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305节

想不明白这事情的其实不仅仅是宋哲元，就连日本人自己也不太明白。

日本在天津的驻军司令香月清司甚至是宋哲元把电话打过来了，才知道有日本军人把张自忠也抓走了的。

当然，香月清司可不能说这是手下瞎胡闹弄出来的，要不然这面子怎么放？所以他一边让人赶紧去查，一边就反过来抗议宋哲元纵容抗日，要对纵火案负责。

而且还表示大日本皇军是最讲规矩的，绝不会冤枉好人的。

放下电话，香月清司赶紧让人去查一下，到底是哪个混蛋把张自忠给抓了起来。

很快，香月清司就知道了，是自己下面一个姓专田的少佐参谋带兵去抓的人。

而且，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手下的军队还进行了更多的动作，比如说，他们刚刚将天津警察局的警察都缴械了；而在香月清司打电话追查的时候，更多的日军也行动了起来，等到香月清司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日军在事实上已经把整个天津都占领了。

这事情一下子就弄大了，于是……于是也没怎么着，无非是蒋介石政府提出了抗议，然后宋哲元提出了要谈判解决。

但是这个时候，整个华北地区的日军都已经激动起来了。

虽然他们占领的天津只是一个非武装的城市，但是，迅速的占据一个大城市，这是多么大的光荣呀！10月30日，日军在宛平附近进行军事演习，突然对宛平城发动炮击。

日军在两个小时内向宛平城发射了近百枚炮弹，造成宛平军民大量伤亡。

对此，日军表示，这是因为宛平守军首先开枪向在城外进行和平演习的日军射击。

接着，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作战科的科长，石原莞尔便乘着飞机，赶到了天津。

石原一下飞机，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就下令让军官们，尤其是参谋们来他这里开会。

在会议上，石原苦口婆心地向这些晚辈们说明道理，告诉他们，如今帝国还没有完全消化好，而且欧洲如今正面临大变局，帝国应该先忍耐一下，等白种人在欧洲那边全面内讧之后，再图进取……总之就是目前还不是扩张的好时机，你们这些学渣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给帝国惹麻烦。

不过石原在上面讲得唾沫星子飞溅，下面的人却不一定认同，甚至还交头接耳地说小话。

“石原自己不就是不服从命令，靠着独走当上这个作战科科长的吗？”一个军官在下面小声说。

“是呀，自己靠着一手当上了将军，就不让人家也这样做了，这真是太坏了……”另一个小声地附和道。

“我听人说，生理上有了毛病的人，总会出现心理上的问题。

知道吗，在参谋本部，人家给他取了一个外号。”

“什么？”虽然这个时候的日本人很看不起中国人，但是八卦起来了，全世界人民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他们背地里管他叫101呢。”那个军官压低了声音说，同时从帽檐下斜着眼睛往石原那里看，满脸都是不会好意的笑容。

“101，那是……啊，我明白了，这真是……太形象了！嘿嘿……”

第三百八十一章 爆发

天津事变的消息传到上海之后，李谦立刻就拉着孙夫人、鲁迅先生以及其他的不少学者，一起就这一事件发表了一个声明：“从918开始，为了和平，我国步步退让，但是日本帝国主义分子却贪得无厌，步步紧逼。

必欲灭我中国而后快。

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今日本帝国主义之侵略，非为一尺一寸之地，实为欲使中国亡国灭种。

中国虽大，吾人已无处可退！吾人身后，即为四万万父老乡亲！全国人民必须立刻团结起来，和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做最后的决死的斗争！有于此时，犹言睦邻，犹言退让者，皆是国贼，全国全民当共讨之！”几乎与此同时，人民党也发出通电，指出：“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就连蒋介石，也致电宋哲元，要求他在对日本的交涉中必须“寸土不让”，“不屈服，不扩大”，“不求战，必抗战”。

绝不可擅自向日本退让。

不过宋哲元却和自己的朋友说：“我就是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信蒋介石会抗日。

他嘴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想卖了我们？”所以在宛平遭到炮击之后，宋哲元继续和日本方面联系，希望能通过谈判来解决目前的危机。

日本方面倒是也表现出了一点诚意比如说，他们将张自忠给放回来了，而且表示愿意撤出天津被占领的各种设施。

当然，宋哲元这边也必须做出让皇军感到满意的答复。

具体一点就是天津市政府必须向日本道歉，并交出作案的案犯。

另外，要求宋哲元就宛平守军向日本射击挑衅的行为作出公开的道歉，严惩肇事者，并赔偿日军的损失。

老实说，这事情明显是日本人闹出来的，但是最后却是要中国道歉赔偿，这样的事情的确非常憋屈。

但是就中国当时和日本的那些历史来看，要是最后能这样了结，那真是算得上是外交胜利了。

于是宋哲元便准备赶紧按照这个签个协定，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于是他指示派出的谈判代表，赶紧按这个要求和日本方面达成一致，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然而，局面变化得太快，等到宋哲元派出的代表表示愿意在日方提出的要求的基础上来达成一个协议的时候，日方拿出来的要求却又变了——在原本的基础上，日本人又提出，要求中国军队撤出宛平城，由日军接管宛平，以全面调查这一事件。

中国军队此后不得进入宛平，以避免再次发生干扰日本正常演习的事件。

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了宋哲元派出的代表的授权范围，他们自然没办法立刻答应，只能请求日方宽限一点时间，好让他们研究一下再作答复。

然后日本那边就给了宋哲元一个48小时必须答复的最后通牒。

宋哲元研究了一下日方的新要求，他觉得这个新要求当中的其他部分还好说，但是日军接管宛平这个要求实在是难以同意。

宋哲元明白，在如今的局面下，公然同意日军接管一座中国城市在公众面前是完全没法交代的。

——而且日本人居然没有说他们到底要接管多久，难道案情查不明白，他们就永远接管下去？那案情多半是永远都查不明白了。

所以宋哲元便提出，他可以同意将军队暂时撤出宛平，但是日军也不应该进入宛平，而是应该让宛平成为一个不设防的和平城市，至于事件的调查，则可以由中日双方共同组成的调查团来负责调查。

对于宋哲元的反建议，日本人那边的态度是非常的混乱的。

张自忠从日本政府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日本人打算就按照宋哲元的反建议为基础来达成和平。

而宋哲元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却又是另一个样子，比如说，各种侦察都表明，日军正在集结兵力，甚至从关外向关内调集部队。

不仅仅是日本政府和日本日军队的态度不一致，日本军队内部的态度也不一致，宋哲元的谈判代表陈觉生、邓哲熙从日军参谋长桥本群那里了解到的消息却说日本军方也不打算扩大事态。

但是另一些渠道却表明，军部中有不少人认为一定要“惩膺暴支”。

这些消息都被送到了宋哲元这里，不过宋哲元却对事情做出了这样的解读：日本人在故意通过各种渠道释放消息来虚张声势，为的还是要尽可能多的从他治理捞到好处，而不是打算真的和他决裂。

很多时候，得到什么情报固然重要，而对情报的解读则更为重要。

许多时候，人们在面对危局的时候，总是有自己骗自己的倾向，所以即使拿到了相关的情报，也会倾向于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解读，结果这些本来应该让他警觉，让他立刻做好准备的情报，反而却起到了麻痹他的作用。

比如说在这个时候，宋哲元的判断就是，只要他再稍微让一点，给日本人留足面子，这次事变并不是没办法解决的。

所以虽然蒋介石电令他不得随意让步，做好抵抗准备，但是宋哲元却还是下令，让宛平守军撤出，只保留警察机构。

在经过谈判之后，双方达成了协议：中国军队撤出宛平，今后宛平都不得再驻留军队。

在天津的日军撤回军营，同时在宛平附近的日军也不得进城。

双方派出联合工作组共同进行调查，此外，中方向日方支付赔偿若干……于是宋哲元的军队先退出了宛平，然后……然后日军毫无撤退迹象，甚至还在进一步增加兵力。

在日军内部，石原虽然很努力地想要平息态势，但是和他唱反调的人太多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死太监得罪的人太多，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他挡着大家的路了。

下层的低级军官就不用说了，如果不让他们独走，就日本这种论资排辈的习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升官发财？而对于日军上层呢，石原现在已经是作战科的头头了，距离日本陆军的最高职位副总参谋长只有一步之遥了。

（总参谋长一向由皇族出任，其他人无论如何是坐不到这个位置上去的）一个小参谋，靠着独走，一下子爬这样高，而且还一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你说真让他当上副总参谋长，让大家怎么过日子呀！所以趁着这会儿，底层的军官们希望独走的机会，其他的一大群高层将领都赶紧抓住机会支持他们，好把那个讨人厌的101弄下去。

而下面的那些低级军官，本来上面不支持都要独走，如今有了上面的某些人的支持，自然更不把101放在眼里了。

结果就是宋哲元好不容易和日本人谈出来的这个条件，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了——只是这些事情宋哲元现在并不清楚。

因为日本人拒不撤退，宋哲元便命令已经退出宛平城的驻军重新返回。

只是并没有进城，而是被重新部署在城外。

这个举动严格来说，也不算违背了撤出宛平的承诺，又向行动迟缓的日本人表明了自己的不满，宋哲元觉得自己这一手做得很不错，分寸也把握得很好。

然而，就在宋哲元的军队返回到宛平城外的第二天，日军就向中国军队发起了猛攻。

宋哲元一边组织抵抗，一边继续试图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他到底吃了几碗粉了。

因为此前的谈判，干扰了宋哲元的军事调度，宋哲元的军队都不在合适的位置上，所以当日军发起全面进攻之后，宋哲元的局面立刻就困难了起来。

蒋介石自然是表示要支援他，但是蒋介石的动作却比他的语言慢很多。

当然，这并不一定是蒋介石想要坑宋哲元，因为事实上以蒋介石的军队的组织度和准备情况，他也很难立刻给宋哲元提供多少有效的支持。

这个时候，李谦也已经忙成了一团。

如今他正在安排上海大学的撤退。

华克之这个时候控制的长江航运办公室，以及李谦参股了的大达轮船公司，都给他的撤退带来了不少的便利，但即使如此，工业的转移依旧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首先被转移的是最为重要的抗生素工厂。

工厂在天津事变爆发之后的第二天便开始停产。

所有的工人都得到了通知，如果愿意去新的工厂，可以全家跟着迁走，如果不愿意去，那么上海大学第二附属工厂愿意给他们提供两个月的工资，让他们自谋出路。

考虑到抗生素工厂给他们提供的他们平时很难得到的工资，所以不少工人都选择了跟随工厂内迁。

但是也有一些人因为在上海有了房产，选择了留下。

而在工厂停产之后，实验室也开始保留各种资料，保存各种菌种，同时销毁多余菌种的行动。

“这一次一定会是全面的抗战了，我们的工厂和实验室，对于中国的抗战而言，具有极大的作用，一定会成为日本人打击的目标。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将他们迁往内地。

而且敌强我弱，我们的抗战要想获得胜利，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战争也许会持续好些年，而上海多半会暂时沦陷。

在工厂和实验室内迁之后，学校也会逐步内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