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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78节

  可是薛素素心中终究是对王文龙隐隐的感到喜欢,因为王文龙的条件实在太优秀了。

  想到王文龙明天叫她再来家里,薛素素甚至觉得如果王文龙真对她有意思也不错。

  薛素素一辈子受人控制,虽然性格要强,但其实很需要找人依靠,也正是因此才容易受骗。如果王文龙真想要骗她的身子,薛素素这会儿已经上钩了。

  第二天一早,薛素素就坐着船来到王文龙家,被王平保一路领进花园。

  “建阳先生,沈夫人。”薛素素见到沈宜修在王文龙身边坐着,心中有些怯,感觉似乎是自己被人看出马脚,还是沈宜修笑着冲她点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

  “薛小姐请坐,”王文龙正在写东西,笑着对薛素素说,“我马上就写完了。”

  薛素素老实坐下,就见王文龙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出一个个拆开的偏旁符号,而沈宜修则在一旁小声用苏州话念着字。

  薛素素也是苏州人,从小流寓的嘉兴也是吴语区,她的苏州话说的很标准。

  她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王文龙是在写个类似字典的东西。

  过不多时,王文龙将最后几个偏旁部首写完,又和沈宜修商量了一下,沈宜修点点头,王文龙这才放下毛笔,笑着问薛素素:“薛小姐可知道反切法?”

  “是标记字音的反切法么?”薛素素问,“我知道的。”

  王文龙点头道:“这就方便了。我从反切法的思想出发,想出了一套标记字音的新方法,叫做拼音法,这一套拼音文字是从相应字形的字中以偏旁部首拆解出来的,大概可以拼出苏州方言。”

  “拼音?”薛素素低头看去,一时还不能理解。

  王文龙解释说道:“而今注解某字发音,有直音、纽四声法等等,但换了不同方言就都难以使用,哪怕是切音法拼字,在不同方言之中遇到某字发音不同也无法实行。我发现切音法是用两个汉字拼出一个读音,第一个字提供发声方式,第二个字提供发声韵尾,其实完全可以将一字的读音分成声韵两个部份,用声母韵母再加上四声音调,便可以推估出该字的读音。”

  “声母?韵母?”薛素素还没听太懂,但觉得王文龙十分厉害。

  沈宜修笑道:“你莫听他讲的文绉绉的,其实这法子比切音还要简单,我们先来学韵母,学着姐姐你就明白了。这个韵母表示‘吁’,苏白里‘吹气’的‘吹’,‘读书’的‘书’,‘天时’的‘时’都是这个韵。”

  会用反切法的人就会用拼音,只不过是将反切法里两个字换成声韵母而已。反切法记录读音其实已经比较科学,使用者已经想到了声母韵母的不同,只不过还没有完全提炼出音素。反切法的问题是汉字古今读音不同,不同地区的汉字读音也不尽相同,用某时某地的反切放到另一地方,很容易切不出正确的读音。

  原本历史上要一直到清末,随着考据学和语言学的发展,中国学者才会自发展开“切音字运动”的探索,清代的语言学家试图将反切法进一步科学化,到民国以后出现注音字母,汉语注音总算开始音素化,一直发展到后来的拼音出现,汉语“音素化”过程总算完成。

  五十年代以来汉语的方言全都进行了音素化注音记录,不光有普通话拼音,语言学家还用同样的方法记录了各地方言本的字词语句拼音。

  王文龙记忆中就看过一套吴语拼音,那是一套用来标注上海话的拼音方案,那拼音表也就是一页而已,王文龙完全记得下来,只不过后世上海话和明代的吴语还有不少差别,王文龙跟沈宜修一起商量,花了一天时间才最终确定出来拼音方案。

  最终记录下的苏州话拼音有声母二十七个韵母四十九个,声调也远比后世普通话复杂,达到了七个。

  至于拼音的写作方法,王文龙把原本的拉丁字母拼音改成了类似民国时期注音符号的简化汉语偏旁部首方式,看起来比较符合汉字审美。

  薛素素的脑子并不笨,很快就弄懂了拼音的使用方法,从上午学到下午,她在每一个拼音下面都标上了对应的声、韵母字例。

  薛素素对于王文龙搞出的这一套拼音方案极为惊讶,因为这套拼音拼读出来的字实在太准了,只要掌握了声韵母的发音方法以及七个声调,把一句话拆开后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哪怕不会说苏州话的人也能将一句苏州话模仿的字正腔圆,用来突击学习苏白简直再合适不过。

  薛素素暗暗看着在一旁喝茶看报的王文龙,不由的心生佩服,但同时又有些失落。

  王文龙今天专门带了沈宜修来教她,除了沈宜修也是苏州人,苏州话说的好之外,显然也是为了避嫌。

  薛素素既因为王文龙是正人君子而觉得高兴,却又暗暗失落于王文龙教她东西还要把老婆带上,似乎对她全然不感兴趣。

第483章 西南土皇帝

  李国仙生下阿难之后,遵照陈实功的嘱咐,没有雇奶妈而是自己哺乳,现在孩子还在吃奶的阶段,一天不能离开母亲,李国仙无论去哪里,都得把小阿难带着。

  薛素素把拼音学的差不多的时候,李国仙也游玩回来了,她走在前头手中拿着一张拜帖,后边跟着抱着孩子的丫鬟。

  李国仙一进花园就说:“民党的叶先生和漕帮一起下了帖子,请相公去赴堂会,还让相公带上坤班的人帮忙宣传呢。”说完话,她才发现一个美貌的少妇正坐在沈宜修对面。

  李国仙给边上的沈宜修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王文龙莫名感到压力,装做一无所知的介绍说:“国仙,这是薛素素薛小姐。”

  “哦,”李国仙笑着打招呼。“在下李国仙,薛小姐有礼了。”

  薛素素也连忙回礼:“小女子见过海中仙先生。”

  这几日作为正房,沈宜修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薛素素,这很大程度上是小姑娘所受家教的原因,膈应无奈,但沈宜修却觉得这些事情自己应该忍下。

  见到李国仙柳眉微皱,薛素素颇为窘迫,她还笑着打圆场说道:“姐姐说那苏州拼音难学,可知薛小姐只用一个上午就学的差不多了。”

  “真的?果然是蕙质兰心。”李国仙表现的有些惊讶,但要说欣赏,那就太假了。

  李国仙听沈宜修说起薛素素这个人时心中自然感到紧张,但可怜她在家里的优势比沈宜修还小,又不方便说话。

  李国仙心中郁闷:自己坐月子才多久,居然又让相公被人拐跑了?还是在沈宜修眼皮下拐跑的,明明说好了姐妹把相公看住的,这沈妹妹的性子也太软了!

  但其实李国仙知道王文龙心里有她,若说金钱享受,她娘家比王文龙有钱多了,所以对于其他女人进家门后自己的地位也不太担心。

  在心里骂了几天王文龙花心后,李国仙也只能无奈接受。

  此时她看看王文龙,又看看薛素素,暗暗叹口气,突然说:“不如求薛小姐陪相公一块儿去赴那堂会吧。”

  王文龙一愣,问道:“你们不跟我去?”

  李国仙笑着说:“我要带孩子,不好走开,沈妹妹身子又不便。”

  王文龙疑惑的看向沈宜修:“你不舒服么?为何不与我说?”

  李国仙也脸露惊讶,问沈宜修道:“你还没有和相公说?”

  沈宜修红着脸:“还没来得及呢。”

  王文龙更加疑惑,不禁问李国仙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李国仙白了王文龙一眼:“妹妹有了身孕你都看不出来?”

  王文龙连忙看向坐在凉椅上的沈宜修:“你有了?”

  沈宜修脸色更红,微微点头,小声说道:“还没请过脉,但这几日确实有些干呕,日子……日子也没来。陈先生明日就来了,我想等他号过脉再告诉你。”

  薛素素闻言也是惊讶说道:“早知夫人有了身孕,如何还敢让夫人这般操劳?”

  王文龙连忙叫王平保来吩咐说:“保哥,快去问问陈先生在不在,今天就把人请来。”

  王平保急忙去了,王文龙则连忙让沈宜修回去休息。

  阿难出生以前他对于当父亲还有些紧张,现在却有驾轻就熟的感觉。

  这也是因为王文龙家里条件太好,能雇得起一堆仆人,有仆人帮助,小阿难出生以后三人的日子基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用太过操心。这也是为啥有钱人家里能轻易生出一堆孩子的原因。

  傍晚陈实功就来了,他号脉后表示沈宜修应该也有了身孕,王文龙一家人都紧张起来,对于家中添丁口也都挺期待。

  自从经历了朱旺河口修筑工程,民党在江南算是彻底扎下脚跟,还和漕帮形成了极好的关系。

  这一年来往北边督粮的民党都是坐着漕帮的船一起北上的,路上一起对付税监、大户、哨卡的吃拿卡要,那是过命的交情。

  如今朱旺河口工程已经接近完工,民党也从中找到了更好的发展方式,他们发现只是像以前一样在江南宣传理念能吸引的人有限,党派的发展还是要靠不断的做事来积累同道。

  三月末,北直隶遭遇春汛灾害,真定、广平、大名三府受灾最严重,民党决定效仿之前在江南督粮的方式赶赴北直隶帮助救灾。

  这也是民党将自己触角伸向北方的机会,江南漕帮愿意协助民党——和民党一样,江南漕帮也想借此机会争夺北方漕权。

  这一场民党和漕帮合办的南京堂会,一是为了表彰纪念南直隶赈灾时民党的功绩,二也是为北直隶赈灾事业扬名、筹款。

  这场聚会有民党、漕帮的背景,这些都是草莽组织,东林党和三党的大人物为了避嫌到场的并不多,但也都送了礼物前来。除此之外,闲云野鹤的江南名士来了一大堆。

  此时,彭末衲正端着一杯酒,在冯从愆的介绍下好奇的看着南京人物。

  彭末衲虽然才二十出头,但却是正儿八经的酉阳宣慰副使,正五品官,比王文龙还要高上二品多。

  酉阳是土家族、苗族杂居之地,这里的宣慰司职权虽然没有土司那么大,但把持宣慰司职位的家族也堪称土皇帝。

  “这位是陈仁锡,东林名士。”冯从愆指着远处与人笑谈的陈仁锡说。

  “他是几品官?”彭末衲询问。

  冯从愆笑着解释:“陈先生十年前中举,倒是还未中得进士,不过他拜钱一本为师,乃是江南攻《易经》的名家。”

  听说陈仁锡只是个举人,彭末衲瞬间轻视,吩咐道:“过两日我在南京的宴席,也把他请来赴宴。”

  “这个嘛,”冯从愆想想彭末衲不大的名声,为难道,“陈仁锡这种人自持身份,大人和他不熟识,提前一两天投帖,他不一定愿意来。”

  彭末衲瞬间扫兴,颇为生气道:“连个举人都请不来?你这样没脸面,还敢说到我府上做卿客?”

  “那……我尽力去请吧。”冯从愆不敢得罪,只能一脸晦气地应承下来。

  自从被夺了功名之后,冯从愆的处境是墙倒众人推,被人追债追的差点命都没了。

  原本入股兰社的那李征蛮李将军也是南京人,听说了王文龙的事情后,他直接就把兰社的股份给撤了,任凭冯从愆怎么哀求都不留恋。

  毕竟当年李征蛮入股兰社就是信了冯从愆的许诺,觉得可以把薛素素搞到手,现在突然跳出个王文龙来,查了王文龙的背景之后李征蛮果断放弃。虽然他的官职远比王文龙为高,但一个四川的武官一个简在帝心的文臣怎么比?李征蛮又不傻,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去冒这样的险。

  李征蛮也给冯从愆留了一条活路,他把彭末衲介绍给了冯从愆,冯从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立刻作为卿客往彭末衲那儿贴上去。

  几天的相处下来冯从愆也弄清楚了,彭末衲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在酉阳当土皇帝当惯了,人傻钱多,好骗的很。

  但冯从愆也是一点也不敢应付。

  如果把彭末衲伺候好了,捞的钱财转眼就能让冯从愆把功名给买回来,可如果彭末衲对冯从愆感到嫌恶,没了这土大款做靠山,冯从愆不出十天就得被追债的人沉到玄武湖里去。

  彭末衲在酉阳土皇帝当的快活,但哪有南京这销金窟里名士丛中的场面,在南京待的这几天,可是把他看得眼花缭乱,心中也痒痒起来,想要在南京也做一做自己的体面排场。

  见到陈仁锡那里聚集的名士越来越多,彭末衲才真觉得陈仁锡这举人是个人物,他端着酒直接走到陈仁锡面前,笑道:“陈朋友好,在下彭末衲。”

  彭末衲年纪轻轻,养尊处优,看起来也是一副雍容作派,陈仁锡听口音还以为他是西南来游学的士子,笑着问道:“有理了,不知阁下是哪里人士?”

  冯从愆怕彭末衲出丑,连忙帮他解释:“我家老爷是酉阳宣慰司的彭副使,专门押送皇木来南京的,听说江南士人赈灾的义举,深感佩服,特来赴会。”

  “原来如此。”陈仁锡没觉得奇怪,笑着点点头。

  这时就听门栏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不久便见许多人簇拥着几个名士、贵妇走进园子。

  陈仁锡看了一眼,便对彭末衲道:“彭宣慰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会上护粮义举的领袖叶昼则、王建阳都来了,那陪着的正是苏州名妓薛素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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