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贩卖焦虑 第31节
陈宓上下忙活,却不知道他在程颐的心里已经被打上了类似阿谀奉承的小人的标签了,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他可能也会嘲笑程颐这种世家子不接地气罢了,他认真地听张载几人谈话。
张载几人谈完了在地方任官的心得体会之后,王韶问起张载新收弟子的事情。
“子厚兄,你这弟子很不错啊,相貌出众不说,而且颇为尊师重道,今晚进来之后,就忙前忙后,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
张载笑道:“也就是这么点出息了,不值一提,不过我这弟子倒是还有些独特的地方,我也想着等以后我两脚一蹬之后,他能够将关学门面给撑起来……”
“什么!”
程颢惊道。
程颐猛然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张载。
曾巩与王韶也是面带惊色。
陈宓面露苦色——这糟老头子很坏啊!
张载这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的话里的意思是,这陈宓以后便是他指定的继承人了,这可是在大宋颇有市场的关学!
如今大宋朝虽然有所谓王安石的新学、周敦颐以及程氏兄弟的洛学,然而这时候张载的关学也是不遑多让的。
蓝田吕氏对关学的支持传播可谓是不遗余力,在张载的弟子中,吕大临学识文采出众,其为学“深潜缜密”、“涵养深醇,妙达义理”,被人认为是张载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有人认为吕大临可能会是张载之后的关学门面。
没想到现在张载竟然推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然后跟大家说,这就是老夫的衣钵传人了,这小子何德何能?
众人面面相觑。
曾巩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子厚兄难不成是不胜酒力了?”
张载闻言笑道:“子固兄,我张载什么时候成了贪杯之徒了,静安,你叫人拿纸笔进来。”
陈宓暗叹了一声,叫人拿纸笔。
樊楼作为最高端的酒楼,来往大多五百丁,才子上酒楼,吟诗作对是常有的事情,纸笔自然是常备之物。
堂倌匆匆赶来,将纸笔奉上,房间里自有桌子,还给磨了墨,帮着铺开了纸张。
张载笑着提笔,一边说道:“你们来看看。”
曾巩看着张载笔下生风,一个个精神饱满的字出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嘶!”
曾巩倒吸一口凉气。
实际上不知他一个人如此,在场的几个人,多面露震惊之色。
王韶眼睛大亮,大声道:“子厚兄,这便是你最近思虑的成果么,真的是太棒了,这将儒家学者的责任诠释得淋漓尽致,这句话就如同铜钟大吕一般震撼人心啊!子厚兄,就算你的关学失传,你也会因这句话流芳百世的!”
第五十三章 他凭什么!
“好,好!表叔有此名句,当名流千古矣!”
程颢击节赞叹。
这时候就体现出程氏兄弟的性格不同来了,程颢面对张载的大字是击节赞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然而程颐的眼神里虽然露出震惊之色,但表情什么的却是欠奉。
张载听到同年们的赞叹,却是笑了笑道:“千古流芳啊,嗯,的确是如此了。”
王韶笑道:“子厚兄当真是令人惊叹啊,同样是在边陲当亲民官,你能够在繁琐的事务之中总结出此等伟岸千秋的志向,而我也就只能着眼于眼下,这个境界比起来,却是云泥之别了。”
程颢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故人诚不我欺啊,表叔胸怀千秋万代,境界非我等能够所及矣。”
曾巩却是疑惑道:“子厚兄如此宏伟之志向,为何却将希望寄托于稚子之手,我不是说陈宓不好,他着实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学识如何,但心性上面却是有可以赞赏的地方,但要承担子厚兄的志向,恐怕还得再斟酌一番吧?”
大家都把眼睛看向张载,却见张载微微叹息道:“你们这可是看走眼了……”
众人没有说话,都看着张载。
张载呵呵一笑,指了指陈宓道:“这小子今晚伏低做小,尽是做一些讨好之事,哼,宝物自晦的道理却是知道个十足,性子却是有些油滑了……”
说到这里,张载干咳了一声:“……你们啊,都被这小子给骗了,这名句,却不是我总结的,却是这小子总结的。”
“……嗯?”
曾巩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嗯?!”
曾巩豁然抬头,骇然之色浮现于他满是沟壑的脸上。
王韶与程颢面面相觑。
程颐诧异莫名。
“哈!”张载哈了一声。
曾巩王韶程颐程颢脸色都缓和了下来。
曾巩半是好笑半是好气道:“你这老不修,拿话来哄骗我们有什么意思。”
张载摇摇头:“我不是骗你们,而是笑我当时听到他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反应与你们差不多,我做了一辈子的学问,钻研了一辈子的学说,却连儒者的责任,都无法描述出来,来来去去就是那一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比起这句话来,却是不够全面了。”
张载的话又让几人面面相觑起来。
曾巩认真问道:“子厚兄,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真是你这还未弱冠的少年弟子所说?”
张载脸色平静点点头。
在场几人纷纷倒吸凉气。
王韶的脸上带着惊叹,对着陈宓是看了又看。
程颢也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陈宓的嫩脸,却是想不通,如此能够流传千古的绝句,为何能够从如此年轻的后辈口中说出。
曾巩倒是真心为张载开心:“子厚后继有人矣!”
张载露出欣喜的笑容:“老夫晚年遇到如此良才美质,喜不胜收,今晚却是有些放肆了,不过今晚用了这一手,就是想把他介绍给诸位年兄,以后还请年兄们多多照料我这弟子。”
曾巩笑道:“子厚兄请放心,小年兄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找老夫。”
张载赶紧朝陈宓道:“还不向年伯磕头!”
陈宓心中暗叹,脸上却是露出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就要往地上跪下去,却被曾巩一把扶住。
陈宓感觉老人家的手劲颇大,不敢与之对抗,赶紧收力,饶是如此,曾巩仍是有些吃力,他笑道:“小年兄力气不小,不愧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哎呀真好啊,这么的年轻,这么的英俊,前途不可限量啊,磕头就不必了,以后有什么事尽可找老夫!”
陈宓赶紧低声感谢道:“谢谢年伯。”
曾巩笑了笑:“与其他年伯道谢吧。”
王韶也是笑道:“子厚兄说你这弟子滑头,你才是真滑头,这要是跪下去,我就不好做人啦,小年兄,你别跪了,我与你老师的关系,你不跪我也是会照顾你的,而且啊,看你这悟性,以后指不定谁照顾谁呢,哈哈哈!”
程颢也跟着笑道:“我虽然是你的年伯,但也是你师兄,跪我却是不妥的,哈哈哈。”
陈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时候少年人的羞涩就出来了,众人相视而笑。
其实到此为此,气氛是非常融洽的,实际上也不会有不融洽的地方,毕竟是老友聚会,然后其中有老友给自己的弟子开拓人脉,这本身就是寻常之事,即便陈宓的绝句令人吃惊,但也是多了一个谈资罢了,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给难堪,但那只是寻常情况,今日却有些不同,因为有一个程颐在。
在众人相视而笑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程颐突然说道:“表叔,我觉得你这般做是害了他。”
“嗯?”张载一愣,“表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颢赶紧拉了拉程颐:“别多话。”
程颐却是不管兄长的阻止,义正辞严看着张载道:“表叔,关学传承固然重要,但表叔这般做法却是入了邪路了,关学不是没有传人,吕氏兄弟中的吕大临不失为良才美质,如何就承担不起关学之传承,您又何必用此手段。”
张载脸色铁青:“程颐,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颢拉住程颐,低声怒道:“正叔,你在瞎说什么!”
程颐一把将程颢的手甩开,挺直腰杆站了起来,俯视在座之人,指着陈宓正色道:“我就不信你们没有疑惑,这少年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又如何能够发出如此铜钟大吕一般的绝句,大宋虽然有神童,但这绝句如非对儒学有足够深入的研究,又岂能发出,这少年四书五经读完了么,对关学研究了么,他何德何能能够发出!”
程颐此话一出,席间一片安静,连张载都哑口无言。
是啊,他如何能够发出如此震撼人心、言简意宏、发人深省之绝句?
凭什么呢?
凭他身高七尺、颜色如玉、堪称大宋人样子的皮囊?
第五十四章 来,请证明你超厉害的!
“他凭什么!”
程颐厉色道。
张载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曾巩开口道:“正叔……”
程颐看向曾巩道:“子固你若是要和稀泥就不要说话了,这种事情事关君子品质,张叔父固然是我长辈,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他这么错下去。
这绝句是能传千古之名句,叔父却想将它带在一个稚子身上,只是为了传承关学,先不说这种做法能不能奏效,关键是已经是走入了邪道……”
“程颐!”程颐一口一句邪道,张载终于怒了起来:“咱们虽然是亲戚,老夫也一向推崇你们兄弟两个的学术,但你有如何能够如此轻易断定老夫会做下如此可鄙之事,我张载虽然不算什么大宗师,但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道的,你如此信口污蔑,这是欺人太甚了吧!”
程颢赞同张载的话,劝程颐道:“是啊,叔父的品德在座的谁不知道呢,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你先和叔父道歉。”
程颐垂首拱手:“如果事情不是这样,叔父何不证明给我们看?”
张载的脸色愈加的铁青起来。
证明,这如何证明?
这绝句水平极高,短短四句话,就将关学讲学之宗旨,包括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努力达到圣贤境界等主旨都包含在内,可谓简练到登峰造顶的程度,如此绝句,即便是儒学宗师也未必能够总结出来,陈宓能够总结出来一句,已经是叨天之幸了。
现在程颐让他来证明这绝句的确是陈宓总结出来的,他又能够如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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