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朱元璋 第145节
冯诚也找不到人询问哪个是朱雄英,于是便先去见了梅殷,与梅殷寒暄了一阵,将带着都司大印的火铳教官的花名册移交给梅殷,也算是走完了流程,毕竟对于云南都指挥使司来讲,人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没了,都得有个程序,对于府军前卫而言同样如此。
亲兵引领着冯诚来寻梅殷,梅殷在门口迎接:“冯佥事远道而来辛苦了,听闻伱从云南带来了精锐的火铳教官,这对我们府军前卫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冯诚谦逊地说道:“指挥使过誉了,奉命行事而已。”
梅殷虽然从官职上看,只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但府军前卫是上十二卫排名很靠前的卫,属于天子禁军,再加上梅殷是排名最靠前的驸马,所以于公于私,冯诚都不敢托大。
两人办完了手续,梅殷主动邀请道:“冯佥事,来,我带你看看幼军的训练情况。”
说着,梅殷引领着冯诚走到校场边缘,指着正在训练的士兵们说道:“冯佥事你看,他们正在用最新的燧发铳进行打靶训练,这种火器装填速度快,不怎么怕雨淋,不过生产比较慢,现在还没配发到云南那边。”
寻常小门小户人家都有远近亲疏之分,人数多达二百多万的明军自然也是如此,在没有能够批量制造零部件的机床之前,燧发铳都得靠工匠们手搓,再加上还有各种生产任务,所以产能自然是有限的,而有限的产能,也要根据大明的战略优先级,优先供应京城的卫戍部队、北疆的边军,然后才是云南、广西这些南疆地区。
冯诚看着少年们装填弹药、瞄准射击,虽然比不得云南的火铳手精熟,但看起来也有模有样了,他转头对梅殷说道:“指挥使训练有方,幼军如此精锐,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精锐什么的,全系恭维之词,梅殷哪能听不出来?
梅殷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哪里哪里。对了,不知云南那边的情况如何?”
冯诚知道对方也就是找个话题聊聊,于是便将云南的局势以及安南国的威胁等情况,大略向梅殷说了说。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蹄声,冯诚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将领正是府军前卫指挥同知平安。
平安跟个黑塔似的,压得骏马都有些直不起身,他勒住马匹,大走上高台,先是向梅殷行礼,随后又转头看了看冯诚.他不认识,这也很正常,因为平安的履历相对单薄,洪武元年其父济宁卫指挥佥事平定在跟随常遇春攻克大都时战死,平安被朱元璋收为养子,继承其父之职,不过这个养子跟沐英那种不同,更多的是名义上的,等到平安成年以后,就实任了济宁卫指挥佥事,跟随燕王朱棣出塞作战过,随后因为朱雄英的关系,他的名字出现在了朱元璋的视野里,被调回京城来府军前卫升任指挥同知。
而冯诚同为功臣二代,他家两个国公,背景比平安硬多了,所以洪武七年三月,冯诚就出任了上十二卫之一的金吾右卫的指挥佥事,随后一路升职,到洪武十五年即以预左军都督佥事(试用期)的职位,与前军都督佥事谢熊戈一同前往云南都指挥使司任职,参加了昆明守城战和定边府之战,拿掉了这个“预”字,成了正儿八经的都督佥事。
所以名义上,冯诚的“组织关系”,现在还是挂在左军都督府的,只是在云南借调,而左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是正二品的大员,与云南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是同级,而卫这个级别的指挥使是正三品,指挥同知是从三品,因此从官阶上看,冯诚是高于梅殷和平安二人的。
实际上,如果二人是云南某个卫的主副官,那见到冯诚得恭敬地不行,毕竟现在云南虽然刚刚平定,但也有十五个卫,两个御,十四个守御所,加起来共一百多个千户所,兵力十万余人,而某个卫虽然镇守一地,但对于代表五军都督府监察云南军务的冯诚来讲,那也就是下属。
当然了,之所以云南明军体量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云南刚收复没几年,现在还是军管状态,新建的地方卫所遍布各地,指挥和镇抚大都驻在城里镇守如云南府为都司城;曲靖、临安、楚雄、蒙化、陆凉、平夷、越州也是卫城;宜良、安宁、易门、杨林、武定、马隆、木密、凤梧为千户所城,通海为御城。
总之,云南各地府、州、县的城里,都有卫所兵分驻,负责城防,所谓的“以武卫文”就是如此,而近城的坝区分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屯戍垦殖,散为军屯村落,平时都是农民,一旦发生了土司叛乱,打起仗来那就是士兵,而交通沿线也有军户屯田,在驿站冲要之地,设堡军屯田,而哨戍大都在山区,拨军驻守。
反正从这种全面军管的状态,也能看出来云南的局势有多糟糕。
而这头平安也是经过梅殷的介绍,知道了对方的来历,连忙行礼不迭。
“冯都督远道而来辛苦了。”
平安叫他都督,梅殷叫他佥事,只是一个称呼的小细节,但其实彼此的地位差距,就已经显现了出来。
冯诚笑着说道:“平同知来得正好,我正和梅指挥使谈论幼军的火器呢,听说平同知负责幼军的训练,这些火铳教官,可就都交给您手里了都是些粗豪汉子,若是日后有不合规矩的地方,把哪位皇孙惹恼了,我先道个不是,多担待。”
冯诚话里透着小心,这自然是借调到地方的京官太久以后回京所必然的心态,平安连忙对冯诚说道:“这什么话?冯都督带来的火铳教官们可真是及时雨,幼军正需要这样的教官来提升战斗力,捧着当宝贝都来不及。”
梅殷亦是说道:“冯佥事不晓得我们府军前卫,幼军里皇孙也是与等闲士兵一样,没什么优待。”
冯诚微微惊讶,他转头看了看正在训练的少年们,然后说道:“不过说起来,我带来的这些火铳教官们也确实有些本事,过一阵子你看士兵们的训练成果就知道了。”
梅殷点了点头:“能打赢定边府之战,这些教官们自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梅殷的赞赏让冯诚心中也有些得意,毕竟这是他的成名之战,然而,他更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被众人赞誉为“大明未来”的圣孙朱雄英的风采。
“梅指挥使,不知能否安排我与虞王殿下见上一面?”冯诚试探性地问道。
梅殷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冯诚会有此请求,他转头对平安说道:“平安,你去把人请到这里来,就说冯都督有要事相商。”
“不过,这里没有什么殿下,都是普通士兵。”
平安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见一名青年快步走上高台,那青年身穿甲胄,气宇轩昂,正是皇嫡长孙朱雄英。
朱雄英一见冯诚,便拱手行礼道:“府军前卫小旗官朱雄英见过冯都督。”
朱雄英敢说,冯诚可不敢大咧咧地这么泰然处之,人家亲王之尊这么一说你还真信了?
冯诚连忙回礼,两人寒暄过后,朱雄英的目光便落在了冯诚身后那几十名火铳教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
“冯都督,这些便是从云南带来的火铳教官吗?”朱雄英问道。
冯诚点头称是,并简要介绍了这些教官的来历与特长,朱雄英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参加过定边府之战的明军精锐火铳手,三段击战术玩的出神入化,还正面击败过象阵,这可真是人才了。
“冯都督此次带来的教官们,对幼军来说意义确实大,火器乃是未来战场的主流,然而正所谓‘有器为兵,用者在人’,若是没有合适的人来操纵,再好的火器也是废铁,我们一直想引进火器教官来提升战斗力。”
冯诚闻言,心中不禁对这位圣孙的远见卓识感到钦佩,明军虽然使用火器,但更多的其实是辅助,火器战术在现在的大明并不被普遍重视,只有云南明军比较喜欢用,但朱雄英却能看到其潜力和价值,这足以证明他眼界的不凡。
“火器战术确实是我大明军队未来的发展方向,若是有时间,合该好好聊聊。”
这时候平安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朱雄英说道:“朱小旗,去取几支燧发铳来,让冯都督带来的教官们演示一下。”
朱雄英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了几支燧发铳并且大略介绍了一下,冯诚见状,连忙让几名教官上前演示,只见他们很快就能上手熟练地装填弹药、瞄准射击,令在场众人赞叹不已。
朱雄英在旁边看着教官们的演示,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了这些火铳教官的指导,幼军的战斗力必将大幅提升。
第242章 大明使团的遭遇
洪武二十三年的冬天,朱雄英过得还算平静。
老师们都到位了,在五军都督府和刑部都有丰富任职履职的铁铉给他讲包括《大明律》在内的一系列律法,解缙负责讲史书和教习书法,大儒刘三吾负责给他讲经(即儒家经典)、子(即先秦诸子学问),榜眼练子宁给他讲集,也就是诗集。
这几个人都是有讲究的,前面的就不说了,光是练子宁,此人行政能力不见得有多强,但可以说是忠孝两全,而且善诗文,是个骨鲠谏臣的好苗子。
其人以洪武十八年榜眼入仕,授翰林修撰,如今刚刚为其母丁忧守孝归来,就被派了过来。
而关于改封吴王就藩的事情,内廷上下也已经传开了.没办法,改封一个亲王不是下道圣旨就行的事情,印绶、仪仗、衣物、饰品、乐器,都得内廷准备出来才能封。
而如果说封王还是内廷就能办完的,就藩就更麻烦了。
所谓“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封王不代表就藩,真正就藩,是一套更麻烦的流程,需要选址建设规制浩大的王府,准备配套的家具、各类用品,人事方面需要大量的宫女和宦官作为宫人,需要给藩王配备一套完整的王府属官体系,以及三护卫。
这些事情,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所以改封吴王以后不代表能够光速就藩,还得继续在京城待着。
不过有一点跟以前不一样了,那就是皇子皇孙成年后,就可以由皇帝赐予在京城的宅邸,不必居住在宫里,这里也涉及到了后宫的事情,毕竟从历史经验上来看,成年的小伙子控制不住就容易跟宫女乃至嫔妃搞上,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经过水陆周折,沐锦月亦是已经来到了京城,两人久别重逢,自是一番唏嘘不提。
而随着沐锦月的到来以及太湖虫洞的测试成功,大明接受现代化的程度亦是大大提高,朱雄英摩拳擦掌,准备在洪武二十四年好好做一番大事。
但是,就在这个大明国内歌舞升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庆祝新年的时候,下南洋的舰队,却遇到了预料之外的麻烦。
舰队从京城出发,途经浙江、福建、广东,这一路补充果蔬淡水等物甚为方便,只不过在从广东前往安南境内的时候,有些海岸线是不能走的,而且舰队还肩负着前往万里石塘探查鸟粪岛的任务,因此路上稍微周折了一些,不过好在冬季这片海域是比较适合航行的。
这片海域虽然地形复杂,水域较深,但风具有明显的季节性,在冬春季节是东北季风,到了夏秋才是东南季风,而在东北季风期内,风力强而风向稳定,由此产生的漂流纵贯整個海区。
而且因为东北季风是陆地吹向海洋的,而且风向是由东北吹向西南,所以只要找到合适的航线,基本上下南洋就处于顺风顺水的状态,整体航行上的难度并不高。
当然了,先进的海上定位仪器,也给了下南洋舰队一份绝无仅有的底气。
不过航程虽然比较顺利,可到了安南国却出了岔子,舰队在清化港等港口,与当地的地主商人进行了贸易,大明跟安南在国土上,有云南和广西两个布政使司是接壤的,所以双方其实是有一定官府默许的边境贸易的,只不过这种贸易的体量并不大.但长久的贸易和文化认同,也让安南的权贵们非常认可和向往大明的诸如丝绸、瓷器等奢侈品,很多商人都乐意出高价先把舰队携带的货物吃进来,然后再慢慢售卖,所以货物卖的很顺利。
但下南洋的舰队,却并非是只有经济任务,他们同时还承担着政治任务,那就是宣谕安南国王,让安南国沐浴王化,感受大明天威。
而就是被派上岸的使团,却在安南国的王都升龙府,一脚被拖进了安南国内愈演愈烈的政治旋涡之中。
实际上,胡季犛在安南国内的政坛中,从来都不缺少敌人,或者说,现在整个大明周边的大小国家,诸如胡季犛、李成桂、足利义满等人,都是这个状态。
胡季犛一开始作为外戚是没有军队背景的,当时他有个结义兄弟阮多方,不过那时候的胡季犛在军队里主要对手是安南老将杜子平,后来随着胡季犛在清化击败了占城国王制蓬峨,其在军中威望大增,而战后杜子平被以年老多病的原因免职,胡季犛和阮多方开始争夺军权,这对表面兄弟的关系开始恶化,阮多方经常在国王面前谗毁胡季犛。
随着胡季犛权势日盛,其本人被任命为同平章事(即宰相,安南国内学的是唐宋官制),其弟胡季貔则被任命为判首知左右班事,而国王也对他越来越忌惮,到了最后,国王与太尉陈合谋打算除掉胡季犛,而这也确实是一个好机会,但是最后却被王汝舟的儿子所密告给胡季犛。
胡季犛此时其实势力是不足以翻盘的,但在安南国内复杂的政局中,胡季犛除了敌人,也有盟友,他的盟友就是太上王陈艺宗,在此时各国普遍流行的太上皇/王制度里,太上与今上的权力,总是拧不开的死结,属于零和博弈,而胡季犛就是陈艺宗用来制衡国王的。
而安南国内的王位继承是跟当年“两都之战”前的元朝混乱程度有一拼的,当时的国王是陈睿宗的儿子,而不是陈艺宗的儿子,胡季犛借此密奏陈艺宗“臣闻里谚言未见卖子而养侄,惟见卖侄而养子”,陈艺宗马上秒懂,不久陈艺宗诱废帝至自己的宫殿,囚之于资福寺,废为灵德大王,并改立自己的儿子顺宗继位,而顺宗正是胡季犛的女婿.不久后灵德大王在太阳府被缢杀,胡季犛使其弟胡季貔将其秘密葬于大排山中。
随后,阮多方也因为战败被赐死,胡季犛在安南国内庙堂和军队里的对手,全部被其击败。
从此以后,胡季犛的势力就开始不可控了,在去年,胡季犛的主要谋士范巨论成为签书枢密院事,将党羽范泛、王可遵、杨章、韩子西、阮崇、阮书、阮景真、杜子满等人安插到了朝中充任要职,并且开始大肆铲除异己。
而此时作为太上王的陈艺宗已经开始后悔了于是,陈艺宗开始使用他这辈子最喜欢用的制衡手段。
安南国内,此时还有一个人可以勉强制衡胡季犛,那就是名义上掌握着军权的太尉陈,他是陈艺宗的儿子,封庄定大王,与胡季犛素有矛盾,国王被废了,陈艺宗却没有动这个儿子,就是留着现在用的。
但是,现在陈失踪了。
整个升龙府的局势瞬间紧张了起来,而此时又传来了大明使团来访的消息,安南国朝堂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窗外,细雨如丝,湿润了王城的金砖玉砖。
这里气候跟大明江南不同,冬天也很温暖,从没见过雪,即便有些湿气,也都是化为雨水落下来。
书房内,烛光摇曳,将陈艺宗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上,如同一个孤寂的巨人。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在海边散步对涨潮一无所知的旅人一样,直到被潮水淹没了膝盖,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胡季犛的权势,已经如同巨浪般汹涌,悄然威胁着他的王位。
当年,作为联姻的外戚,是陈艺宗一手将胡季犛送进了安南国的政坛,而如今默默回想着过去这些年的种种,胡季犛的才华、机智与决断,都曾让他在心中赞叹不已但如今,这一切却成了他的心头大患。
陈失踪了,作为一名棋手,陈艺宗的手里,没有了任何得力的棋子,胡季犛的权势已然凌驾于他之上,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着,无力反抗。
为了防止重蹈曹髦覆辙,陈艺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采取委婉的方式,毕竟这时候能阻止这位权臣行司马家之事的,也只有“名声”了。
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一个权臣怎么会在意名声呢,不来个殴帝三拳而走,不来个口称“狗脚朕”就不错了,要名声有什么用?
这就不提胡季犛本人了,他是安南国内毫无争议的儒学宗师,作为一代儒宗,他始终以尊奉程朱理学的纲常伦理来示于外人,这为他赢得了很多的人心,文臣、士大夫、地主,都因此认为他是道德圣人。
凡事有利就有弊,现在“名声”这个在很多大人物眼里不值一提的东西,却成了束缚胡季犛更进一步的无形枷锁。
而陈艺宗要做的,就是加固这个枷锁。
思来想去,陈艺宗召来了宫中的画工,命其绘制了一幅四辅图,分别是周公辅佐年幼的周成王,霍光在汉昭帝身旁悉心指导,诸葛亮为蜀后主出谋划策,以及安南国内的著名典故,苏宪诚忠诚地守护着李高宗。
每一幅画面都饱含深意,寓意着君臣之间的全始全终。
“来人,召胡相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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