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222节
吴楷在上报处理结果的时候已经尽力的粉饰,甚至将此事之中功劳最大的李焘的行为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是结果如此有戏剧性,怎么可能瞒住人?
东林党立刻开始反击。
沈一贯在过程中的一系列操作自然受到东林党的极力攻击,配合沈一贯的上下官员全部被弹劾,薛三才之前劝吴楷不要将此事上报为叛乱的消息也被翻出来,吴楷因此被弹劾,梁云龙只不过刚是到湖广事情就解决了,但是作为沈一贯提拔的湖广巡抚他也逃不开攻击。
东林党的云南道御史史学迁发问:“诸宗束手待缚。毕竟杀死一家四命者,为谁张挂榜文者?为谁抢夺人财劫仓库污妇女者?为谁粧成异变调动三省兵马?”
杀人诛心啊。
东林党这是直接想给浙党戴一个整桩事情都是由他们挑起的帽子。
沈一贯看见这样的言论,自然气得半死。
楚宗室烧抢武昌城时整个武昌大乱,自然不能知道是谁杀了赵可怀一家,也说不清那造反的榜文是谁贴的。但是连抢夺人财物、仓库、奸污妇女都怪在浙党头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浙党连武昌城都进不去,总不能飞入城中去抢夺财物吧?
但浙党之前的行动又太过高调,不但损伤了东林党的利益,其他三党的成员也有大量被沈一贯的手下以不服从调动为由吃了排头,朝堂之上,对于沈一贯的攻击几乎是一面倒,沈一贯和浙党想要分辨都不可能,只能含恨表示自己的行为有误,把吃进去的利益拼命往外吐。
这一次楚宗之案,浙党先胜后败,还引得朝中所有派系不满,最后算全局收获,浙党可以说是亏大发了。
事件尘埃落定之后,沈一贯忍不住对自己的幕僚叹息:“王建阳又把事情说中了,我就不该将此事闹大,反误自身呀!”
万历三十二年的十月,劫杠案渐渐平息,楚宗藩抢劫百姓的时候威风赫赫,受审的时候又配合的像一群鹌鹑。一大批宗室被交了出来,三法司都派官员赶到湖北拿人。
案子的审理肯定要迁延到明年,而且已经定下要对几个领头的宗室问斩。就凭他们抢掠武昌的行为,处以凌迟都不冤,但是贴了一个宗室的身份,能够处死就已经不错了。
而事后浙党也尽力补救,先是把自己弄上位的官员嘉奖有功,虽然没有用上一兵一卒,但是过程中调兵马的、支援粮草的浙党官员全都被送上功劳簿,一口气给九十二人报了功劳。
而东林党则立马派人到湖广进行调查,并且在民间炒作舆论。
东林党查出了一些事情真相后马上开始大肆宣扬,他们表示此事之中宗室的作为远远不像地方官所说的那样严重,犯罪宗室被处以严刑,被监禁者四十余人,带头闹事者可能被处极刑,时“处理为过”,“极度张扬”,“有失公允”。
此时又碰上地震,东林党人便将此渲染为“民心多言天怒不公”。
且此事的延烧还远没有结束,今后在东林党和三党的朝堂斗争之中东林党还会不断翻出浙党官员在劫杠案的旧账,是否谋反、是否需用兵、是否应该对宗室用重刑全都成为反复攻击的方向。
东林党人对于民间舆论的掌控力不是盖的,文人士大夫在长期宣传下居然不少都认为万历不应该对宗室用刑。
而受害的湖广的百姓却被认为死了活该,宗室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东林党也认为不应该抓。
就是为了互相争权夺利罢了。
住在湖北的袁宏道写诗感慨此事:“国体藩规俱莫论,老臣涂血也堪怜。”无论东林党还是浙党,在这件事的处理之中全然都没有把规矩放在心上,为了互相党争可以随便扳动国法。
就在此时王文龙也离开了南京。
身处江南舆论中心,他看这党争的乱局看的心头窝气,觉得不如回福州老家去做点实在事情。
他原本就计划着下半年要回一趟福建,一是为了出书,二是要去看看大员岛移民的局势。等到秋末,各地的洪水终于平息,道路平静了,他便马上带着家人动身。
第375章 斑鸠铳
福州府,福清,一处海边校场。
王文龙看着沈有容手中那杆粗笨的火枪,好奇问道:“这就是斑鸠铳?”
沈有容点头笑说道:“建阳你之前嘱咐我等去西班牙人处采购斑鸠铳,我和卜加劳询问过,他却也不知这是什么火铳。我便专门派人到海外去寻访,这才知晓西班牙人十多年前发明了一种强力的火铳,便是在吕宋也见不到多少支,我以为此物多半就是你所说的斑鸠铳,便花大钱从海外办了来。拿回福建一试,果然就如同建阳所说这火铳居然有破甲之能。我立刻便找赵舍人帮助仿制,如今已得了十余支。”
万历年间大明的火器发展水平虽然在世界上算得上一流,但是此时明朝通行的火器还有一个很大问题,就是和所有火绳枪时代早期的火器一样穿透力太弱。
此时虽然火枪已经出现,但是军队之中对于弓弩手的需求还是十分大,原因就是以黑火药作为发射药的火绳枪穿透力低的可怜,一般装药量的火绳枪不要说打透重甲了,就是厚一点的棉衣都可以挡下子弹,哪怕有了膛线也没有多少提升效果。
听沈有容说起这样的情况之后,王文龙当时就想起历史上明代同期的世界名枪,西班牙的缓发式枪机重型火绳枪musket,于是向沈有容推荐。
这枪在原本历史上是崇祯年间才被推广开来的,能够推广开的主要原因就是这枪是当时全世界的火枪之中惟一能够有效破甲的枪型。火枪的制作也需要复杂工艺,在原本历史上的崇祯年间斑鸠铳一度只有广东工匠能做,因为枪机的特殊设计,其实此枪最初引进之时叫做“搬勾铳”,后来是因为广东的工匠有些口音,在别人听来发音更像是“斑鸠铳”,这种重型火绳枪在历史上才得了它传播更广的名字。
王文龙回到福建之后才听说沈有容真的弄到了斑鸠铳,于是来到福清,想看看这史书上多次提及的火器是什么模样。
今年虽然和历史上一样,也发生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韦麻郎试图入侵澎湖的事件,但是徐学聚因为有王文龙的提醒在防备荷兰人的事情上早有准备,荷兰人一点好都没有讨到,沈有容带着自己换装了葡萄牙火炮的炮艇船到澎湖炫耀了一下武力就把荷兰人给吓走了。
此时福建洋面已经太平,否则沈有容也没时间来给王文龙展示火铳。
沈有容拿起手中的斑鸠铳先是用前头包着白布的通条很仔细的擦拭铳筒,擦拭之后他还得仔细检查白布没有任何破损,确保枪管之内不会留下纱线,接着才将火药倒入铳筒中,拿起?杖轻轻的将火药夯实,然后他才装入铅弹,接着又装入起密闭作用的纸团。
然后打开火门,装发射药,掩上火门。
因为斑鸠铳装药量大,操作复杂,整个操作用时接近一分钟。
只看这操作就能够体会为何时人记载说“鸟铳装放,必得细心人学习”,一分钟时间,骑兵能冲刺三百米,五百米开外看都看不清的敌人等一发子弹装填完,已经冲到面前了,稍有心慌必然是一发子弹还没有打出,就直接被敌人给冲垮,在战场上,这对士兵的心理素质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沈有容将子药装填好,递给王文龙说道:“建阳对着海面放枪即可,发枪之时千万要把持住,眼睛离火门远一些,莫要伤了自己。”
说完之后,沈有容便走到了十几步之外,王文龙也有些紧张,他托起火枪,按照沈有容之前教导的姿势半跪在沙滩上,将枪托抵着肩膀,绷紧手臂肌肉,屏住呼吸。
斑鸠铳已经非常类似于后世的燧发枪结构,在枪机上是有弹簧的,王文龙的手指只是轻轻一按,带着火绳的枪机便灵敏的弹了下去,稍稍延迟时间后,枪膛中便发出一声巨响,王文龙感觉自己的肩膀像被人狠狠用木棍砸了一下,半边身子都麻了。
“我的妈……”
王文龙一头冷汗,惊魂未定的说道:“这铳的后座力也太大了。”不夸张的说他刚才下意识差点把枪给扔了。
“建阳能够徒手打上一发已然算得上健壮,”沈有容笑着说道,“这样的火铳在军中一般是放在小车上使用的,至少也要架个叉杆。”
你个老小子也不早说。
王文龙问道:“这火铳的子药有多重?”
“所用铅丸重达一两,大者甚有用一两六的。”
王文龙一脸无语,后世的大口径子弹弹头重量也就是五六克而已,而这斑鸠冲的子弹换算过来得重五十多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射击的时候沈有容跑得那么远了,这后坐力真不是肉肩膀能扛的。
两人说话时就见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书生背着手走上沙滩。
沈有容立即朝对方招手道:“赵舍人来啦?”
“这位是……”王文龙问道。
沈有容回答说:“这便是建阳你常提起的赵常吉呀。”
王文龙闻言连忙冲对方拱手行礼。
赵世祯,字常吉,整个明代最有声名的火器专家,前文提到在万历援朝战争中使用的几种火器都是由他发明或是仿制出来的。
不过王文龙知道这人虽发明才能很高,在史书上确也是出了名的自负,好呈口舌之利、不讲理数。
王文龙打招呼道:“赵舍人所打造的斑鸠铳精妙绝伦端,威力甚大,真是安邦定国的神器。”
王文龙一心想和人家套近乎,对面的赵士桢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一声道:“你知火器的精妙吗?”
王文龙一愣,道:“在下虽不会制作火器,但是先前试了先生所作之火铳,也知这武器的效果,心中佩服。”
“佩服?你怕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不会当真吧?我这火器其中奥妙无穷,并非你们舞文弄墨之人能窥得一二的。”
王文龙被说的满脸无语,一旁的沈有容也有些尴尬,王文龙道:“先生不必如此,在下无非表达一下对您的敬仰罢了。”
赵士桢闻言却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冷哼说道:“敬意不消有,只要不是别有用心便可……”
赵士桢怼了一通王文龙,就这么背着手,跟沈有容也不打招呼,一摇三摆的走远了。
王文龙皱眉问沈有容道:“他这是怎么了?我也没得罪过他。”
沈有容摇头说道:“他到福建后就是如此,跟着他一起的干办都被骂跑了三个,多半是在京城中受了刺激。”
第376章 新书出版
经过沈有容一番解释王文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士桢出生于官宦之家,但是却没有什么科举功名,他二十多年前能够当官是因为书法写的好才被万历皇帝赏识,给了个闲官。可他明明是“他途入仕”,但是赵士桢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卑,反而非常自负,即使面对高官公卿也没在怕的。
此君自负到什么程度?当年张居正丧父,特旨“夺情”不回家奔丧,大臣们上疏攻击张居正恋权,万历皇帝和太后为了保住张居正的名声,将一些闹得利害的大臣抓去打庭杖。京城之中反对这种处理的声音不在少数。
这时赵士桢就跑了出来。他一个八品官居然“不畏干连,予以调护”,主动参与文官们和张居正的斗争,方式是跑去跟万历皇帝表示:文官们说的其实也有道理,看我的面子别打他们了。
给万历皇帝整的都无语了。
赵士桢这样的性格在京城之中自然备受排挤,善于发明火器在这年头也不算啥受重视的能力,赵士桢当了十八年的八品小官,才终于身为七品下的中书舍人。
而且他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当上中书舍人还经常受到诽谤,现在赵士桢之所以对谁都充满戒心,是因为妖书案结束后京城中不知道哪个人造谣说其实此案的妖书是他写的。
这样的造谣还真有不少人信,赵士桢在京城之中得罪的人太多了,妖书上牵扯的几乎所有官员都和他有矛盾。
赵士桢有口难辩,而且也真的害怕,正好这时徐学聚邀请他前来福建造火器,于是赵士桢连忙逃出了京城。
不过经过此事赵士桢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总觉得有人要害他。
此君原历史上经此一事就抑郁成疾,他多半是得了什么精神疾病,在这年代确实没法治,王文龙也只能在心中感叹天妒英才。
于福清水寨歇了一夜,王文龙便返回福州的宅子,第二天一早敦古斋的掌柜就找上门来告诉王文龙样书已经印好。
王文龙回福州路上经过建阳时专门去拜会了在建阳的几个老朋友,走动之下才晓得去年诚德堂主熊清波已经去世了,王文龙颇为惊讶,到墓前去拜过,询问得知如今诚德堂已经交给了熊家的小辈经营,方向有些调整,暂时没有办法开印新书。
余象斗的书坊现在也把印刷方向转向专印油印快书,今年也没有开印新书的打算。王文龙感觉随着这两年江南书坊的崛起,建阳书坊的经营方向已经都趋向于低价竞争,过去建阳书商还有印刷精品书籍的能力,但现在却越来越没有人去做好书了。
王文龙只好回到福州放出消息寻找可以合作的出版商,不久之后敦古斋就派人上门。
敦古斋也是闽本印刷历史上有名的书坊,地点位于晋江,创立时间比诚德堂和双峰堂都要早,宣德年间就已经有敦古斋书籍流传于世了,王文龙记忆之中这家书坊后续的发展也还不错,一直到崇祯年间都还在经营,品牌信誉是有的。
敦古斋和王文龙合作的态度也很积极,双方商议定之后这才不到半个月就拿出了第一批蓝印本样书。
这么快的速度自然是蜡版油印。油印技术经过几年的发展,早已经是今非昔比,王文龙在福州的油印作坊已经开始生产可以长久保存的优质油墨了,配合上精细的刻板工作,已经可以承担高质量书籍的印刷。
而在这过程中王文龙的作坊生产的油墨和蜡纸已经垄断了整个福建的市场,每年能给他带来二千多两的收入。
王文龙仔细翻看了书籍,发现印刷质量相当不错,而且还是用的套色印刷,书籍的正文用蓝黑色的字体,而句读则用红色圈点,一些甲骨文、金文的图例也用两种颜色的强烈对比突显出文字内容。
王文龙的生意到处都在挣钱,而与此同时,颇有钱财的徐兴公却日子过得有些拮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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