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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官 第50节

  然而魏哲闻言却豪迈一笑道:“我等图谋的本就是不世之功,不冒点险怎么可能成功,不必劝我,就如此吧!”

  说实在的,像这种灭国之战其实本来就不是带方县可以图谋的。

  即便是秽貊七部这种不起眼的蛮夷,往往也只有乐浪郡这个级别才能应对。

  倘若不是“带方铁钱”的存在,魏哲甚至连发动战争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出塞灭胡可不是本土防御战,这种战事对后勤的考验可是巨大的。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一般很难想象二者之间的差距,但数学不会骗人。

  魏哲在穿越之前,曾经一度认为骑兵是最完美的兵种。

  毕竟马饿了不是可以吃草嘛、人饿了还可以喝马奶,这简直太完美了。

  如此一来,骑兵貌似都不需要后勤,甚至人马不眠不休、动辄转战千里应该都是寻常事。

  但是跟着皇甫嵩打了一年黄巾后,魏哲这才知道自家是中地摊文的毒。

  毕竟战马可不是永动机,更不是核动力,它的维持成本是很高昂的。

  不错,马匹确实是吃草料的,但那是野马。

  而且即便是野马,要想靠吃草就吃饱的话,每天也需要吃五六个时辰。

  更何况以战马的消耗,光吃草料压根就无法弥补。

  所以草料虽然重要,却根本无法代替粮食的。

  比如前汉武帝时期,汉匈大战时匈奴人就喜欢用米麦喂养战马。

  至于霍去病麾下的汉军精骑,除了大量的粮食之外,战时甚至还要吃鸡蛋补充体力。

  即便是草原上那些矮小的蒙古马,照样也需要吃粮食。

  最关键的是,战马除了五谷之外还要消耗大量的食盐。

  魏哲便曾听皇甫嵩提起过,凉州所牧国马,每岁必给盐,以每月寅日啖之,则马健无病。

  凉州大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好的。

  也就是带方县就是海边,无缺盐之忧,否则一匹马每天2两盐的消耗,对于魏哲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所以魏哲这四千骑,倘若在境内待着也没什么。

  运动量不大,消耗自然也就不高。而且每天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让它们进食苜蓿、鲜草。

  可是一旦他们出塞击胡,那么所需粮草就多的去了。

  首先每名骑卒一月就需盐三升、粮三石三斗三升,四千骑卒每月便需要至少一万二千石粮食。

  而且这还是小头,真正后勤大头还是要属战马的消耗。

  即便魏哲麾下只有少部分军吏可以一人双马,但也将近有四千五百匹。

  如此每个月又是四万五千石粮食的消耗。

  也就是说这四千骑兵,连人带马,每个月足足至少需要六万石粮食才能满足。

  两个月就是十二万石,三个月就是十八万石。

  就这还没有算上后勤运输上的损耗。

  所以魏哲这回不仅只能带四千骑兵出塞,而且还只有两个月时间。

  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出塞的大军便有断粮之忧。

  算上赶路,交战,返程,两个月时间还真不算多的。

  前言说过,戏志才虽天赋异禀,但也不是生而知之。

  没有具体经历过战事的他多少还有些纸上谈兵的毛病。

  见魏哲受困于后勤而选择冒险出兵,戏志才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道:“为何不就粮于敌?”

  毕竟孙武曾言: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然而魏哲闻言却苦笑的摇了摇头。

  “账不是这么算的!”

  见戏志才面露不解,魏哲当即耐心的解释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怎可将性命寄托在无法把握的事情上!”

  “料敌从宽,判己从严,如此方为兵家之法。”

  孙武曾言: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以前魏哲不理解,但后来明白了。

  战争就是尽量让己方的胜利条件越来越多,如此才可能胜敌。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将后勤这种命脉寄托在就粮于敌这种假想上呢?

  万一对方玉石俱焚,烧毁了存粮,那魏哲大军岂不是要断粮了?

  汉匈大战时,汉武帝难道不知道就粮于敌吗?

  但在元狩四年的漠北之战中,为了供应卫青和霍去病的十万汉骑,汉武帝还是令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以致国库一空。

  对了,“料敌从宽,判己从严”这招也是魏哲从皇甫嵩身上学的。

  虽然他并未说过,但平乱时的诸多布置却无一不在贯彻着这种思想。

  而见魏哲这么一说,戏志才顿时郑重的朝他一揖。

  “受教了!”只见戏志才感慨道:“兵家之事果然不能纸上谈兵!”

  所以如果没有“带方铁钱”替魏哲搜刮物资,他其实连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要知道自六月开始,魏氏的船队出海往返了三次,方才将元骏与管休约定的交易完成,沿海的三韩诸国、秽貊各部,尽数被带方铁钱搜刮了一遍。

  总计购得各色马匹两千八百二十五匹,皮毛十万余张,粮食十六万斛,牛羊夷女数千头。

  算上先前缴获的马匹,这才让魏哲凑出了四千骑兵。

  不过话又说回来,船队运回的这些物资虽多,但也不能全用,还要过日子呢,再加上明年春天魏哲还准备卖一批粮食给三韩当粮种,能用的粮草就更少了。

  两个月,是魏哲反复计算过数次才得出的答案。

  在这方面,数学家来了都未必有他算的准。

  于是围绕着元骏送回的秽貊地图,几番算计之后魏哲终于定下了出兵路线,那便是自带方县东出,走伯济国外围入秽貊领地,如此可直达秽貊族前莫部,并且可以将秽貊七部一分为二。

  只见魏哲指着地图道:“前莫部以南,便是东暆部、蚕台部,以北则是不耐、华丽、邪头昧、夫租四大部落。一旦占据了前莫部,我军便可以将秽貊七部分割成两部分,寻机各个击破。”

  不过说着说着,魏哲却又忍不住眉头紧皱的摇了摇头:

  “不行,我军兵少,分兵必败,还是得先让前莫部以北四部先乱起来,如此方才好收拾东暆部与蚕台部。”

  见他这么一说,戏志才心念一动,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明公,何不用元子良之计?”

  魏哲闻言不解道:“此言何意?”

  戏志才解释道:“前番元子良来信曾言,秽貊诸部已然发现新铸兵器品质低劣,如今正在盘查其中缘由,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戏志才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秽貊想要答案,那就给他一个“真相”好了。

  只见戏志才风轻云淡道:“秽貊诸部好信鬼神,既如此大可让元子良以钱贿之,令其手下的秽貊亡人在北四部中放出谣言,称各部兵器不利皆不耐部献祭所致,各部兵器受其供奉鬼神诅咒,方才易碎多断。”

  “如此,既可使北四部内乱,还可令秽貊人中最强的不耐部实力大减。”

  此言一出,魏哲顿时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妙~甚妙也!”

  不得不说,戏志才终究还是戏志才。

  即便初出茅庐,却依旧难掩鬼才本质。

  不过这招就是毒了点,因为没人比魏哲更清楚不耐部有多冤枉。

  但没办法,谁让魏哲就喜欢用毒招、下狠手呢。

  于是戏志才话音刚落,魏哲便欣然从之。

  “快,去信子良,令他尽快完成此谋!”说到这里,魏哲忽然忍不住拍了拍脑袋,失笑道:“我也是糊涂了。”

  只见他面带笑意的看着戏志才道:“此计又何止能用于秽貊?”

  要知道管休在三韩诸国,那可是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

  马韩、辰韩、弁韩三国几乎都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叛乱。

  尤其是实力最强大的马韩,如今几乎是遍地反贼。

  马韩大王的直属部落目支国,这半年多来更是陷入周边部落的围攻。

  如此随着旧兵器折损殆尽,三韩诸国估计很快也能发现新兵器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戏志才刚才那个谣言简直不要太有市场,

  只要略微改改,将下诅咒的人换做马韩、辰韩、弁韩三国之王即可。

  以三韩诸国对鬼神的迷信,这种谣言基本上就等于真相。

  如此一来,即便有工匠发现“带方铁钱”有猫腻,恐怕也不敢说出口。

  并且越是叛乱的三韩部落,就越会坚信这个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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