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275节
而石首这边的几个沙洲正好卡在国民党的炮舰要去截断的红军的必经之路上。炮舰既没有有效地发现红军炮兵的办法,又必须穿过沙洲之间狭窄的水道,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需要在对红军的炮兵的位置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驶入红军炮兵的射程,并且承受第一轮先手打击。
所有的内河炮舰,几乎都有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薄皮大馅。比如说国民党的江元级炮艇,仅仅只有550吨,但却有5寸炮一门,3寸炮一门,还有47MM机关炮四门。在这么小的船上,装了这么多的火炮,自然是装不了什么装甲了。真要被75MM的山炮命中几发,那肯定当场就要交代掉。
也许正因为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巡江舰队姗姗来迟,他们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赶到赤匪潜渡长江”的地点。老实说,要是事先知道国民党的巡江舰队是这么个调调,包括红五军团,大家都能安安全全,慢慢悠悠地渡过长江了。
而在长沙的蒋介石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红军已经在石首渡过了长江的。
刚刚听到红军主力渡过长江的消息的时候,在长沙的蒋介石还有点不太相信,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赤匪一向狡猾,会不会是以小股小部队渡江来扰乱我们的注意力,好掩护他们真正的主力部队的行动?”
蒋介石所说的“掩护他们真正的主力部队的行动”,当然指的是掩护“红军主力”进攻长沙了。蒋介石为了面子,不得不留在长沙;但他对自己的安全还是非常的担心的,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非常正常的。
蒋介石既然有这样的担忧,那其他人自然是要以蒋介石的担忧为担忧了。所以国民党方面便做出了“维持在长沙城下聚歼赤匪的计划不变”的决定。
然而赤匪却很不给面子,在“小股的赤匪渡江”之后,赤匪的主力也突然消失了。长沙附近的国民党军队的密度越来越高,显然,赤匪主力是不可能再来了——他们又不傻。
如今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上次潜渡长江的“小股赤匪”肯定是赤匪主力了,不过因为此前的这个判断是委员长做出来的,大家便都不作声。只有白孔明阴阳怪气了几句,表示他对这种情况毫不奇怪,因为蒋介石本来就这水平。
“蒋介石最多也就是个宋江的水平,除了会使银子,他还做得什么事?”白孔明如是说。
蒋介石自己到这时候自然也知道自己上当了,好在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蒋介石也习惯了,再说,只要蒋介石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红军主力渡过长江之后,迅速转向东面,并且在监利北部和一些地方保安团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因为冲突股规模不大,红军也无意和这些保安团纠缠,所以国民党也没能在这写冲突中判断出红军的规模,他们一开始对此的判断是“小股赤匪妄图返回洪湖”。
洪湖也是“老匪区”了,但是红军肯定是不可能返回洪湖了的。在第四次反围剿之前,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中的夏曦来到这里,担任了人民党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夏曦不懂军事,但是专精于肃反。如果说在整个肃反中,滥杀无辜最多的人,那夏曦算第二,真的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湘鄂西苏区在第四次反围剿中失败,红军被迫转移,究其根本原因,到不是因为国民党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夏曦的肃反。在夏曦来湘鄂西之前,湘鄂西的红军正规部队就有八千多人,赤卫队什么的还不算在内。而当国民党发起第四次围剿的时候,整个湘鄂西的红军已经只剩下三千人了,其他的人,不是被夏曦“肃反”了,就是因为夏曦的肃反而干脆当逃兵走了。
不仅仅是湘鄂西的红军在夏曦的肃反中损失过半,湘鄂西的地方组织同样损失惨重。夏曦认定,湘鄂西的党组织全是叛徒,所以他干脆把湘鄂西的地方党组织都给解散了,(当然不解散也不行了,因为大部分党员都被他肃反了)在国民党的第四次围剿开始前,湘鄂西的地方组织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和完全是因为敌人太强大而放弃的地区不一样,在那些地区,至少革命的同情者,革命的火种是还在的。但是在湘鄂西,革命的火种实际上已经被某些革命者扑灭了。在经过肃反之后,又经过国民党的石头过刀,洪湖地区,已经根本就不足以作为红军的新的根据地了。
所以汤恩伯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很快就作出了判断:红军往监利北部运动肯定不是要去洪湖。甚至于虽然蒋介石觉得红军的主力是要打长沙,但是汤恩伯却是非常相信红军主力已经渡过了长江的。因为红军并没有破坏那些渡船,而是将那些用过了的渡船下了锚,好好地停在了江北——看到那么多的船只,汤恩伯就相信,渡过江来的肯定是红军主力。但是既然委员长已经有了判断,汤司令自然不会和委员长唱反调。而且如果红军主力在江北,那他就必须立刻负起消灭赤匪的责任。不说赤匪是不是真的能消灭掉,就算能消灭掉,他的损失也绝对不小。再说,那么多的部队都在江南,就靠着他在江北和红军,和那些太狡猾的林彪、彭德怀拼命,这也……当然,如果委员长直接下了命令,那他也是会服从的。不过委员长不是没有下达命令吗?那自己何必多事?所以他甚至故意让关于船只的情报的上报多走了点流程,这样等委员长反应过来了,他也可以推说“赤匪一日千里,我军望尘莫及”了。
第三百四十章 被仗义
等到红军主力已经北上的消息得到确认,已经是1935年2月17日,也就是元宵节前一天。中央红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孝感附近,经过了小半天的战斗之后,顺利地夺取了孝感。
孝感的守军不多,但是它的失守还是证明了,江北的红军绝不是一支不值一提的偏师。而在湖南,红五军团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事实上,利用国民党军队纷纷向长沙集中的机会,红五军团从国民党的军用地图上没有标出的一条小路上再次向西,如今已经进入了湘西和鄂西一带。
在这个过程中,红五军团的主力曾经和薛伯陵的部队隔着一座山,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山谷中穿过。红五军团发现了国民党军队,但是薛伯陵却对近在咫尺的红五军团所部毫无察觉。不过因为双方兵力相差悬殊,红五军团自然没有主动攻击薛伯陵的部队,所以薛伯陵对于他曾经和红五军团相距不过几百米的事情一直一无所知。
所以如今国民党政府也已经明白了,红军主力已经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了。他们剩下能干的事情就只有继续追赶了。
而且这一次国民党倒是对中央红军的下一步方向有了正确的判断,那就是:“赤匪主力北上,或许是要和鄂北地区残余的赤匪会合。”
所谓的“鄂北地区残余的赤匪”,指的是红25军。当初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转移之后,留下了大概八千人的队伍,在鄂豫皖坚持斗争——这就是红25军。经过几年的游击战,虽然也给当地的国民党军队和地主武装造成了不少的打击,但是红二十五军也损失不小,这个时候,红25军的人数已经从八千人下降到了不到四千人。但是红25军毕竟是对鄂豫皖地区非常熟悉,中央红军和他们会合后,显然对此后的行动有利。
不过国民党现在的大部分主力都在江南,江北虽然也有汤恩伯他们,但是单靠汤恩伯,恐怕是拿不住中央红军的,他能安安全全的一路礼送红军,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江南的军队,那也得慢慢地渡过江去才行。而且越往北走,交通就越不方便,维持一支强大的追兵也就越困难。所以,追击的事情还要慢慢来。
追击的事情是一码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赤匪”到底是怎么渡过长江的,他们用的船是怎么来的,这都是要立刻查明白的。
党务调查科负责对这件事情的全面调查,而相关的案情其实也并不复杂。
“娘希匹,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为了争权夺利,互相拆台,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蒋介石拿着党务调查科的报告,愤怒地骂道。
骂完之后,蒋介石在小客厅里面踱了两步,然后回头又问道:“可均,这个结论可靠吗?”
“委员长,按我们的调查,应该是可靠的。”徐恩曾回答道,“王九光上任之后,在长江航运办公室排除异己。干得很有点过分。原本的老人,能找出毛病的,哪怕只是一点小毛病,王九光也小题大做,处罚人家,把人家从原来的位置上调走,换上他自己的人;如果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毛病,他就给人家来个明升暗降,把人家架空起来。这么一来,原先的老人们自然是对他心怀怨恨。
副主任张秋生的秘书关汝晴,生活上一向大手大脚,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以前靠着有不少的外水,他开销虽然大,但也能撑得住。但是自从王九光上任了,他便一点外水都弄不到了。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赚的钱少了,开销却一点没少。结果在外面欠下了赌债,不得不借了高利贷——而且借的还就是王九光的斧头帮的高利贷——结果斧头帮的人逼债逼得厉害,甚至威胁要把他老婆卖到窑子里去抵债。
乱党分子便趁虚而入,收买了关汝晴。王九光给大马洲的船只下达的第二道命令,因为他要去上海参加李谦的婚礼,便交给张秋生来落实——反正这个事情没什么油水,而且万一张秋生真的弄出什么油水来了,王九光也正好可以找这个机会,拿到他的把柄,把他弄下去。
张秋生便将这道命令交给关汝晴来落实,结果关汝晴便瞒过王九光和张秋生将命令压下,反而将消息告知了赤匪。事发之后,关汝晴失踪了,多半是跟着赤匪跑了。但是他欠下的阎王债,倒是在此之前突然一次性的还清了……另外,按照纪律,命令发出后,还应该有实施与否的核查。但是王九光不在,张秋生根本就不愿意在原本是王是九光的事情上费力气——反正做好了也是王九光的功劳,所以干脆就跳过了这个程序……”
蒋介石听了,便道:“我听上海滩的人说,王九光为人很仗义的,怎么也这样……”
徐恩曾听了,嘿嘿一笑道:“委员长,王九光要是不会黑钱,拿什么去仗义?他对自己人当然是仗义的——才当上这个主任多久,当初跟着他的人,哪怕原本只是个码头上背包的苦力,一个个的都当上了公务员。但是他不把别人弄下去,拿什么对自己人仗义?”
蒋介石也混过黑道,细细一想,当黑帮老大的,哪个不是这样?便也就信了这个解释。于是他便怒道:“王九光一个堂堂的党国要员,居然弄成了个黑帮老大,实在是可恨!而另外张秋生玩忽职守,更是该杀!”
既然蒋介石定下了这样的调子,很快,处理意见就出来了:
“张秋生玩忽职守,交由法办;王九光作为办公室主任,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予以免职处理……”
“宋行长,你们这可不对,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什么是TM的GP‘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王九哥在这件事情哪里有错了?要不是王九哥,就这帮子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的王八蛋,根本就不用后面的事情,他们在前面都能直接把运送这么多军队的事情弄个一塌糊涂。咱么民国的航运啥时候向王九哥管的时候这么有效率了?要我说,王九哥要说有什么错,那就是没有直接派人把这帮子王八蛋的脑袋都用斧头开了瓢……而且宋行长,王九哥的这个主任,可不是平白当上的,他就当了这么一会儿,那这个主任未免也太金贵了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李谦对亲自前来拜访的中国银行行长宋子文抱怨道。
“涉川,你也别这么没礼貌!”黄婉贞走了进来,亲自给宋子文和李谦都端上了一杯茶,然后便在李谦身边坐下来道:
“宋行长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后肯定也还有要互相帮忙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政府那边也不能完全没什么反应——这在舆论上也不好交代。而且宋行长现在严格说也不是政府的官员了,但是一出这事情,宋行长立刻亲自上门来,先不说有没有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至少宋行长是有解决这件事情的诚意的。而且宋行长一向仗义,还能真的让咱们白白吃亏不成?你呀,就是沉不住气,你这脾气真要好好改改了。”
认真说,宋子文从来不是一个“仗义”的人,他这辈子,雪中送炭的事情几乎就没做过,最擅长的就是落井下石坑朋友。就比如荣家,在原本的历史上,荣家在经营上出现困难的时候,向老朋友,世交宋子文求助,希望能从宋子文这里贷到一点款来撑过关键的一段时间。结果呢,宋子文不但一分钱不借,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禁止其他国内银行借钱给荣家,好逼迫荣家以极低的价格将一些关键的工厂的股份买给自己——说白了就是想要趁机侵吞荣家的家业。
但是越不“仗义”的人,越喜欢吹自己“仗义”。而且宋子文也知道黄婉贞说的“我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后肯定也还有要互相帮忙的时候”,以及“宋行长一向仗义,还能真的让咱们白白吃亏不成”是什么意思。那是说宋子文今后肯定还有要求着他们的时候,是在警告他不要想着过河拆桥——前面的河多着呢。所以你必须“仗义”一点,拿出足够的补偿措施出来,要不然,你不仁,可就不要怪我不义了。或者换个说法,那就是黄婉贞在让宋子文被“仗义”。
被迫不得不“仗义”一番,宋子文当然是不高兴的。不过宋子文也知道,他今后的确是肯定有一大堆要求着李谦的地方。所以嘛,大丈夫能屈能伸,挣钱嘛,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