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只正经狐 第70节
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的。
司无涯看了眼门外,随手拿起袖中的折扇, 扬手一扔, 折扇撞到隔断的玉珠帘上, 被灵力操控着上下翻飞, 敲击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乍听上去杂乱无章, 可仔细感觉, 竟然是一段重复的旋律。
胡以白用观微看去,才发现这珠帘表面看只是一排排大小近似的玉珠, 实则每颗珠子的内部构造都不尽相同。
难怪敲上去声音会有高低起伏的差别。
大概这段旋律重复了三遍,殿门外不断撞击的纸鹤才渐渐散去。
听着撞门的声音缓缓消失,胡以白才惊觉莫云灯有多么恐怖。
原来之前一直用千机纸鹤联系胡夭的人就是他。
那他也是璇玑楼的人?
那今日自己把‘空蝉’的锅往璇玑楼楼主头上扣,他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在撒谎?!
转瞬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 或许莫云灯也没见过楼主本人,对此人的行踪也不甚了解,不然当时他拉自己起身时, 为何只是警告, 而没有直接戳穿。
想必也是为了诈他。
司无涯收回扇子:“他的纸鹤都是用音律控制的,人听不到的声音, 这些纸鹤却能听到。方才你的侍灵虫未曾察觉, 是因为这些纸鹤只有在音律响起时才会运作, 在没有音律时就跟普通纸扎无甚区别,你感应不到也实属正常。”
胡以白震惊地看向云阔:“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他是璇玑楼的线人,为何不管?”
乾灵宗门中却潜伏着璇玑楼的人,这应该算是奸细了吧。
云阔对上他一脸诧异的表情,淡淡道:“乾灵宗历来与璇玑楼有合作,莫云灯他是璇玑楼的线人,同时也是乾灵的线人,乾灵这些消息的来源,还有周围的防御布控都要靠他,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发现山下结界被邱夜央动过?平日里我与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但特殊情况下,我也在他的监察范围内,我无权干涉他的行动。”
“监察?”胡以白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么说乾灵其实是您和莫云灯两个人同时在管,甚至有时候他的权力还在您之上?”
云阔微微颔首:“差不多。”
“……”胡以白愣了一下,他真是没想到,一个狗血仙侠小说里的宗门设定,居然也复杂到这种程度。
主权机构和监察机构还是分立的。
当时原著里可丝毫没提到关于莫云灯的剧情,一路都是虐虐虐、然后火葬场。
怎么轮到他这,情况陡然复杂起来,一个个不起眼的NPC都智商在线了?
胡以白忽然想起那日被千机纸鹤炸飞的事情,当时他跟胡夭被炸进藏书阁五楼的屋顶,若是莫云灯帮着修复的藏书阁,那他该猜到白衣人可能就在他们两人之间才对?
而且他为何没上报给云阔?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云阔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道:“那藏书阁是我修的。”
“您修的?!”胡以白讶然后渐渐平复下来,仔细想一想好像又理应如此,他点点头:“我就说是谁这么厉害,那么大爆炸声整个宗门居然一个人都没听到,而且一整夜,房顶那么大窟窿天亮之前就完好如初,果然还得我师父!”
说完便当着司无涯的面,给云阔竖起大拇指。
司无涯笑而不语。
“别拍马屁了。”云阔低头抿了一口茶:“我若不去修,莫云灯发现你动了五楼的剑谱,他真能用焦尾把你的九条狐尾巴都劈下来。”
说到这,他看着水面渐渐舒展开的新叶:“现在莫云灯不信你,但他也没有直接扳倒你的证据。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白凤跟白衣人关系密切,他是重点监察对象,而你,有说谎嫌疑,他也会时时注意你。最近你都不要单独跟白凤碰面,就算碰面也不能告诉他。”
胡以白眉间微蹙,难道这黑锅他还得一直背到底了?
他忍不住道:“那我何时能说?”
云阔:“在莫云灯不怀疑你之后,或者,你们离开瑶山境。”
胡以白:“……那我若是不离开瑶山境,他一直怀疑我,我还一辈子不能说了?”
云阔沉思片刻:“暂时是这样。”
胡以白捏了捏眉心,现在凤翎肯定恨死他了,说不定就潜伏在哪等着暗杀他呢,暂时这样,他还能囫囵个的活到沉冤昭雪那天么。
他叹口气,“那现在您该告诉我空蝉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这好端端的剑谱怎么就成了被禁的禁书,就算背黑锅,也得让他背个明白不是。
云阔眸光沉沉,他忽然放下茶杯,朝司无涯道:“你跟他说吧,我去浇浇花。”
司无涯看着他一愣,继而点点头:“好。”
随着云阔起身离开,明显就能感觉到是在刻意回避,气氛也陡然微妙起来。
等云阔的身影消失在前厅,司无涯才叹口气,将视线转向胡以白。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摇了摇左手忽然问他一个问题:“你见过莫云灯手上的铃兰响镯吗?”
胡以白不明白话题为何切换到这,但隐约察觉到,这只镯子大概跟后来‘空蝉’被禁有联系。
他颔首道:“见过。”
司无涯:“听见那镯子上的铃铛响吗?”
胡以白:“听得见啊。”
虽然当时被凤翎揍得头晕眼花,但莫云灯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印象实在太深了。
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伸过来,手腕上带着那只绞丝银镯,镯口坠着一颗铃兰花苞,一动一响。
清脆悦耳的铃声,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可司无涯却道:“那铃兰响镯是个哑镯,那铃兰花里的银珠早就丢了,根本就不会响。”
“可……”胡以白蹙着眉有些难以相信,他当时明明听见的。
司无涯:“莫云灯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名唤莫铃兰,是前宗主唯一的女弟子,也是云阔的师妹。你在藏书阁看到的剑谱就是她手写的,当时前宗主把这套剑法送给她作生辰贺礼,从头到尾只演示了一遍,没想到她过目不忘,回头就把整套剑谱手写下来。”
说到这他看向胡以白:“空蝉无需修者自身灵力,一招一式引入日月山川、风雪花草的灵气,看似剑走偏锋,威力无穷。可实则却对修习者是个极端残酷的考验。万物的灵气并不似人本身的灵力那般好控制,期间稍有邪念私欲,灵力的流转都会受到波及,最可怕的情况就是滋生心魔,吸入体内的灵力受到侵染会瞬间暴破,却无法通过灵脉疏通,最后只能任由乱窜的灵力将整副身体的灵脉击垮,活活疼死。”
听司无涯说到这,胡以白不禁有些奇怪:“既然这么危险,那前宗主为何要把这套剑法送给莫铃兰?”
而且他也隐隐猜到了莫铃兰最后的结局。
前宗主的五个徒弟,全都声名远扬,唯有这个莫铃兰瑶山境内从未听过关于她的传闻。
唯一的可能,便是早逝了。
“有句话说的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司无涯低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是凑到嘴边,又仿佛饮之无味般缓缓放下,“前宗主当年偶然间发现,只要将身体的灵力放空到一种状态,周围的灵气就很容易引入自身,但是不能长久停留,很快就会消散殆尽。他觉得此事十分有趣,便以此为基础自创了空蝉剑法。”
他垂眸看着指尖缓缓摩挲过茶杯上的青花:“但修习此剑法,对修者的心境有很高的要求,心无杂念、无欲无求,当时宗内只有天真无邪的莫铃兰最合适。大概他也未曾预料到,这剑法后续的可怕之处。”
说到这,司无涯沉默半晌后,干脆省去了其中的曲折:“总之后来莫铃兰生了心魔,灵力暴乱无法排解,将她体内冲撞得血肉模糊,莫云灯不忍看着她生不如死,直接用’安乐曲’送了她最后一程。莫铃兰倒下,那铃兰响镯也摔丢了银珠,自此成了一只哑镯,你听到的铃声,是莫云灯用驻音术将最后那声铃音永远封印在铃铛里。所以莫云灯恨空蝉,更恨所有觊觎空蝉力量的人。”
胡以白听到这不由得一怔,难怪那铃声听着有点奇怪,原来是录音重播。
虽然这么说有点大不敬吧,但……
“若这么说,他最该恨的不该是前宗主么?”
毕竟是他自创的空蝉,还将此剑法教授给了莫铃兰。
此话一出,果然司无涯都愣了,半晌后摇摇头,一脸‘你这小子’的无奈表情,道:“当初就是前宗主将他们姐弟二人从绝境中救出,带回乾灵抚养长大,于莫云灯而言,前宗主与他们的亲生父母无异。若是你,能够去恨自己的亲生父母么,何况宗主也并非有意,世事无常,这场悲剧是谁都未曾预料到的。”
说到这他看向胡以白:“你呢,已经渐渐感觉到了吧?”对上胡以白的视线,他轻声道:“心魔。”
“……”胡以白看向自己的心口。
确实,从那次差点掐死陶心元暴走开始,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已经受到影响。
起初他还以为是修为短期增长的太快,可后来发觉,修习无上心法哪怕再快,也是不可能生出心魔的。
毕竟这心法本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资质平平之辈,能快速登峰。
怎可能还生出心魔,阻碍修行进度。
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是‘空蝉’。
司无涯:“现在你跟凤翎都在风口浪尖上,再过几个月吧,你找机会去闭关一段时间,好好平复一下心境,至于空蝉,以后都不要再用。”
看着胡以白眉间纠结的样子,他不放心又点了一句:“至于白衣人,就是璇玑楼楼主,我们乾灵宗内没有这个人,切记。”
*
等走出玄冥殿,胡以白就感觉到身后的纸鹤开始呼啦啦的跟过来。
而且这次已经不怕被他发现似的,就明目张胆,成群结队的追着他屁股后面。他走哪,一群纸鹤就追到哪。
摆明了是想膈应他。
他烦躁的走到内院,发现已经过了宵禁时间,里面的灯火已熄。不过他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反正凤翎也不在里面。
这小孩一个人到底搬去哪了?
胡以白坐在门前的石阶上,随手抓了只千机纸鹤,把上面的糯米纸一层层拆下来,拆得纸鹤在指间扑棱着翅膀喳喳叫。
拆到一半他心口倏然一痛,张嘴就咳出一口血,淋漓的血珠顺着唇角滚滚滴落,胡以白看着满手的血迹恍惚一瞬,下一刻猛然将手探向腰间的储物袋。
果不其然。
寒霜玄玉叶,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寒霜玄玉叶:啊,我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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