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80节
好在作者早就想到了这篇小说会招来责骂之声,所以一直用的笔名,根本没人知道这篇小说是谁所写。
此时的江南,大量明晃晃的情色小说都在市场上售卖,《新编刎颈鸳鸯会》中甚至没有多少情色段落,实在没有太多实在没有太多被查封的理由,文人士大夫骂他们的,连载此小说的报纸反而越卖越火。
小丫鬟买好了菜,在回程的床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小说。
小说连载内容已经到了最后几章,赵业回心转意却发现步非烟和人私通,讲她缚在柱子上拷打,但步非烟死也不肯说出赵象的名字,当赵业端来毒酒让步非烟选择是服毒自尽,还是供出奸夫之时。步非烟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生则相亲,死亦无恨。”果断将手伸向酒壶。
小丫鬟激动的眼泪都飙了出来,而作者就在此处断章,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
小丫鬟回到家时就见薛素素也已经回来,薛素素见自己的贴身丫鬟眼眶红红的,又看到她手上的报纸,掩嘴笑道:“傻姑娘,那小说是编出来的,何必看得又哭又笑?”
小丫鬟红着脸擦擦眼睛,问道:“小姐从王先生那里回来了?一上午可做了什么事情?可有约好下一次又去他家?”
薛素素脸红道:“你瞎说什么?我只是去建阳先生家谈论如何宣传赈灾,沈夫人和李夫人也在旁侧的,哪里有那许多龌龊心思?”
“唉,小姐怎么还不开窍?”小丫鬟在一旁着急道。
薛素素不想回答,做了坤班教头以后薛素素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快乐,她不再被冯从愆所支配,同时又不像以前当名妓之时只是别人的玩物,而是能受到众人的尊重。
虽然心中对于王文龙还是有异样的感觉,但是薛素素却又害怕自己贸然的表现会让她和王文龙产生嫌隙,失去如今的美好生活。
薛素素和丫鬟名为主仆,实则与姐妹相当,她也知道自己未来的结果会实际影响自己贴身丫鬟的生活,自家小姐妹怎能不担心?
“把报纸给我。”此时她不想回答丫鬟的问题,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你不要光顾着看小说,这报纸上的时事新闻也要多看着些。”
说着薛素素翻开报纸正面,就见头板上便有关于她的新闻。
自从民党大会之后,王文龙和坤班和薛素素这几个字眼就经常在江南传扬,王文龙也乐得用这方式为坤班宣传,于是没有做出澄清,薛素素对此也已习以为常,可当她仔细看起这篇新闻时,薛素素的嘴唇便脸色便渐渐发白。
这篇新闻并不是传王文龙和薛素素的花边消息,而是号称扒两人的“真相”。报道中说,薛素素原来是一个南京秀才培养出来的,但是王文龙为了得到薛素素,先将薛素素的干爹秀才夺了头巾,而后又抢走那秀才在兰社之中的股份将之改成自己的坤班。
薛素素完全被描写成一个风流成性,水性杨花的女子,而王文龙则是阴险狡诈,霸道蛮横。
甚至此篇报道在最后还影射说王文龙倡导护粮其实是为了从中渔利,在筹款之时伙同民党贪污了大量钱财,否则他怎么会轻易的捐出二百两银子外加二百石粮食……
第486章 处理办法
明朝开国初年对于造谣生事的管理还是十分严格的,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棣,都因为造谣污蔑等事情杀了一堆人。但是过了英宗朝以后,随着大明的市民社会发展,百姓说话越来越多,思想越来越杂,对于谣言的传播也再难分辨。
人多口杂、众口铄金在晚明已绝对不是夸张的形容,就比如说原历史上董其昌的“民抄董宦”事件怎么起来的?
董其昌的儿子董祖常抢人仆女,董其昌花钱找人已经给调解好了,本来早已结束,却被秀才传谣言说董其昌自己抢人妻女,而且还把这谣言传的满江南都是,接着又有好事者将这件事情编成戏曲《黑白传》到处传唱,让许多松江百姓都以为董其昌自己才是抢人子女的老色鬼。
董其昌的儿子抢人子女虽然丢脸,但也不过是纨绔的富二代行为,说出去事实冲击力不算强,而把这屎盆子扣到董其昌脑袋上,百姓对于董家的恶感瞬间就暴增。
面对这样的造谣,董其昌害怕起来也只能先找关系揪出了写这个戏的书生到衙门对峙,此时这书生又突然暴毙,书生的家人坚称此人是被董其昌所逼死的,把整个故事传得更加邪乎,松江百姓愤而聚集,将董其昌的宅子以及藏书楼全烧了,财产文物一抢而空。
整件事情之中董其昌的确是大户行径,教子无方,纵容逆子,受到惩罚理所应当。但是当时松江百姓,口耳相传的董其昌形象“强抢民女、好房中术、淫人妻女、滥杀无辜”这其中大多数还真是污蔑。
董其昌是官场上浸淫的老手,就算品德再败坏,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做这么多坏事,给自己留下恶霸的名声。但是众口铄金,即使几年之后官府将此事之中造谣、带头烧毁董其昌宅子的人抓捕归案,但是董其昌的恶霸名声反而传的越来越响,官府的证明根本无法给他洗白。
这本质是因为万历以后大明的戏曲小说都繁荣发展,百姓更愿意相信一个富有戏剧性的人物形象,比如董其昌就是十恶不赦,有才无德的恶霸;比如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带着大军追着后金军屁股跑就是为了引后金入关。
偏偏这年代的信息传播又滞后,一旦在百姓头脑中形成固定印象,一个人基本一辈子就翻不了身。
这也是此次对王文龙、薛素素造谣的可怕之处。
……
王家。
王文龙看完几份报纸,皱着眉头询问:“薛小姐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薛素素眼带泪痕的说:“都是我害了建阳先生,我会辞去坤班教习之职,回到嘉兴隐居,日后也不再在南京出现了,一定为建阳先生洗刷掉这个污名。”
“你去隐居人家也可说我是金屋藏娇,”王文龙摇头,“薛小姐莫要如此作想。”
“那……该如何是好?”薛素素小声问。
此时污蔑王文龙和薛素素的报纸远不止一份,各种小道消息传的非常猛,而且口径几乎一致,甚至可以互相作为补充。
在这些消息中薛素素从小被冯从愆买来养大,冯从愆带她含辛茹苦,甚至传谣说马湘兰的兰社也是冯从愆一手交到薛素素手上的。
而薛素素居然伙同王文龙将冯从愆的财产全部骗走,还把冯从愆的头巾给去了。
现在在百姓眼中薛素素已经成为一个负心女的形象,而冯从愆就是那个被坑害还无处投诉的老养父,在讲求孝道的此时,薛素素和帮助她作恶的王文龙两人声望已经低的不能再低。
更离谱的是这些报章接着猜测王文龙如何在民党捐款之中中饱私囊,有人去查王文龙的产业,发现他在南京买房买地,在福建办纺织厂,在苏州还入股了物理社的工厂,间接暗示这些入股的资金全都是王文龙贪污所来,甚至表示王文龙在福建时起家就不干净。
其实王文龙从福建起家开始的过程,除了杀死高宷弄到的几千两之外几乎没有背人之处,只要稍加查实,就能把事情说清。
而且民党的捐款过程以及资金流向也都是有内部监督的,即使把民党的所有捐款拿来,也买不了现在王文龙的产业。
更何况几年前江南还有人把李国仙的身世扒出来,说王文龙勾结海盗、外商,是在海外给人做二鬼子起家的,如今却又说他起家的钱全都来自于贪污,王文龙的这点家底都不够分的,几个污蔑的口径自己都对不上。
可这些毫无逻辑的内容却还是让许多人相信。
毕竟直接相信王文龙坏事做尽符合大多数人的基本思维,至于细细的去计算背后资金来源与过程,没有几个人会有这样的经历。
一夜之间王文龙就从受人尊敬的名士变成了两面三刀的伪君子。而薛素素更是从江南有名的名妓变成了凉薄不孝之人。
“这事情如此有组织肯定背后有人操弄。”王文龙冷笑着说道,“不把背后操作者抓出来,咱们退让一步,他们就会前进一步,无论怎么退都不可能脱身。先把他的喽啰抓了再说。”
“建阳说的是冯从愆?”薛素素也不傻,这些污蔑报导之中许多内容半真半假,一些事情的内幕只有冯从愆能够知道。
“这冯从愆之前表现的十分老实,只不知为何突然又来对付我。”王文龙说道:“不然他就是要钱,不然就是背后又有什么人的利益。这事简单,我抓他来问问就知道了。”
薛素素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他要什么我给他就是,若是把人抓来询问,到时他又出去哭诉……只怕越搞越是没手尾。”
“此事我来解决就是。”王文龙说道。
“好……好吧。”看着王文龙自信的眼神,薛素素勉强一笑,一下觉得很安心。
送走薛素素以后,王文龙马上写信请人去送给孙矿,让他帮忙调查。而他自己则换好衣服出门去找叶昼则。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王文龙想到的不只是辟谣,他更是发现民党现在的运营模式还是没有办法使得天下人信服,这情况在他看来还更危险,日后若有其他人用同样的手段,照样能把屎盆子扣到民党头上。
乌衣巷,叶昼则宅邸。
此地就位于秦淮河畔,夫子庙泮池附近,乌衣巷原本在唐代刘禹锡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就因为刘禹锡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地成为文人朝圣之所在。
南京的房价不贵,那是对普通房子来说,叶昼则此处宅子往东是南宋时人们在王谢故居上重建的“来燕堂”,乃是百多年间士子游人瞻仰东晋名相、抒发思古幽情的所在。
往北则是秦淮河上的文德桥,相传当年李白就是在此醉酒捞月。
按后世话说,叶昼则这就是住在了闹市区繁华地段的名胜古迹里头,他这处宅子没有个几千两根本下不来。
第487章 提出审计制度
王文龙来到叶昼则家门口,帖子递上去等待不久,那门子便连忙出来通知:“老爷请建阳先生进去。”
王文龙快步走进院中,叶昼则直接迎了出来,怒气勃勃的说道:“那些小报实在太是过份。我叶昼则要贪钱?我这宅子叫价就不止三千两,何必贪民党筹集那点小钱!”
王文龙说道:“人言可畏,咱们需要为民党想个章程,要不然这脏水可是兜不住。”
“是啊,建阳先进屋。”叶昼则叹了一口气,和王文龙一起走上书楼,叫人给王文龙上茶,然后才询问:“建阳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堵住悠悠众口?我们先把这造谣生事之人抓出来如何?你可知大抵是什么人物吗?”
“大概能猜到,不过即使抓出来也没用,即使那人照我们的意思在报纸上说出真相,江南百姓也肯定会有人怀疑咱们屈打成招。众口铄金,咱们只能用宣传去对抗宣传,有人怀疑我们行小人之事,那我们就必须要光明磊落。”王文龙分析说道:“不如借此机会将民党的账务公开,以永诀外人之猜忌。”
叶昼则想了想,高兴说道:“好办法,咱们将账务公开了,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看谁还说民党中饱私囊!”
王文龙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夫子庙的泮池,往那方向而去,就是南京的贡院、故宫、各大办事衙门所在。
“南京留都,虽然南面官只管着一省之地,但名气着实不小。这些名气正好能为咱们所借用。”王文龙道。
叶昼则走到王文龙身边也一起看着远处景色,问:“建阳想要如何做?”
“咱们民党虽然是私人组织,但是也不排斥让官府参与。我想搞出一个审计制度,将咱们民党的账目交于官府,账目交于官府,官府就会为咱们背书。造谣者的宣传能力再强,难道有南京户部之中东林党和三党的官员声量强?他们骂咱们可以,骂南京诸公的审计试试?”
这个方法早个十几年都不好用,因为那时的党争还不够激烈,波及范围还没有涉及民间,但到了万历三十多年,大明的党争已经由上而下,东林党和三党在民间都有自己的喉舌,真论起宣传能力,江南的小报全部发力可能都比不上东林书院或是浙党的齐声鼓吹。
叶昼则问道:“建阳可有了具体章程。”
王文龙点点头,当即铺开稿纸道:“我有个大概意思在心里,昼则你同我参详参详。”
叶昼则站在王文龙身边看着王文龙边说边写,阐述出他的想法,就见王文龙写出一份名为“审计制度”的细目。
他有些不解,这词确实少听。
中国历史上具有审计性质官职早在西周时就出现了,之后秦汉隋唐都有相关部门,宋代更是由审计司专管国家审计。但元明二朝,却未专门设立国家的审计机构。这和朱元璋当年设计的财政制度有关,老朱当年的想法特别单纯,大明的税收大都是一刀插到底的,比如朝廷要养兵就专门找百姓收一份军饷,朝廷要剿匪就专门找百姓收一份剿饷,虽然六部也有自己的库房用以应付本部门内部的事务,但是全国级别的审计记录却没出现,而是依靠安插在六部之中的御史等官员自己算自己的部分。
即使有审计,中国古代的审计部门也是只对国家财政内容负责。
公有部门对于企事业单位甚至民间组织的财务收支进行审计的制度,最早得到1807年的法国才出现,在中国则要到民国时,北洋政府才第一次在中国土地上设立了审计院。
但是王文龙知道查账审计和相关的会计师等工作是一个组织能够建立自己公信力,并且规范内部管理的极好办法。
对于民党这样的党派,即使王文龙和叶昼则没有捞钱,但是吸纳了几万两银子的捐款千头万绪的用了出去,难道内部就真没有一两个蛀虫?
叶昼则看了半天也弄明白了王文龙的意思,然后便连连点头:“这法子好!”
特别让叶昼则认同的是王文龙所写“公生明,廉生威”六字来解释审计的意义。
这句话是大明天顺年间山东巡抚年富在《官箴》中写的,只不过在大明的流传并不广,原历史中这六个字要到乾隆年间,因为清代的官宦世家颜希深祖孙三代不断宣传,才变得天下扬名。
王文龙直接写出了审计的三大意义。
一,维护财经法纪,定时的公开审计可以建立民党的声誉和威信,至少也能防止被有心人诬陷;
二,改善经营管理,一次次的严格审计必然能够抓出内部蛀虫,查出经营之中的浪费情况;
三,提高资金的利用效率,有一些钱民党自己以为用在了正地方,但是却不一定能够收获民心,若是公开出民党的钱财去处,让百姓都来发表意见,民党用同样数量捐款所收获的民心定然会大大增加。
叶昼则越看越同意,忍不住称赞道:“建阳果然高见,用此办法既能够扫清此次污蔑之事,还能将坏事变为好事,从此为我民党打下名声,甚至防止日后有人清查旧账,说我民党资金来源不明所做事情隐晦不清。建阳八闽第一谋士之名果然不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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