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文豪从抄书开始 第173节
“这群天杀的税监,个个都是该死!”
“县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织工抓到了人,他们没过一天就给放了,老小受了报复,他们也不帮人主持公道。”
“这世道,我看是完了!”
众人议论纷纷,群情汹涌,看的台上的弹词先生和他的徒弟都有些害怕。
这先生怕受税监太监的骚扰,甚至之前熟悉今日播报内容之时,看到这篇报道都有心不念,但是苏州旬报那边下了要求要他们一定按照报纸内容念诵不然就不给钱,所以活报员们都不得已而为之。
那弹词先生念完这篇文章之后连广告都忘记了念,连忙翻到下一版念起小说内容,希望能用小说吸引走听众的注意力,但是下边的听众们却早就议论起来,哪怕是《狄公案》也没办法影响他们的激愤情绪。
第284章 声浪发酵
《苏州旬报》在江南地区的发展非常快速,通过活报的方法在短短一个半月内《苏州旬报》的销量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八百份,而且许多不认字的百姓都在通过火爆摊听报纸,所说《苏州旬报》的影响力比那一千八百份报纸要广的多。
王文龙所写的这篇《苏州白龙庙风波》特别报导一下就火了,第二天各个《苏州旬报》的活报摊前都聚集了大量百姓专门为听这报道。
百姓们过两天一见面就把此事当成可以炫耀的谈资,互相说的那是口沫横飞。
“听说了吗?那些税监在白龙庙打人。”
“怎么没听说,那祖孙太惨了,好好的做些小生意,不但被税监打了,事后还被挟私报复,差点被赶出苏州去。”
“你们这消息都是哪里听到的,怎么一个个说的都好像见过一样?”
“《苏州旬报》里写的呀,你没听这两天的活报吗?那报纸可有意思了,比说书看戏还有趣,听上一天也不厌,而且还不收钱。”
“这么好?下次大哥听活报,把我也带去吧……”
百姓嚼舌根子的能量比起传邸报文抄可是大得多,报纸出来不过三天,满苏州城的人都知道了白龙庙、漕帮、卖荸荠的祖孙、税监打人,甚至连杭州、南京那里的百姓都有听过这些事情。
连带着类似情况的税监作恶也被百姓们广泛讨论。
能引起这么广泛的讨论,也因为这次事件的焦点选得好,之前反对收税总把矛头指向反对太监和皇帝,普通人都不敢说话,但是这次事件的反派是那些连小商小贩的荸荠都要抢的税监泼皮,百姓丝毫不怕,骂也就骂了。
与此同时,李三才得知消息后也主动入场办事。
对付税监太监是李三才的看家本事,从万历二十七年巡抚凤阳并且总管漕运以来,李三才已经对付过的宦官包括:徐州收税宦官陈真、仪征收税宦官暨禄、扬州宦官鲁保、沿江征收芦课宦官邢隆。
看这名单可以发现两件事,一是万历皇帝在江南真是派了不少太监收税,每个市镇都有人分管,怪不得江南百姓会支持东林党。二是东林党这群人也的确热衷于对付太监,这是他们刷声望、博得地方支持的好方法。
报纸启发百姓,而东林党则在文人士大夫阶层中大造舆论,一场针对白龙庙税监案的声讨马上就铺天盖地般展开。
甚至影响到官场上,不少官员已经开始写弹劾刘成收税扰民的奏疏。
杭州,涌金门,杭州织造局。
六十多岁的提督织造太监孙隆面沉如水,坐在屏风之后缓缓泡茶。
小太监前来汇报:“公公,四镇税监刘公公求见。”
孙隆点点头道:“带他进来。”
一个颇为肥胖的中年太监急忙而入,虽然已经是冬天,但是他却满脑门是汗,显然是疾跑而来。
“孙公公,晚辈求公公来了。”
孙隆看了他一眼,笑笑继续泡茶道:“当年我在司礼监时你拜到我门下,叫我一声公公我腆着脸也就受了,但如今你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这声公公我却是受不得呀,叫我老孙就是。”
“孙公公,您是天上的星斗,我刘成不过下边一个小雀儿,人微言轻,比起您宫中老人哪里算得了什么?”
孙隆说道:“过谦了,请坐。”
刘成一脸笑容的说:“孙公公您瞧,您不说这话,我小辈却连坐也不敢坐的。”
他只是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礼单来。
孙隆看也不看那礼单,而是指着桌面上一份《苏州旬报》道:“刘公公,你瞧你弄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几个税监而已,何必为包庇他们脏了自己的名声?”
刘成颇为委屈的说道:“当时我也是听说手下人犯了错误,心道要给手下人立一个模样,为了收买人心头脑一热也就让人去说了几句话,却不晓得他们居然是如此丧良心的家伙,欺负人家老弱,事后还去赶了人家。要早知道这件事时,那几人我自也将他们打杀了的。”
孙隆问道:“那几个税监何在?”
刘成连忙说:“已经送入苏州府大牢去了。”
孙隆看看刘成带来的礼单,终于是放下手中茶壶说道:“如今你是个什么打算?”
刘成连忙说:“如今百姓对我颇有不满,这几个罪魁祸首的税监我自是出首告了他们,接着再警示一番属下,务必让苏州百姓没有话说。”
孙隆拿起桌上一张底报递给刘成说道:“刘公公,这江南比不得北方,文人的声量极大。”
刘成看着底报上许多文官上疏弹劾他的消息,沉默半晌,颇为为难的说道:“若是处处跟百姓妥协,如何能完成圣上期望,届时岂不连税收都收不上来了?”
看在桌上那份礼物的份上,孙隆思索一番,提点说道:
“刘公公,你道当初我在苏州没有规范属下,没有杀鸡儆猴吗?看看最后落得怎样下场?我如今在江南,只是吃斋念佛,做事总以诚心相待,不知给地方上捐了多少钱财,参加了多少文会,江南百姓这才渐渐原谅了我去。”
“孙公公,晚辈愚钝……”
孙隆给刘成倒了一杯茶,笑道:“文人士大夫也不是不可交嘛。你若拢住了上面的人,有时候下头的百姓,也不需和他们解释许多。”
刘成眼前发亮,连声道谢。
回到苏州以后,刘成连忙命令手下人去搜寻文官弹劾他的内容,针对其中无关紧要的事情,大张旗鼓地做出修改,然后又在苏州捐钱造庙。
接着他对自己手下的税监也展开行动,将一批名声不好的税监全部清除,但实际上收税的活动依旧不变,只不过在名仕文人之中拉拢势力,分化打压,甚至为此放软姿态也无所谓。
对底层穷苦百姓,刘成也不再大加盘剥,还叮嘱手下人不要去伤害孤老,连那卖荸荠一家人他都亲自出钱将孩儿送到私塾里去,还给人修房买米。
太监也不都是湖广收税的陈奉那种心理变态,刘成脑子还是比较健全的,知道在江南这种地方,他不好为所欲为之后也就老实的遵守规矩,捞自己能捞到的钱。
最后结果是苏州针对中产商人的税收大大增加,但地方上有名望的文人士大夫却不再和刘成作对,豪门大户当然不会说刘成的好话,可是也不把刘成当成整个江南最坏的那一批太监。
万历皇帝往江南派了许多太监,刘成只要不做最可恶的那一个就行了,只要有比他更为人所不耻的太监存在,那么江南舆论声浪就会先冲击他们,刘成乐得留在后面数钱。
第285章 王青天
刘成改变税收方法后,税监虽然照样盘剥百姓,但是程度却大大减低,而且对于穷苦百姓也不太过份招惹,当然持续时间不会太久,给个一两年多半又要死灰复盟,但起码就短时间内普通百姓实在感觉生活变好了一些。
百姓们对此颇为高兴,以为王文龙的《苏州旬报》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实事。
《苏州旬报》针对时事新闻所写的一篇报道,居然能够造成整个苏州城的舆论声浪,并且逼迫税监太监都做出妥协,瞬间让苏州有头脑之人知道此等公器的厉害。
此后王文龙也趁热打铁,直接操盘在《苏州旬报》的第四版弄了个时事板块,每期专门报道一些苏州百姓关心的事物。
大多数事情不至于冲击太监这么刺激,但是像报道某街道淹水无人管,城中救济院现状这些内容还是引得民众们纷纷叫好。
而且因为《苏州旬报》的声量极大,所报道出来的事情往往能得到及时处理,比直接去报官效果还要好。
以至于几期后许多百姓都托人写信到《苏州旬报》去反映自己身边的问题,往衙门里写状子去告人叫写公状,而这些往《苏州旬报》写状子的现象则被称作“写报状”。
时人笔记中记载:“时事报纸一物,乃《苏州旬报》之首创,王建阳为民秉笔声冤,立下招牌。声量广传,每出一文便街谈巷议,人皆为廉明,苏州民间有比之唐时狄公、宋时包公、本朝海公者,呼为‘王青天’……”
许多苏州官员对王文龙是又恨又怕,但每期《苏州旬报》出来,他们却都优先抢购,生怕这一期的报道之中涉及到自己所辖的工作。每次看报都心惊胆战。
王文龙的《苏州旬报》上面勾着东林党和浙党,越是有战斗力就越不让人不得不重视,许多人痛恨王文龙,但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苏州百姓比福州百姓更有钱,一个壮劳力花上半天工资也就能买到一份厚厚的《苏州旬报》,学堂、工厂直接长期订购,短短一个多月时间,《苏州旬报》的销量就超过两千份,不少杭州南京的书商专门跑来申请代理,不是购买《苏州旬报》拿到别处去转卖,而是代理印刷,《苏州旬报》已经筹备在南京和杭州各再建立一处印刷点。
报纸可以广销江南,在报上做广告的费用也是连番上涨,《苏州旬报》现在每期的收入都已经超过一百两,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利润就已经超过福州创始的《旬报》。
……
古代昂贵的是地,可以种田的农田的确需要些钱财,但是用来住人的房子价格却不算高,哪怕是在寸土寸金的苏州,普通院子的价格王文龙也足以承受。
王文龙手头不差钱,到苏州之后就在编辑部旁买了个小院。
苏州王家,已经快到傍晚,王文龙却还在书房中忙碌。
沈宜修坐在一旁帮王文龙润色他最新的稿件,她提着细笔慢慢读着文章:
“西湖上多方筹措建起防堤,缘何依旧漫水不止?能力不足?效率不高?覆盖面有限?……笔者来到去岁上修建了堤坝的一处河岸边看到,很多居民已经放弃原本居所,搬迁到堤坝边上几里处居住,原本房屋许多陷入泽国,泥泞坍塌,弃田者多矣……”
沈宜修帮王文龙改完稿子,揉揉手腕,问王文龙:“相公写这稿子真能有什么意义吗?官府也不可能再拨款来修堤,百姓也知道官府不会管。”
王文龙解释说道:“也许官府不管,但百姓的疾苦总要能够说出。且官场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不做事,自然也有人做事,一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呢。有了这文章这些对自身职责弃之不管的官员也能落下一条罪状,多少能够让他们有些警惕。”
“如此说来,这也是为生民立命的事情了。”沈宜修颇为高兴说道。
王文龙却没那么乐观,他道:“我这里收到了徐大人的信,过几日我打算回福建去帮忙。”
沈宜修颇为不理解:“相公如今在国子监当官,又办着《苏州旬报》,眼看力量越来越大,为何不先留在苏州,将报纸越办越好?”
“我还是想能够做些实际事情。”
经历过后世的王文龙,并不会天真的以为所谓报纸的舆论监督就是多神圣的工具。
舆论监督能否起效果,还得看国家情况。
比如此时万历年间的苏州多少还能够做点事情,《苏州旬报》上报道的一些民生内容,本地官员能够解决的多少也会给些反应。
但如果放到明代末年,天下的问题多了去了,再多报道一两条除了为党争提供燃料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作用。
——媒体能够做的事情是有限的,经过后世教育的王文龙知道不掌握生产资料,就想通过舆论去改变世界是天荒夜谭。
现在他的《苏州旬报》现在能够有力量,只不过是因为上头有东林党和浙党保驾护航,但一旦时局改变,《苏州旬报》能报道的方向肯定大为受限,即使强行报道,也不会有这么多舆论跟随帮助。
《苏州旬报》做到这样的程度,就已经不错了,想要进一步发展,还要等待他自己的实力扩大才行。
想到这里王文龙又拿起刚刚收到的信。
那是徐学聚从漳州寄来的。
信中语气激动的表示沈有容已经出海,但是船队在澎湖遇到大风浪,许多船只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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