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87节
同学们,我们是为什么要读书的呢?当然,很多人是为了能在将来找到更好的工作,每个月能拿到更多的工资,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有什么不对吗?这没什么不对的,任何人都拥有最求幸福的生活的权力。谁不希望能有富足的、美好的生活呢?甚至于人类的进步,不就是为这一追求所推动的吗?
但是不久前,铁一样沉重的事实告诉我们,在如今的中国,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奢侈了。但靠自己,靠自己向牛马那样的劳动,是不足以让自己和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的,因为那些强盗们随时都会冲进来,毁掉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梦想,以及我们的一切。
为什么那些强盗可以为所欲为?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所以,从今天起,同学们,我们不能再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将来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而学习了,我们要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学习。
培根爵士说过:‘知识就是力量。’我们在学校中,学到的各种知识,都将是建设一个强大的,能够抵御任何帝国主义的侵略的国家所必须的东西,我们今天每一个人,都应该认认真真地学习这些知识,掌握这些知识,将来从学校毕业之后,就可以为建设一个富强、民主、平等、自由的新中国贡献自己的一份光,一份热。
有些同学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胡子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刮了。自从九一八的事情发生后,我就立了一个誓言,日寇一天没有被从中国的土地上驱逐出去,我就一天不刮胡子。当时有位朋友对我说:‘李谦呀,你是打算要改变自己的形象,把自己弄成泰戈尔那样子吗?’我当时回答说:‘肯定不会的,我们上海大学的同学们,我们东北大学的同学们,我们千千万万的爱国同胞,肯定不会让我等那么久的,不会让我的胡子都白了的。’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下面的学生顿时发出了一片喊声。有的喊“不会”,有的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过了好一会儿,喧闹声才渐渐地平息下去。
同学们,‘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相信我们只要坚持努力,从今天起,团结一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们就一定能收复东北,乃至更多的失去的领土。我相信,在我们的同学们,以及全民族的团结努力之下,这个目标是完全可以实现的。等到我们收复了东三省的那一天,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把我的胡子刮掉。我相信,那时候我的胡子肯定还是黑的。
同学们,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就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我希望这巨浪能一天天的,不断地增长;我希望我们同学们,都能够拿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李谦要蓄须明志,这个消息立刻就在新闻界传开了。甚至于就在上海大学和东北大学的这次联合的开学典礼上,就已经有一些“友好的媒体”进来采访了。比如说史量才的《申报》的记者就在现场。这些记者们,都迅速地记下了李谦的演讲,然后典礼还没结束,便让人赶紧往报社送了过去。
这可是个有意思的新闻,不但是上海的那些民营的报纸纷纷报道,甚至就连外国报纸对此都有了报道,甚至,虽然蒋介石对李谦的这些让友邦人士莫名惊诧话很是不满,但就连《中央日报》都不得不对李谦的演讲进行了报道,虽然他们在后面加上了一篇不知所云的编者按。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争论
随着时间的推移,国民党政府在涉及东北的问题上却始终没什么反应,倒是国民党内部的各个派系,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趁着这个机会,日本关东军进一步扩大了对中国的侵略。
国民党政府一度非常希望日军在向北扩张的时候,会和苏联人打起来。国民党控制下的不少报纸都发表过关于苏军和日军发生了摩擦,苏联正在增加在远东的军事力量的报道。并由此认定,苏联绝不会放任日本独占中国东北的利益,双方一定会打起来,就像当年日俄战争一样。
“自古以来,凡是无能之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总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人家的身上。”鲁迅先生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在茶几上摸了摸,然后又看看坐在前面的李谦,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先生说得对。”在一边的瞿霜也点点头。看着瞿霜在一边,鲁迅自然便更不好意思去摸香烟了。
在顾顺章叛变之后,依据原计划,瞿霜同志是要去瑞金的。但是形势变得很快,一方面顾顺章死了,另一方面,瞿霜染上了肺结核病。所以他就留在了上海,一方面治病,一方面也从事一些文艺创作和翻译的事情,以及左联的一些工作。不过因为王明最近的很多过于左倾的举动,瞿霜在上海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理论上,左联的工作还是瞿霜负责的。但是因为身体原因,这个工作现在更多的是冯雪峰在做。不过王明对他们的工作都不太满意,觉得他们都太过右倾,只是他在文艺界展示还没找到合适的代言人,所以暂时还没有动左联的框架。
“要我说,这都不仅仅是国民党的问题,包括你们人民党在内,现在都有这种不是依靠自己踏踏实实地,而是想抓机会,走捷径,一下子成功的机会主义作风。”李谦却来了这么一句。
瞿霜苦笑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瞿霜知道,李谦说这话,是因为最近学生运动方面的事情。
918事变发生后,王明觉得,搞事情的机会来了。他觉得可以先通过学生运动,扰乱国民党的统治,接着再发动广泛的罢工,进而发动起义,夺取全国革命的胜利。
于是党组织便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发动学生前往南京游行请愿,上海很多大学都有所行动,上海大学当然也不例外。而人民党在各个大学中都有人,嗯,这一点在上海大学中也不例外,甚至更厉害。
但是对于他们的这一系列计划,李谦却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李谦在上海的教育界非常有影响,再加上他一向以来的表现,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把“投降派”这三个字扣在李谦的脑袋上。所以李谦的反对态度自然是让王明他们很头疼。
瞿霜和李谦认识,于是党组织就给了瞿霜一个任务,那就是说服李谦支持,至少是不阻拦党组织的行动。
“李校长,蒋介石他们是不可能真心抗日的,如果不推翻他们,怎么能抗得了日呢?”瞿霜说道。
“推翻他们,要靠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而不是这种走捷径的花样。瞿先生,我们是讲科学的,科学精神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实事求是。我们的行动,要建立在对自然,对社会的实实在在的分析和研究之上,而不是建立在意愿之上。我知道你们如今的这趟招数,不是你的意思,多半是陈绍禹的意思。说起来,当年去莫斯科的时候,我和他还打过一点交道。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对他的印象是什么样的吗?”李谦说道。
瞿霜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什么都不说。
“当年昭烈皇帝说马谡的那句话,就是我对他的印象。他这个人谈起马列来一套一套的,问起中国的实际来就稀里糊涂。”李谦继续说,“这种人,要是给我做研究助手,我立马就要开除他。瞿先生,你们党要搞革命,就要走正道,别学着当年的同盟会,把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弄成了辛亥革命那样的笑话。嗯,辛亥革命我没赶上,但是鲁迅先生那是亲自经历过的,上次先生和我讲起绍兴光复,那真是犹如儿戏一般。”
鲁迅在一边听了也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王明这个人嘛,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花实在力气,从基础做起,老老实实地做实在的事情。靠学生游行就能推翻国民党?他以为国民党不会镇压?他觉得国民党良心很好,宁可自己被推翻,也不忍心杀人?都有过412的教训了,难道还能这么天真?他要真是这样想,真要觉得国民党会因为狗屁一样的‘国际观瞻’,狗屎一样的‘社会影响’,就不镇压,那就是蠢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就我和王明的接触来看,他并不是这样愚蠢的人,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些,那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他是在侥幸!要是国民党迟疑了呢?要是国民党镇压然后引起全国人民的愤怒了呢?要是全国人民愤怒了,都起来推翻国民党了呢?万一成功了呢?他在拿对中国的将来至关重要的,我们少的可怜的受过新式教育的青年来赌博!”
说到这里,李谦又转过头对鲁迅先生说:“大先生,我还记得您在《记念刘和珍君》中说过:‘人类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初用了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更何况是徒手?’我不反对推翻国民党,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就是一个卖国政府,在卖国这件事情上,就是‘我大清’都不能和他们相比。我也不反对我的学生去冒险推翻他们,但是我反对用请愿这样的,毫无意义的,机会主义的方式去冒险!
《三国演义》中些许诸光着膀子去和马超打,结果被射了好几箭。毛宗岗还说:‘叫你裸衣!’人家许诸上去的时候,虽然没穿盔甲,至少是拿了武器的。如今他让学生们上战场,不要说盔甲,就连武器都没有——这绝不是战斗,也不是革命应该的方式。革命是一个阶级用暴力推翻另一个阶级,是一切战争中最激烈的战争。我的学生要上战场,不说盔甲齐全,至少斩木为兵的那个兵也要有一个吧!先生你说是不是?”
鲁迅听了,也点了点头道:“秋白呀,在这件事情上,我是觉得涉川说得在理。我们不能拿宝贵的青年去这样冒险。战斗当然是会有牺牲的,但是战斗也是要注意方法的,好的战斗,应该是有韧性的战斗,努力地保护好自己,并消灭敌人。就好像在大战中,为什么要有壕堑,这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并更好地更有效地消灭敌人吗?相反,如果傻乎乎地朝着敌人的机枪和铁丝网冲锋,自以为勇敢,其实却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所以秋白,我也赞成涉川的看法。”
瞿霜看看李谦,又看看鲁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为关键的是,就是他自己,也不认为王明的这个举动是正确的,只是因为作为一个党员,他必须服从中央的决定,他才试图通过这个机会来说服李谦,但是在事实上都没能说服自己的情况下,想要说服李谦,就更是不可能的了。
见鲁迅先生也站到了自己的这边,李谦便决定要趁机做个小让步,来结束这个事情了。
“瞿先生,”李谦说,“学生的抗议示威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但是这个意义应该在于教育民众,唤起民众,而不是用来正面和国民党反动当局对抗。上海大学可以参加上海的几所大学的联合示威行动,也可以派出代表前往南京,但是我不希望看到我们的学生被鼓动,直接去冲击那些暴力机关。瞿先生,上海大学是中国少有的以理工类学科为主的大学,我们培养的某些学生,已经在你们的苏区用自己的知识,为中国的革命在做出贡献了。我觉得,这才是他们该干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浪费了青年学生的热血和生命。”
这话说得很重,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了。以至于李谦都觉得自己有点像李鸿章了,倒是有了点在中法战争之后乘胜投降的味道了。
既然李谦已经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了,瞿霜也觉得,自己不能不知进退了,毕竟,李谦是一位对党,对革命充满善意,并且给了党很多帮助的朋友。而且他的意见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理解,就已经很不错了。当然,王明同志可能会很不满意,但是这件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还有一个事情。”瞿霜说,“关于918事变的事情,我们在文艺界也要有所行动。我们觉得电影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所以我们打算拍一些和这有关的电影。大先生,还有李校长有什么建议吗?”
李谦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哎呀,瞿先生,您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一点都不困了。我觉得有一个题材,正好可以拍一拍……”
第二百二十三章 疏散
李谦倒并不是打算直接抄袭后世的某些电影,毕竟,作为一个数学狗,你要说老歌曲听过很多倒也正常,你要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那些电影,那些玩意儿的画质实在是太低了,不是专门干这个的,还真看不下去。所以李谦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如今在上海大学这边,有很多来自东三省的学生,这些日子里,我和他们交谈,听到了很多的他们在流亡中的故事。我觉得左联的作家应该到他们中间去,和他们交谈,听他们讲讲918之后,他们遭遇了什么。了解一下日寇的凶残,国民党政府的无能昏聩,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一路上的苦难,绝对可以拍一部不错的电影出来。嗯,最近电影的拍摄技术又有了很大的进步,美国那边,有了更好的摄影机和放映机,清晰度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你们这里先把剧本弄出来,我让人从美国弄一个班子过来帮忙拍摄,也算是中美合拍,这样的话,国民党想要禁止都不容易,甚至我们还可以弄一个英文版本出来,国内国外两开花嘛……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个建议也引起了鲁迅和瞿秋白的兴趣,于是三个人便围在一起,围绕这件事情讨论了起来。等到三个人把大致的事情商量个差不多了,李谦看看手表,都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