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84节
全程周一梧甚至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东林党人的事情,好好一个能员,只因为对常州的读书人脸色不好就落到如此下场。
有周一梧的事件在前,接周一梧上任的欧阳东凤怎么还敢和顾宪成等人唱反调?
而此时听到欧阳东凤也要一起上疏,顾宪成却完全没有之前和王文龙应酬之时的和颜悦色,他板着脸半天才说道:“不敢劳太守大驾。”
欧阳东凤大为吃惊,连忙问道:“泾阳先生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本地生员到税监门前抗议,却被太守所抓!”
欧阳东凤一愣:“难道是常州府动的手?此事并非我意,定然是我下面有人通了中官。被抓之人是何名字?”
顾宪成看看高攀龙,高攀龙冷脸说了一个自己学生的名字。
欧阳东凤连忙叫来自己的师爷吩咐说道:“快去牢中看看,将那读书种子带出来。”
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只怕就是碰上自己的上司,也不会这般紧张。
顾宪成也只是拿这事拿捏欧阳东凤而已,见他这般晓事,这才端起盖碗喝茶。
欧阳东凤又拿眼睛扫过在场诸人,看见坐在最靠末尾位置的王文龙是个生面孔,拱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名姓?”
王文龙回答说:“我是福建王文龙。”
欧阳东凤道:“敢不是写《葡萄牙国史》的王建阳?早闻先生大名。”
王文龙笑道:“正是在下。”
两人说话之时,一个儒生已经被带到堂上,他一脸悲愤看了欧阳一眼,接着就冲着高攀龙拱手道:“师父。”
欧阳东凤对着那师爷带来的公人大骂:“下贱东西,你居然敢私自拿人?”
那公人吓得面无血色,他多半只是收了太监的钱财,以为抓个读书人而已,却没想到抓到了东林七君子的弟子。
欧阳东凤道:“你班头的事情不要干了,到后衙执火杖去吧!”
王文龙总算是体会到东林党的厉害,这群家伙,党同伐异,塑造舆论,在朝堂上无往不利,甚至能按着皇帝的头做事,实在恐怖,而且实力只会越来越大,日后就算魏忠贤加上齐楚浙党想跟他们斗也要花上几年时间才能将他们扳倒。
如此说来之前高攀龙邀请王文龙入东林书院实在是极大诚意,王文龙若是日后能在东林书院当个讲官,在三吴地区怕不是能横着走?
当然王文龙也并不后悔,东林党倒下后也足够惨,魏忠贤的阉党对于东林党的追击可不是开玩笑的。
欧阳东凤展现诚意之后,才舒展身体,对顾宪成说道:“都是手下人不长眼睛,几位先生莫怪。如今也到晌午,还请众先生一起到后衙用饭。”
人在常州做官不得不低头,欧阳东凤明明是个进士出身,还是本地父母,但是在这群东林大佬面前只能伏低做小。
众人来到后衙,欧阳东凤早就布置好一桌丰盛饭菜,本府一众官员作陪,捧着酒杯同大家推杯换盏。
欧阳东凤捧着酒杯恭维顾宪成,顾宪成被一番安抚态度上才终于客气,笑着说道:“太守不必如此。”
众人在吃喝之间,欧阳东凤又再次提起:“不知众位先生要如何上书?”
“我等都已下野,只不过本着一片公心议论朝政,左不过上一个代表诸生的文卷而已。”
顾宪成虽然还把持着朝中诸事,但是却不会站到台面之前,这一次他要上疏,已经准备好人选。
他派出的是此时东林大将,凤阳巡抚李三才。
李三才的文书一上,东林官员自然群起响应,而他们这些隐居在无锡的大佬,只不过是在一旁敲敲边鼓凑凑热闹而已。
朝中需要照顾,本地名望也要经营。
宴饮之间,顾宪成又扭头对王文龙道:“建阳同我们北上辛苦,仗义相助,我也当敬你一杯。”
这就是做名士的好处了,顾宪成对上欧阳东凤可以不甚尊敬,但对上同样有些名望的王文龙却是一脸热情,如果王文龙心思简单一点肯定会对顾宪成留下一个傲上而不忍下的极好印象。
王文龙双手捧杯,连说不敢。
坐在一旁的高攀龙也笑着说道:“建阳前日在东林书院一篇高论,实在是令人佩服,又兼笔利。建阳不愿来我们东林书院讲学,也不知在徐藩台那里做什么事情?”
王文龙笑道:“我没甚经学本事,无非是帮忙藩台大人处理一些杂物,如今正在经营布政史司衙门的塘报房,帮着写些邸报文抄。”
高攀龙笑道:“那也是桩大事,正好用上建阳的好文字。”
顾宪成听两人交谈热络眼睛一转,突然建议说道:“建阳既然文字便给,不如领头写这抗书文卷。”
“呃……小子人品轻浮,笔力不到,哪里能写这通天的正经文字……”王文龙连忙摆手,他才不想掺和这屁事。
顾宪成却是哈哈笑道:“建阳所写文字,在场哪有一个不认同的?”
“还请泾阳先生另择贤士,我实在没此本领。”王文龙都后悔今天跟着来了。
这次热闹全天下的士人都会凑,但是其他州府的诸生所写文字多半递去也没人看,但常州府的文卷肯定会被众人盯着,说不定万历都得看上一眼。
早知道会引火烧身,王文龙昨天打死都不跟着来。
王文龙的文字如果写的太狠,触怒皇帝,说不定就要遭殃,如果写的轻飘飘,东林党人又会不高兴,两头都不落好处。
顾宪成纯是要把人拉入伙中,这点心眼用的真是恶心。
顾宪成笑道:“建阳何必太谦?不然你问太守大人觉得如何?”
王文龙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抽,欧阳东凤怎么可能反对,乐得在一旁看戏,哈哈大笑,根本不帮王文龙脱身。
第136章 不让人放心的王文龙
王文龙思索半天,知道自己逃不开,只能说道:“泾阳先生要让我写也可以,不过需依我的要求。”
顾宪成达到目标,笑道:“建阳说来。”
“我所写内容只要符合今日众先生所给大义即可,若是文字没有力气时,先生可以不用,但却不能让我强改。”
东林党为什么强?因为他们中间一些人真相信自己所做是正确之事,只不过乱世必须用狠而已。
比如顾宪成,他虽然有党争的心思,但是一直以为自己行的是正道。
这一代的东林党人在很多方面也有自己的执着追求,比如在作文这种事上,东林众人就看的极重,更是注重自己在文人间的名声。
听到王文龙这话顾宪成稍加思索就一脸当然点头。
“文出于心而流于手,乃由心所发,怎可由外人胡乱指摘?我顾宪成绝不做屈人文意之事,建阳写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会强令变改!”
王文龙心想也只能如此,举杯敬了众位,然后将一杯热酒饮下。
“如此,我回去就写。”
王文龙嘴上虽说不肯,但是如果能有这样条件,他也是乐意的。
反正只是跟大家一起上一篇文章,有一众东林大佬在其后附和,肯定能把他的名望大大抬高。
跟这群东林党互相唱和的文人多了,只要王文龙的名声够响,不要贴的太狠,哪怕日后的历史线还会有阉党崛起魏忠贤也不至于倒追二十年。
至于怕眼下得罪万历,王文龙把文章的攻击性收收也就是。
王文龙到底成名仕了,真正的清流名仕,众星捧月的那种。
他年纪轻轻,成为带领常州读书人上疏的诸生,本地士绅必须要给一个体面的待遇,于是才出府衙王文龙就被大礼接去了本地一个名望人家,备好文房四宝,香炉点心,让他在净室之中细细的写那篇雄文。
而当王文龙成为本地诸生代表的时候,东林党大佬们也在热烈讨论。
比众人来迟一步的东林大佬叶茂才首先发话,他还没怎么弄清情况,好奇问道:“怎么突然选这么个年轻人来代替常州诸生上疏,我们此地不比他处,须得找一个危言危行的人才不失了常州脸面。”
跟着顾宪成、王文龙一起进入府衙的高攀龙解释道:“我这几日同着建阳接触知他这人风骨是极好的,有个名仕的风范,这点还请放心。”
与叶茂才同来的东林大佬钱一本摇头说道:“这不只是风骨的事情,他这篇文章咱们不加监督,莫不要把咱们常州的士绅也给坑了进去。”
顾宪成说道:“当此局势,咱们要帮助李道甫为主,常州诸生不能太出风头,若是我们自己上疏,只怕反倒不妙,能找到这么一个有名望的外地名士帮助写文,正是最佳办法。”
叶茂才闻言思索一会儿,终于也是点点头:“是啊,若是咱们逼迫太甚,只怕反而在朝中落个坏名声。”
叶茂才是从全局方面考虑,东林党人真的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执天下之望,一切都是为了把事情做好,最好就是能起到劝诫万历皇帝的效果。
当然实际行动不可能这么理想化,没人觉得皇帝会因为这一次的大规模上疏就改变行事风格,但是只要皇帝退一步大家就进一步,坚定决心,总有一天能够达到自己目的。
但一旁的安希范还是忍不住抱怨:“这个王建阳才二十多岁,一个毛头小伙子而已,又不受什么名教传授,若是他胡乱写就一篇文章也要咱们常州诸生具名其后,岂不是落了咱们常州生员的面子?”
高攀龙对于王文龙的印象还颇为不错,主动为王文龙辩解说道:“这几天我也听说了王建阳的经历,他在福建推行新作物,所用之办法颇有头脑,想来并不是那等年轻无行止之人。”
安希范摇头说道:“我怕的是他文章之中没有骨气,这不是什么头脑聪明可以补救的,那毕竟只是个年少之人,之前也不见有什么铁骨高言名扬于世。”
闻言高攀龙忍不住笑了:“小范你一向反对以年齿排辈,怎么如今也轻视人家年轻?”
安希范一脸正经的摇头说:“我并非从年龄而论,只是怕他落了我等正道之威名。”
后来的东林八君子之中年纪最小的刘元珍现在还在当官,此时安希范就是在无锡活动的东陵大佬中年纪最小者,比顾宪成整整年轻了十四岁。他的性子也最刚直,讲究骨气。
安希范在治学之上提倡尊经重道,高扬“气学”“复兴正学”“卫道救时”主张,非常推崇程朱理学的正统立场,对于近世所流传的阳明心学之类则加以排斥。这种观点甚至比顾宪成等老一辈东林党人还要古板。
安希范之所以被贬官,也是因为他头铁拼命上疏得罪皇帝。
当年安希范就是东林党最铁杆的打手,一次次上书帮助东林党参与朝堂斗争,虽然有大佬在背后排兵布阵的原因,但是安希范能够头铁上书也是跟他自己执拗的性格分不开的。
高攀龙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不能安下安希范的心干脆提议:“建阳笔快,只怕这时书信都已写好,不如这就去找他询问,即使没写好,听了他写作思路,大家相信也可放心。”
众人都点点头,安希范道:“劳烦先生走一趟。”
当天下午高攀龙就和叶成学一起来到常州大户家中,找到了刚刚写完书信的王文龙,二人直入主题,叶成学问道:“建阳的上疏可曾写就?”
王文龙点头说:“文字还未全部写完,但底稿已在那里了。”
高攀龙连忙询问:“建阳在书中可曾归劝当今圣上?又劝了什么内容?”
王文龙笑着说道:“如今民生多艰,我自然是劝今上要节省钱财,另外还提出诸多减轻百姓负担的法门。”
高攀龙和叶成学相视一笑,他们知道王文龙是徐学聚的幕僚,徐学聚党派色彩虽然不浓,但是基本上也是浙党一派的人物,王文龙下场不太可能为他们东林党出什么死力气,只要王文龙能写出轻徭薄赋,减低税收,符合东林党的主张,如此一来也就可以接受。
正在两人心中觉得事情已定之时,王文龙笑着说道:“我这文章不时就能写就,可是写完之前还是想要再次确定,落笔无悔,这文字写出来我便不改了,到时咱们常州先生若是觉得文字有悖于诸位的想法,大可以弃之不用,但也不得再强令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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