上一秒这里还是高山，下一秒高山就倾覆进了突然出现的裂谷，然后被涌来的岩浆埋没。

过于剧烈的变化让引力难以束缚住暴走的物质，从未有过的岩浆喷发，将大量的物质抛射进了同步轨道。

“哎，现在你又要被抓回去了，”帕西菲卡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后悔了么？”

“没什么……好后悔的。”

失去了星球之光的支持，原先被压制等待恢复的疲惫与伤势累积在一起终于爆发了出来，计时器急促地响成一片，乳白色的眼睛也逐渐黯淡失去了光彩。

耳边传来帕西菲卡几不可闻的叹息。

最后的一刻，她并未因迎来末路而悲叹，而是愧疚于孩子们的死亡。

她说：

“对不起……”

M16星云，位于创生之柱内的编号125311恒星，第4行星。

帕西菲卡。

于亚波人的星图中抹除，同步轨道内多出了一个小行星带，被标注为“瑟瑞妮”。

……

Fos-001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堆行为稚拙却善于学习的生物，日复一日为建设自己的城市努力着。

他为那些聪明的小生物学会藏身而高兴，为他们能够编织衣物而喜悦。

他赞美小生物们组织得井然有序的聚集地，欣赏他们逐渐打造得越来越坚固好看的庇护所。

小生物们为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维特”。

又在地上画了几个字符，用自己的语言为他起了个名字，叫“帕西菲卡”。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因为此前从未生命和他交流过——哪怕仅仅是单方面的。

而且这个名字瞧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维特人喜欢在他公转到在他们看来，母恒星与另两颗伴星连成一线的时候，用盛大的祭祀称赞帕西菲卡。

帕西菲卡乐意照单全收。

再到后来，他的光里诞生了一只背生四翼的鸟。

维特人起初非常害怕它，因为它长着乌青羽毛、狰

狞的巨爪，还披着一身骨质硬铠。

后来他们发现，四翼鸟会保护他们远离灾难，经常叼几个溺水的人上岸，把翻在海里的倒霉鬼救回来。

于是他们将四翼鸟奉为神兽，又安排了专门的日子感谢它。

孩子们之间相处得很好，他的心里十分高兴。

他希望这份和平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圆盘、怪兽、银色巨人的降临。

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光呢？

他感受着那银色巨人的光，心里满是疑惑。

拆除了枷锁后，那份光明变得更加纯粹，却也更加迷茫。

他似乎坚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却又把关于过去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连名字都是亚波人起的。

Fos-001。

啊，好难听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没有感情的造物，亚波人的起的名字就是没有孩子们起的好听。

那个Fos-001居然决定留在这里了。

好吧，某种程度上，他的脑子和四翼鸟一样直接。

但是……亚波人真的好厉害啊，如果孩子们也有这么发达的文明就好了，坐着飞船想去哪就去哪，孩子们就可以去比邻星上造访朋友了。

就是喜欢去别人家里搞破坏的习性别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