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54节
司马乂已杀到近前,挺剑直刺。
邵勋仗着铁铠硬扛了一下,然后回剑欲斩。
司马乂对上他的眼神,吓了一个激灵。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凶狠、嗜血等种种负面情绪汇集于彼,盯着他的时候,仿佛在看一头猪羊,思考着从哪处下刀。
他放弃了缠斗,直接转身,发足狂奔。
“呼!”重剑挥舞而下,司马乂仿佛感受到了那直追后脑的丝丝寒意。
他很快冲到了一根廊柱后面,抬眼望去,却见从左右偏殿冲出来的武士正在大肆杀戮。
幕僚、随从们惊慌失措。
有人四处乱走,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有人大胜呼喊,但很奇怪,宿卫军士兵都不知道去哪了。
还有人往廊柱这边冲来,他们没想太多,只下意识想保护主公。
“嗖!嗖!”弓弦连响,箭矢横飞。
武士中有步弓手,这会正好整以暇地瞄准着四处乱窜的带刀随从,轻松射杀。
短短一瞬间,已经有好几人倒地了。
但那些手持长矛或环首刀的甲士却更为凶残!
“杀啊!痛快地杀!”陈有根满脸狰狞,带着十名刀盾少年,顷刻间已经斩杀三名随从。
黄彪则带着二十名长矛手,两三人一组,轻松收割了几条人命。
“咄!大都督在此,尔等安敢犯上作乱!”最后一名随从被逼得无处可逃,绝望地大声斥责。
“噗!”王雀儿递出手中长枪,没有丝毫犹豫。
随从惨叫倒地。
“我乃颍川荀氏之……”参军荀邃被几名少年包围,走不脱的他搬出家世,颤声说道。
“噗!噗!”数杆长枪刺来,少年们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根本不受干扰。
荀邃不可置信地委顿于地,嘴角溢出鲜血。
“够了!把人抓起来就行。”黄彪越众而出,吩咐道。
跟司马乂一起入殿的随从已经被尽数屠戮,剩下的全是幕僚,手无缚鸡之力,没必要杀。
至于司马乂本人,他愣愣地站在廊柱后面,手里提着剑,剑尖微微颤抖着,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嗖!”一箭飞出,射散了他的发髻。
重新捡起步弓的邵勋抽出第二支箭,遥指司马乂,平静地问道:“大都督还要逃吗?”
司马乂面色灰败。
脸上不知道溅了谁的血,缓缓流入脖颈之中,冰凉冰凉的。
陈有根一挥手,几名少年一拥而上,下了司马乂的器械,将他压倒在地。
“……逆臣司马乂逞凶肆虐,窥视神器,意图饕据天位……”侍中秦准的诏书还没读完,司马乂便已就擒。
天子还躲在御案下,瑟瑟发抖。
短短一瞬间,殿内仿佛就下了一场血雨,龙袍都给弄湿了。
皇后羊献容软倒在地上。
回来取步弓的邵勋就站在她身边。
方才的刀光剑影、血腥杀戮,直让她眼花缭乱,到现在脑袋还嗡嗡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最后只汇聚为一句话:“别怕!”
她仿佛有了点力气,默默起身,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后,又走到御案旁,将天子牵出。
“……今削其爵土,收归金墉,终身不得复用。布告中外,咸知朕意。”秦准终于读完了诏书。
“当啷!”上官巳将佩刀扔在地上,跪了下来。
其余几位乂府僚佐见大势已去,亦跪倒于地,泪流满面。
第52章 善后
战斗结束得干脆利落,众人一时处于失声状态。
整个大殿之中,只有不断挣扎的司马乂还在制造着动静,但他显然已经没法翻盘了。
“汝何人?”司马乂被拉了起来,死死看着邵勋。
邵勋不回他话,只拿出皮索捆绑。
“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太尉、大都督、骠骑将军、长沙王司马乂,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司马乂拼命挣扎,口中叫嚷不休。
陈有根、王雀儿二人上前,一左一右,连踢带打,让他老实下来。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司马乂浑若未觉,继续叫嚷道:“我们能打赢,我已经准备与敌决一死战了。贼众不堪战,定能一举破之。快放了我,听到没有?”
陈有根、王雀儿“加大药量”,继续狠揍。
司马乂痛呼两声,怒视陈、王二人。
两人没理他,只管押着司马乂的双臂,不让他动弹。
司马乂颓然放弃了抵抗。
这几个兵,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王法,看到贵人,没有一点胆怯,上来就动手,不带半分犹豫的。
那边正在捆绑他府中幕僚的少年兵亦是。
幕僚们连声唾骂,又是报出自己的官职,又是搬出家世,恐吓连连,但迎接他们的只有老拳。
都是哪里找来的人?
要知道,这和乱军奸淫掳掠有本质不同。
数万人屠城,法不责众,士兵们没那么害怕,相反会有一种把以前的贵人踩在脚底下狠狠蹂躏的快感。
但这种小规模的政变突袭则不同,是可以找到正主的,都不害怕?
“谁派你来的?苟晞?”司马乂冷冷地看着邵勋,问道:“他投靠了谁?”
没人回答,只抽空往司马乂嘴里塞了一块血迹斑斑的破布。
所有人都事先得到了命令,不准与司马乂多话,抓人就完事了。
“黄彪,你带人将大都督看守起来,不得有误。”捆完司马乂,邵勋拍了拍手,吩咐道。
“诺。”黄彪应道,然后推搡着司马乂进了偏殿。
他们第一次参与此类行动,有些甚至是第一次杀人。看得出来,动作有点僵硬,有人甚至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但他们披甲执刃,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任务,尤其是当敌人搬出官职和家世的时候,一点不手软,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执行完了命令。
这就很好嘛。
在他们心目中,“邵师”已经盖过了大官,这让邵勋非常欣慰。
还要继续加强这种信念,我的基本盘,只能听我的。
“陛下。”邵勋转过身来,拜倒于地。
天子已被皇后拉起,但看到浑身是血的邵勋走过来行礼时,又软了下来。
皇后羊献容倒还算镇定。
她已经能串联起一些事情了,原来这个名叫邵勋的督伯,就是当初问对上提到的斩杀孟超的勇将啊,那他好像有些麻烦。
“陛下,此乃擎天保驾之功臣。”羊献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
“功臣?”司马衷一听,力气又回来了,连声道:“对,对,是功臣。”
邵勋头更低了。
眼前除了地面,就只有皇后的裙摆。已为血迹玷污,带着股淡淡的腥味。
“陛下,既是功臣,当有赏赐。”羊献容提醒道。
“那就赏……”天子突然卡壳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赏些什么。
“咳咳……”侍中秦准故意咳嗽了一下,然后说道:“陛下,赐些礼服、金甲、宝剑就是了。而今该将圣旨发往各处,令中外知悉,此乃大事。”
羊献容不再说话了。
她的心情还有些乱,脑海中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司马衷则慢慢起身,缓缓点了点头。
今天这场戏,真是要了老命了。
眼前这个兵家子,鹘落虎跳之下,连杀数人,比吃饭喝水还简单,让他到现在还心惊肉跳。
赶紧打发他走!朕累了,要休息。
羊献容扶起天子,朝侧门走去。
临行之前,她瞟了眼邵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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