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末建立千年家族 第81节
也就是,即便是辽东太守王长治,也无权直接干涉辽东盐史和铁史对盐铁产业的管理。
当然了,任何制度,哪怕再完美,那也只是存在于理论上而已。
无论什么样的制度,本质上都要由人来执行,所以具体效果如何是由执行制度的人来决定的,而不是由制度本身来决定的。
因此在理论上,辽东太守王长治也无权干涉辽东的盐铁产业,但理论上,百姓也是不能造反的,所以只能是在理论上。
辽东的盐史和铁史两个部门早就与辽东四大家族进行了合作。
辽东四大家族各自将自己从百姓手中兼并的一些土地赠送给盐史和铁史两个部门的大小官员,有的还与之联姻,形成利益联盟。
辽东的盐史和铁史常常故意少报一些贩卖盐铁的利润,然后将实际多出来的盐铁利润与四大家族分享。
与此同时,辽东盐史和铁史,还常常打着官营的旗子,为四大家族贩卖私盐私铁。
辽东百姓以为自己买的是官府的盐,其实上却是买的四大家族的私盐。
官府帮豪强士族贩卖私盐,这种杀头的事,在辽东已经干了七八年。
虽然盐史和铁史早就被四大家族腐化,但为了以防万一,能在中央再多个盐铁监总是好的,这样万一辽东的盐史和铁史部门一不小心出现个叛徒想要上报实际情况,也必须先上报给盐铁监王长炯,先经过王长炯这一关才行。
这等于是给辽东四大家族贩卖私盐私铁上了一道保险,以后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大私盐私铁的贩卖规模。
拜谢完皇帝后,王长炯刚离开宫殿,却在外面迎头撞见太子刘据。
“臣,王长炯,见过太子殿下。”王长炯连忙向太子刘据行礼。
“广明先生无须多礼。”太子很有礼貌地回礼。
由于卫青的关系,王家与太子刘据勉强算得上一个阵营。
王家与卫家关系好,太子身体里流着一部分卫家血脉;王家赞同取消盐铁官营,太子也赞同取消盐铁官营;王家赞同取消刺史制度,太子也赞同取消刺史制度;王家赞同取消告缗算缗徙陵,太子也赞同去取消告缗算缗徙陵。
因此,无论于公于私,王家都应该支持太子,大家也都认为王家会支持太子。
“若是这位太子刘据能顺利成为下一任皇帝也挺不错的,这样我们王家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土地兼并了,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地,每次土地兼并都要小心翼翼。”
王长炯打量着太子,并在内心这般想着。
这几十年来,在皇帝刘彻的高压统治下,王家一共才兼并了两万亩土地,平均一年连一千亩都不到,这个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之前的景帝时期,王家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兼并了几万亩良田,几乎每年都能兼并上万亩良田。
王家上下无不怀念先帝刘启,恨不能皇帝刘彻赶紧去死,让景帝刘启复活当皇帝。
“谁做下一代皇帝不是我们王家能参与的,我们王家还是安分点,老老实实搞土地兼并就行。”
摇摇头,王长炯甩开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本来还想让王家彻底绑上太子的战车,成为太子的党羽,扶持太子顺利登基。
这样一来,王家也是众多从龙功臣之一,将来也能获得更多权势。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间而已。
先家主王泰然曾经多次叮嘱过家族子弟:“我们王家子弟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搞土地兼并就是我们王家的初心和使命,我们不能偏离自己的初心和使命去参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不管是谁做天子,我们王家都支持他,效忠他,然后一心一意搞土地兼并。”
“广明先生,怎么了?”太子刘据有心拉拢辽东王家成为自己的党羽,于是看到王长炯皱眉思索着什么后,便对其好心询问。
“想起些家事,让太子殿下您见笑了。”既然打算不参与帝位之争,只要一心一意土地兼并就行,王长炯也就不打算与太子刘据有过多接触,免得王家不小心卷进去,于是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后,他便向太子告辞:“臣事务繁忙,先行告辞,请太子殿下见谅。”
“额……”太子刘据本以为以王家和卫家的关系,他可以很轻松地把王长炯拉拢成自己的人,谁知道王长炯似乎对当从龙功臣不感兴趣,这让他很是好奇:难道王家不想要在新的天子时代获得权势吗?
虽然想不明白,但刘据也不好意思将王长炯强行留下,于是依旧微笑道:“广明先生请便。”
第111章 汉武时代(六)
又一年后
天汉二年
由于苏武被匈奴囚禁,加上李陵出征匈奴却兵败投降,以及西域诸国与匈奴眉来眼去,皇帝刘彻大怒,下令将各种赋税再度提高三倍,并且立刻开始征收,要迅速充实国库继续北伐匈奴,把嚣张的匈奴人彻底杀绝。
本就流民四起的天下,在这个背景下,彻底不安稳起来。
琅邪郡
东莞县
“求求您买走我的孩子吧。”
“十三岁的姑娘,只求换一斗米,求求您。”
“我不要你家姑娘,这样吧,你家有田吗?我用粮食换你家的田。”
“我家的田在去年就卖给王家了。(琅邪王氏,不是辽东王氏,现在还只是个小豪强家族)”
“那就没办法咯,现在大家都缺粮,我把伱家女儿买回去也只是多个人吃饭而已。”
“县衙的主簿来收税啦,快跑啊!”
哒哒哒——
一群县衙官差来了,路边乞讨的百姓纷纷吓得逃跑。
“你们这些刁民,今年的税还没交,还敢厚着脸皮在街上乞讨?简直岂有此理!”
官差来到一户人家家里,里面有一对父女,父亲正拿着卖田得到的米准备煮粥。
“哦?还有些米?给你折价补交赋税吧。”
“叫什么名字?”
官差强行阻止了煮粥,一旁的县主簿对中年男子问话,并开始翻阅麻纸上这户人家的计簿信息。
“我是……”中年男子如实回答,他的两眼发黑,肚子扁扁的,已经饿太久了,但对官府的恐惧让他不敢反抗。
主簿找到了这对父女的信息,然后开始计算他们欠下的赋税。
“李大壮,男,四十一岁,妻子早死,父母双亡,有个十五岁的女儿李萌萌。”主簿进行确认。
“是、是的。”中年男子面黄肌瘦,胆怯地回答。
“嗯。”主簿应一声,然后开始计算赋税:“田赋是三分之一,你需要缴纳……”
“不是十五分之一吗?”中年男子问道。
“那都是孝景帝时期的老黄历了,现在是三分之一。”主簿冷笑一声,然后继续算道:“你家有田三十亩,每亩平均产两石,共产六十石,按照三分之一的田赋,你需要缴纳二十石的米作为田赋。”
“可是我家的田早就卖了,我都没田了,为什么还要交田赋?”中年男子不解问道。
“你是今年才刚卖的田,官府还没来得及收你今年的税,所以不算数,等明年开始才能停止你家的田赋。”主簿烦躁地回答,并对身边的官差抱怨一句:“跟这些黔首说话真费劲。”
“这些闾左是这样的,没文化,屁事又多,交个赋税都不利索。”官差谄媚讨好道。
“可是我家没这么多粮食。”中年男子还想乞求。
然而,主簿继续冷漠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二十石的粮食只是田赋,我还要算你的算赋、布赋、免徭役赋、宅赋、免兵役赋、还有陛下在这些年新增的一些赋税,等我慢慢算给你看。”
“啊?”中年男子没想到二十石粮食居然还只是一小部分,顿时吓得流出眼泪。
“今年的算赋临时又提高了三倍,也就是一千零八十钱,这还只是夏算,还有秋算也是一千零八十钱,一共两千一百六十钱。”主簿将人头税算给中年男子听。
“现在这个行情,您就算把我们父女俩都卖了也卖不了两千多钱。”中年男子逐渐绝望。
“你别急,这只是冰山一角,我继续给你算。”主簿继续算账:“今年的布赋是缴纳十匹绢和十匹布。”
“我家的蚕虫早就饿死了,妻子也饿死了,都没人织布,哪来的布帛?”中年男子解释道。
“你别急,我说了你别急,我还没算完呢!”主簿很是不满,然后继续算道:“今年你没来服徭役,也没来服兵役,按照大汉律法,没服徭役和兵役的都可以用赋钱来抵罪,免徭役赋是两千钱,免兵役赋是四千钱,加起来是六千钱,算你有福,活在了我们大汉朝,只要交钱就可以赎罪,若要是放在暴秦,不服徭役所要交的罚款起码上万钱,而胆敢不服兵役,你的脑袋可能已经没了。”
“我饿得都走不动路了,所以才没有去服徭役,这不能怪我。”中年男子继续解释。
“你急什么呢?我还没算完呢。”主簿继续算帐,算了各种苛捐杂税后,对中年男子总结道:“总之,你今年所欠的全部赋税累加起来折算成钱,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七十二钱。”
“我们家一年总收入也才不到五千钱,去掉衣食住行的成本,每年也才只能剩下五六百钱,您却要我一年缴纳两万多钱的赋税?我哪来的这么多钱?”中年男子哭泣道。
“什么?你要抗税?!”主簿大惊道。
“不、不是的,我……”中年男子还想解释。
但是,官差显然不会听那么多,直接一把摁住中年男子,并对其正义凌然地斥责道:“朝廷抗击匈奴的战事吃紧,你为什么不肯为朝廷着想?为什么要抗税?你这种行为与勾结匈奴又有什么区别?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这个自私自利的黔首!你真该去死!”
“爹!”中年男子的女儿想要拉开官差,并哭泣着:“不要伤害我父亲!”
“黔首匹夫自私自利,不肯为朝廷考虑,都是因为他们不读圣贤书导致的,因为不读书,所以不懂得仁义之道,因为不懂仁义之道,所以才自私自利不肯为朝廷着想,唉……”主簿摇摇头,对这些不喜欢读圣贤书的没文化的黔首感到悲哀。
“我家买不起书。”中年男子解释道。
“这不是理由!”主簿怒斥道:“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圣人,不然为什么不肯读圣贤书?诗经、春秋这些书,但凡你认真看了,也不会这般无知!”
“我说了,我家买不起书!”中年男子继续解释。
“无知的人,总是喜欢找理由,真是可悲又可恨!”饱读诗书的主簿对于这种没文化的黔首很是鄙夷,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所以也算得上是个低级寒门子弟。
“可是我说了,我家真的买不起书!”中年男子不理解,自己不是不想读书,是没钱读书,这些高贵的文化人难道真的听不懂吗?
“闭嘴吧,你这个不屑于读书的黔首,你根本就不懂仁义礼智信,你跟蛮夷没有区别,你就是个蛮夷土著!对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匹夫,只有使用酷刑才能矫正,让你迷途知返!”主簿很是愤怒,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怎么敢在他面前顶嘴的?真是一点华夏礼仪都不懂,难怪一辈子还是个农夫。
在主簿看来,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之所以会成为贫穷的农夫,肯定不是因为没有特权,而是因为他不肯读书,不懂华夏礼仪文化,不懂圣贤之道,不知礼也不知义,就跟一个蛮夷一样没文化,所以才会成为一个农夫。
第112章 汉武时代(七)
又五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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