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68节
陈英奇道:“可南人在元朝时地位很低,赋税很重,甚至就连进士名额都是最少的。”
李祺摇摇头道:“可那和大族又有什么关系呢?受苦的是普通黎民百姓罢了,那些大族将税赋转移到百姓头上,朝廷只要税收够数即可,所有的官吏都是大族担任,长江以南他们就是一个个的土皇帝。
集英难道忘记了洪武年时的野皇帝之案吗?”
陈英被李祺一提醒瞬间想了起来,当初一个胥吏在偌大的应天府中来回逃窜,朝廷派去捉拿的人却迟迟抓不到,就是因为应天府县中的大族在庇护。
“元朝时虽然中进士很难,但是律法宽松,朝廷对他们放任不管,而进入大明后,他们一下子要和普通百姓一样,遵守律法,一旦有过就要被惩罚,甚至宋濂这种鸿学大儒,都会被流放、坐死,这在元朝时都是不可想象的。
你说,他们能不怀念元朝吗?”
陈英想了想,别说宋濂他们,他都有些羡慕了,恨不得以身代之,那潇洒的生活,谁过谁知道爽。
“虽说是情理之中,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世上不仅仅只有他们想要过更好的生活,那些普通的百姓亦是如此。”
李祺明白在这个封建社会之中,或者说在任何一个社会之中,食利者总是要压迫劳力者的。
尤其是在生产力不足的封建社会中,只要是脱产读书,就一定意味着有佃农在劳作供养,现在的李氏、未来的李氏,耕读传家也都是如此。
谁能改变?
李祺反正是改变不了,他改变不了人性固有的观念,他也改变不了社会自然而然的运转,他能做的只有顺从,让自己、让家族,在这个体系中,尽可能的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顶端的位置。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来回馈一些东西,而且在这个往上爬的过程中做个人!
别的不说,至少把人当人看,佃农、奴婢这些活生生的人,总不能随意打死吧,欺男霸女这种没品的事可以不做吧,那些让人一听就直皱眉头的破事,不做难道就会死吗?
太贪、太绝、太坏,这不都是那些大族为人所诟病的嘛,吴越钱氏传承那么多年,怎么就没几个人说不好呢。
人在做,天在看,老百姓对世家大族不是生来就带有偏见的。
实在是为富不仁的太多,让人一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若是浙东这些家族,不是完全压榨普通百姓的话,我也不会如今苦心孤诣的置其于死地。”
李祺叹息道:“元朝时的黎民百姓生活有多困苦,你我都是知道的,我大明朝虽然法度严苛,可对于百姓来说,这才是生活安定的根本,宋濂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至万千百姓于不顾,又如何能放得过他们?”
陈英咬着牙道,“这群浙东文人是真该死啊!”
“他们的确是要死了。”
一道颇为阴翳的声音从堂外传来,陈英立刻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李祺笑吟吟道:“看来纪指挥使从那些人口中收获颇丰。”
纪纲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将桌上的凉茶端起一饮而尽,而后阴恻恻笑道:“那些文人不过是些卵蛋罢了,进了诏狱中,看到那些刑具后,基本上没撑过三轮就全招了。
他们经常缅怀前朝,互相唱和,不仅仅是抓住的这些人,还有不少朝中的官员、国子监的士子,其中八成都是浙东那边的。”
李祺微微颔首后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在诏狱中没打死人吧?”
“驸马放心,你亲自交待的事情,自然不会出事。”
“那就多谢纪指挥使了,待这些人写下罪状后,还要经由刑部和大理寺复核一番,将所有人的时间、地点、文章等对应上,决不能让任何人从中挑出任何毛病,以免损伤圣上之德!”
纪纲心中暗自腹诽李祺做事麻烦,面上却不显,依旧笑吟吟道:“驸马谨慎,正当如此。”
李祺能猜出纪纲肯定在骂他,但他不在意,锦衣卫这种鹰犬懂什么,依仗着权势抓人,身上到处都是黑点,最终死于非命是唯一的下场。
他要的是铁证如山!
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即便是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也怨不到他的头上,这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
“景和此番功成后,浙东东明一脉尽灭,其余的浙东学派亦是要一蹶不振了,真是如同梦幻一般。”
面对着陈英的感慨,李祺却摇摇头道:“非也!
我并没有诛灭浙东之学,而是重造了它,从此后浙东之学便能摆脱蒙元的桎梏,成为真正的大明之学了。”
前提是——
他们放下所有曾经的骄傲,向李祺这个当世圣人祈求!
第85章 朱雀街上初铸望
东明一脉遭难,如飓风横扫而过,难以控制,国子监以及诸部中皆有人被锦衣卫以及刑司带走调查,其中自然有无辜遭难的。
天光正当中时,李祺从大理寺中走出准备往宫中汇报此事,却在走到朱雀大街时,被一群士人拦住了去路。
当其时,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织,其中数以百计身着儒衫的士子面上带着焦急之色,在街头巷尾张望。
待李祺的车辆出现在视线尽头时,顿时有人高呼,“景和公的车架到了!”
话音落下,一众士子皆应声而奔来,将朱雀大道围的水泄不通,街道两侧的百姓亦凑着热闹,想要看看发生了何事。
李祺的车被堵在上桥的头前,前后皆不能动,于是从车中走出,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而后一见众士子蜂拥而来的景象,他立刻就想到了当初他和李原名辩论前,被李原名的弟子们堵在街头的场景,和今日何等相似。
那一日亦是在朱雀大道之上。
唯一不同的便是境遇地位,当初李原名乃是天下大儒,而他不过是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在士林中的地位远远不如李原名。
而今日李原名已然作土,宗族也烟消云散,他李祺却踏着方孝孺这位“大明读书人种子”、“儒学大宗师”的尸骨傲然于天下,无论是学术地位还是士林地位,都远远不是李原名所能够相提并论了。
“景和公!”
围上来的士子很是急切的行礼,而后高声道:“还请景和公原谅我等今日无矩之举,我等实在是别无他法。”
李祺扫视而过,这其中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但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他都知道,有朝中浙江籍的官员,还有些是国子监中的佼佼者,他曾去国子监授课,知晓他们科举必然高中,且至少是二甲。
那这些人今日来此堵截他的目的便显而易见了,东明精舍之事的影响浩大,纵然是有他压着锦衣卫,没让锦衣卫太过于插手,可还是有些难以控制。
锦衣卫生来就是为了办大案,这些厂卫一听到有大案就欣喜,毕竟一旦有大案爆发,他们的权势便极度膨胀,这和打仗之时武将权力变大是一样的道理。
纪纲早就对洪武时期的前辈们那横压百官的威势动心不已了。
一念至此,李祺沉声道:“诸位来此是寻本官吗?
竟然将朱雀大街围堵,若是不尽快疏散,怕是有应天府官差要来赶人了。
本官还要入宫觐见陛下,若是有要事,速速道来。”
“景和公,元史一事,天下皆惊,我等亦然,近日多有同僚好友被执拿追问,皆心有戚戚。”
“景和公有天纵之姿,宋、方之辈,不过尔尔,有今日之祸,实乃咎由自取。”
“景和公,江南荷重,由来已久,非只宋、方之属,亦有他人。”
“江南位居京畿,天下人口十之一二,诸士子学生皆寒窗苦读,而不能中,已然不易,请景和公手下留情。”
“东明精舍之悖逆,我等并不知晓,还请景和公手下留情。”
“请景和公给我等南人留一条活路。”
一开始尚且是恭维之语,可越说到后来,却尽是哀声,李祺提气喝问道:“诸位这是在怨恨本官,捧杀本官吗?”
交杂众声顿时一滞,慌张望向李祺,便间驸马李祺面上一片冷肃之色,喝道:“诸生之语,祺实在是不懂,东明诸贼人触犯的是国家的律法,死于的是圣上的旨意,这和本官又有什么关系,竟然让诸生于本官车架前恳求。”
有些事李祺是不能担的,生死之权乃是皇帝的权力,这些士子在这里求他开恩,岂不是荒谬至极,若是落到了皇帝手中,这便是生出嫌隙,窃取君权之大罪了。
李祺这话一出,诸士子顿时脸色大变,他们之所以求到李祺这里,自然是因为李祺真的能决定这件事,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可这等举动,似乎是太冒失了!
反而让李祺生出了怒意。
方才之语太过于过火,不及补救,便又听李祺重重喝声道:“本官不过是一介学士,既不曾如御史有弹劾之权,亦不曾执掌刑冬之责。
若诸生有坐法之事,去求那等九卿甚至去求陛下更为合适,而不是在本官这里说这些讪谤之言,若是教朝野知晓,还以为本官已然直升九重宫阙之上,位列宰辅,有操持生死之权了!”
“景和公息怒。”
“景和公息怒,我等并未坐法,只是眼见东明精舍一脉竟一日之间于此地,心有戚戚焉。”
“景和公,东明精舍一脉铁证如山,可难道我等无辜之辈,便要就此受之牵累吗?”
“如今锦衣卫横行,刑吏纵横国子监中,以文字而捕风捉影,以至于人心惶惶,我等江南文人,有言难辨,景和公天下鸿儒,当今天下无人可出公右者,文辞之中,书文之上,景和公一言而断之,又受宠于陛下尊前,是以求至架下!”
道出这些言语的几个士人已然是泪落而下,同属于江南士人,甚至很多同属于浙江士人,怎么可能平日里没有来往,而在锦衣卫那里,这些捕风捉影的来往就足以成为证据。
若是早知道东明学派会搞出这等诛九族的大罪,他们绝对会离得远远的。
李祺微微眯起眼,心中则在暗自冷笑,宋濂等人怀念故元,难道眼前这些人就真的这么干净吗?
同属于江南,难道真的就不怀念故元吗?
毕竟元朝给的待遇,不为之殉国都可以称得上难报国朝大恩了!
无非是没有如同宋濂那么过分,做了大明的官,还诋毁大明,可李祺还知道,这件事到东明精舍为止是最好的。
打击东明精舍是证据确凿的,是真正的铁证如山,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个不字来,所以无论是士林还是朝野之中,没人指摘朝廷滥杀,只说东明精舍一脉罪有应得。
可一旦牵连其他人,那局势就不是他所能控制,而必然要交付于锦衣卫之手,捕风捉影、罗织罪状,大造血狱冤案!
纵然李祺有压江南之心,可他绝不会去做那等构陷之事。
不让锦衣卫插手这是李祺的底线。
打压东明精舍虽有私怨,可到底是属于公事,但一旦牵连其余人,那就是私怨乃至于死仇。
为何锦衣卫指挥使以及历代大明权宦都难有好下场。
便是因为他们做事超出了尺度,超出了权责所在,那些本该宣泄于公器之上的愤恨,被他们过激的举动引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诸位今日围在此地,那本官若不给一个说法,怕是难以走脱,在此闹市之地,也正好为尔等宣讲朝廷之法!”
李祺昂然道:“元史之东明精舍一事,陛下命本官、刑部尚书郑赐郑公、大理寺卿陈英陈公三人主办,锦衣卫指挥使协查。
这是陛下之命,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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