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世家五百年 第100节
而如今。
迁都之议还不曾摆在明面上,今日更多是李时勉和李显穆在这里相争,而群臣只站队落子,这是臣下间的争斗,他直接下场便不合适。
这是李显穆的舞台。
朱棣回身望了李显穆一眼,见他亦是满面复杂。
“朕心头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可看着你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些事是李显穆发现的,朕知道他一向忠谨可靠,就让他来说吧。”
皇帝的这番话让殿中气氛为之一变,解缙和陈英等人皆震惊的抬起头来,疯狂的向李显穆打着眼色。
甚至就连太子脸上都显出了几分忧容,悄悄的冲着李显穆使眼色,让他拒绝掉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得罪人了,若是皇帝训斥他们,他们理亏自然不敢还嘴,可若是李显穆这么做,那就不同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固然得了些宠信,怎敢如此对待大臣?
至于理由自然非常好找,只要推脱年龄小就可以了。
唯有王艮轻轻摇了摇头,他是和李显穆深切聊过的,知道李显穆的志向,这么大好的机会,李显穆不可能放过。
李显穆先是一愣,而后瞬间反应过来,不由振奋不已。
皇帝这是要他狠狠批一下这些大臣。
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身份,这么做一定会有许多大臣不满。
这是完完全全的把李显穆当枪使,将大臣的怒火集中在他的身上。
但这并不全是坏事,问罪诸臣,能极大的增强他的威望!
如果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为皇帝处理脏事的东厂督公和锦衣卫指挥使。
在掀起了震骇朝野的血案大案之后。
固然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又有谁能否认,他们的权势滔天,乃至于人人畏惧呢?
李显穆自然不是锦衣卫的定位,而更像是皇帝用来制衡大臣的神剑!
就像是他父亲在洪武年间的定位那样。
但李显穆的前途更加远大,因为现在的李氏已然摆脱了罪族之身,有更多的人愿意归拢于李氏的麾下。
正如王艮所想的那样,这么好的机会,他是绝不可能放过的。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若连这么点风吹雨打都踌躇不前,将来如何扛着整座天下向前,又如何面对普天之下的数万名大明官吏!
是以他毫不犹豫的向前朗声道:“臣遵旨!”
解缙等人只觉眼前一黑。
朱高炽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又缓缓舒展开,他突然想起了他早逝的姑父,姑父最杰出的孩子,本就该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性子吧。
况且,那些规矩都是给平庸者而备的,他这位表弟,可是真正天纵奇才的人物。
见到中气十足的李显穆,朱棣不由露出了一丝颇满意的微笑,没再多说,回身往皇位上而去。
殿上的气氛随着李显穆应声后又是一变。
光线顺着那些预留的光孔透进来,照的殿中纤尘毕现,在光柱中,浮沉的灰尘好似不可见的光点,无法预料,带着凝滞。
朱棣扶着腰间玉带向上走。
李显穆手中捧着圣旨向下走。
交错而过。
皇帝重新坐在了皇位之上,俯瞰九州天下。
李显穆走到了阶下,列在群臣之前,他虽年幼,可身量却是极高的,面对着大多数来自南方的官员,甚至几乎要高出一个头。
“蒙陛下信重,使我在此同诸位同僚言语。”
李显穆第一句话中便带着厉色。
他的五大特性中,有老成这一项,是以大多数人不会把他太过于当成年轻人,但这项特性不可能扭曲现实,他年纪小终究还是小。
中正平和之势,那是高位之人才能做出来的姿态。
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形容宰相的度量之大,可若是个普通人,那便只会被人说是软弱可欺!
“迁都之事,并不是陛下所决,是以诸位同僚不必攻讦陛下,此乃吾父早在永乐元年时,就向陛下所提议,这些年来,贯通南北运河,大修北京,便是为此事。”
永乐元年!
谁不知道永乐元年一共就两三个月,也就是说当今陛下进应天还没有多久,李忠文公就已然献计迁都了。
群臣皆有些茫然,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诸塞王还没有南迁至关内,北边还没有这么大的军事压力。
李忠文公生在淮西、长在应天,即便后来做了北人领袖,可北方广阔,无论如何都和北平搭不上关系。
可纵然如此,他依旧谏言迁都,难不成迁都北平,真对社稷重要若此?
朱高炽都有些迷茫了,他是无比崇信李祺的人,可他在北平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北平的重要性。
见将诸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李显穆继续慨然道:“先父临终前,曾再次同我说过迁都之事,让我务必继承遗愿,是以我在北京行在听闻朝中有人欲要反对迁都之事,立刻持先帝旨意星夜赶回京城。
至于为何今日我在朝堂之上,能够掌握这么多官员之事,是因为先父曾断言,反对迁都者,要么不能明天下之势,要么汲汲于一己私利!
我回京后,一经察查籍贯在应天,又反对迁都者,果不其然,正如先父所说,但凡在京中置有产业者,十之八九俱反对迁都!”
李显穆这番话让李时勉伏在地上的身子更是塌了下去,朝中大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下京城籍贯的官员必然是要经历一场大清洗了。
而执行这场大清洗的很可能会是锦衣卫,怎么才能在这场清洗中、在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手中,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为何明知有这些罪人在迁都之事,浑水摸鱼,我却不曾上秉陛下,明明手中有先帝旨意,为何却非要在这大朝会上揭开呢?”
李显穆问出了一个让众人都颇没想到的问题。
是啊。
你手里有先帝旨意,还拿住了这些人的把柄,何必要在朝中冒这个险,若万一出现意外呢,万一皇帝没顶住压力,直接放弃迁都呢?
李显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大声喝道:“因为有些事,不将其大曝于天下之间,便不能阻止其腐臭!
因为有些人,不将其大曝于万民之前,便不能暴其险恶!
我若仅仅上秉陛下,而后令锦衣卫出手,还不知这天下之间,又要传出何等风声。
这等卑鄙之辈,甚至要列上一个忠正之士的名头了,蝇营狗苟之辈,怎能让其如此安生?
如今看来,正当如此!
李时勉,你以为呢?”
第112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
李时勉能说什么?
唯有战战兢兢、冷汗涔涔、俯首帖耳、应是而已!
堂下诸臣又能如何,能说一句不对吗?
纵然对李显穆这般深有不满,可如今大势煌煌,就连汉王朱高煦都知道该把嘴闭上,以求生机。
一众勋贵皆笑吟吟的望着这一幕,嘴角咧的根本合不住,若非场合不对,早就大笑讥讽出声了。
没想到啊,一向自诩清风霁月的文官,竟然比他们这些大老粗还要不堪!
真是妄称圣人子弟,妄称君子之风!
自宋朝以来,文武间的界线便愈发分明,出将入相的人极少,进入大明后更是如此。
靖难以来,一众没读过书的武夫被文官所排斥鄙夷,只有张辅这少数勋贵,在文官那里才说得上话,亦被尊敬。
李显穆将来是新城侯府的女婿,这便是半个勋贵圈的人,勋贵们天生就对他有一份亲近,如今他又如此折辱诸文官,更让他们好感大炽。
人群之中,解缙不断给他使着眼色,示意他差不多了,总不能真的把所有人都给得罪,那日后在官场上必然是举步维艰。
李显穆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今日我在殿上和李学士辩论时已然说了许多,方才又说了许多,说这些多究其根源是为何呢?
是迁都之事,本就不该议论。”
李显穆甩出惊天暴论,深深感慨道:“先父曾说,我大明朝从来都不缺乏天才,朝堂之上的诸位同僚,皆是从万人中筛选出来的人尖子。
可入了官场后,能够有几分能力,却不仅仅在于其灵智,而在于其格局,若着眼于天下,则是世之奇才,堪为宰辅。
若着眼于一策之事,则不过是干吏,汲汲于劳事之中。
今日我想说,若连一策之事的格局都不曾有,仅仅着眼于家中,又有何入仕的必要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国在家上,圣人之训。
今日殿上的争论不就是如此简单吗?
类似李时勉李学士这等大臣,纵然有忠正之心,却眼界不足,只汲汲于经济之道,而不能将天下视作一盘棋,像是个商人,而不是官。
类似苏御史、王翰林这等大臣,则心怀奸刻,而致天下于不顾,这等人从来也不少,乃是国朝的蛀虫,平日里难以发觉,乃至于有极好的名声,而为士林称赞。
满口圣人之言,满口圣人心性,却满肚子的利来利往,今日朝堂之上,李时勉李学士这等人冲锋在前,想必受了不少的蛊惑。
若没有今日之大白于天下之事,我李显穆,想必在天下士林之间,还要背负一个蛊惑君上的骂名。
若没有这等奸人的阴谋大白于天下,我李显穆,想必将会被尔等这些义愤填膺的官员和士子堵在大道之上,难以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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