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59节

“孑民先生，我听说胡展堂先生和常总司令现在有一些矛盾，”李谦想了想，然后说，“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如果展堂先生愿意帮忙，的确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我担心展堂先生干预此事，反而会给他的政敌新的借口，结果不但是事情不好办了，还给展堂先生落下了口实。”

“我们做的事情，又不是徇私枉法。本来按照法律，您的那几位朋友也不见得就是死刑。如果对国家危害不大，依法保释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们愿意悔过，那就更好了。就算不愿意，让他们出洋去，也不是不行嘛。至于常总司令那里……你还可以去财政部找一下宋部长”蔡孑民这样说道。

“只是我已经通过电话和宋部长约过时间了。”李谦说，“我和他约好了今天晚上去他在南京的住处拜访。”

“那不是晚上吗？现在还只是上午呢，有的就是时间。”

就在李谦在南京做出一副到处找门路的样子的时候，华克之也已经和龙华监狱，龙华警察局的一些人有所接触了。

那个时候，一个普通警察，每个月的工资是不到10个现大洋的。虽然政府规定的数字要比这略高一点，但是国民党政府的一大特色就是会拖欠工资。而警官们的工资根据级别不同，从每月五十五元到五百八十元不等。（当然五百八十元的只有公安部长之类的人才有）不过大多数警官也一样面临拖欠工资的问题。当然，他们也有不少的灰色收入，有些人的灰色收入甚至会远远超过他的正规工资。

但是即便如此，五万美元，也就是差不多12万现大洋，对于他们来说，也还是难以想象的一笔钱。

第一百九十章 大火

在蔡孑民的安排下，李谦的日程变得格外的紧张，当天下午，他就和蔡孑民一起去拜访了胡汉民。三个人在胡汉民的家里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字面意思），双方就很多共同关心的问题展开了坦诚的交流，并在一些问题上达成了一定的共识。会谈增进双方的了解，双方都认为，以后继续保持联系是很有意义的。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李谦对于中国应该实现宪政表示了赞同，但对胡汉民的所谓从军政到党政再到训政和宪政的想法并不赞同。李谦认为，在国家统一之后，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进步到宪政和民主，党政和训政都是不必要的，甚至会成为独裁者阻挡中国进步的借口。

这个说法当然并不太符合胡汉民的利益，但是在胡汉民看来，李谦有这样的立场实在是太正常了。李谦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和美国人关系密切。那些从法国和美国回来的家伙，总是非常希望能迅速地将中国的政体弄得和法国或者美国一样。而李谦有是个小年轻，是的，李谦已经是中国最著名的学者了，要说学问，整个中国只有他鄙视人家的份，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一点，那就是他依旧是个小青年。

胡汉民知道，小青年们在政治上总是很着急的。他自己和李谦那么大的时候，一样很着急。谁那个时候还跟他说，推翻了满清之后，还要先搞个什么军政，再搞个什么训政，再才能搞宪政，他肯定是要跳起来指责人家是反革命的。所以李谦有这种急于求成的态度，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了。甚至在胡汉民看来，李谦的这一套，和前一段时间胡适之的《人权与约法》上面的那一套其实很近似。

事实上李倩就是在用和胡适之类似的观点来给自己做掩护，只是他很多地方表现得更激进一点，当然，他也有资格更激进一点。

也正因为这一点，胡汉民觉得，虽然李谦并没有直接支持自己的观点，但是在反对军事独裁这一点上，他却和自己是非常一致的。所以，胡汉民觉得，李谦是有潜力成为自己的盟友的。

至于李谦这次来的目标，也就是给柔石他们说情的事情，这根本就不需要李谦多费口舌，胡汉民便主动表示，年轻人犯了错，上帝都会原谅的。好在他后面没来一句“而我的责任就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所以，至少在柔石这几个文学家的问题上，胡汉民是愿意帮忙的了。

三个人交谈了一阵子之后，胡汉民便要邀请李谦吃饭。不过李谦还要去找宋子文，所以自然不能在胡汉民这里吃饭，便以还有一些事情为理由婉拒了。胡汉民顺口问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比吃饭重要？”

李谦倒是非常诚实地回答道：“为了柔石他们的事情，也已经和宋子文部长约好了，今天晚上要到他那里去拜访一下。”

宋子文自然是蒋介石的铁杆，这个时候李谦当着胡汉民的面说出这个话，胡汉民都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表示既然李谦以就和人家约好了，他就不便留李谦了。如果今后还有机会，他很希望能和李谦把酒言欢。

李谦和蔡孑民离开后，胡汉民的妻子陈淑子走了进来。

“李涉川这人，怎么……”

胡汉民却道：“李涉川霁月光风，有什么事情，不刻意隐瞒，有古君子之风。他来为朋友奔走，事先也不知道我的态度，他当然要四面烧香了。如今他和宋子文约好了，那自然要去。他去宋子文那里，却告诉我，这也就是在说，他不会站到我的对立面上。你呀，就是想的多了点。”

从胡汉民那里出来，李谦就和蔡孑民分开了。李谦去找宋子文，但是蔡孑民却不愿意去和宋子文打交道。

到了宋子文那里，宋子文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欢迎李谦的准备。不过两个人同样也没有提到柔石等人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在谈对于美国如今的股市以及各种投资情况的看法。到最后，宋子文也提起了关于军政和训政的事情，并且还似乎是无意的提到李谦刚刚去拜访过胡汉民。

“其实这种事情，李校长根本不用跑那么多地方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的那几个朋友又不是伍豪那样的重要人物，也没什么太多的危害，常总司令也知道这件事情了，他让我给你露个底，柔石他们几个，会被判处有期徒刑，然后李校长刻意安排他们出洋治病。最近胡展堂对常总司令有些误会……”

也就是说，李前通过他走的这一趟后门，基本上可以说是可以把柔石几个保下来了。但是也只能限于柔石等几个人，至于其他的二十来人，那就无能为力了，无论是蒋介石，还是胡汉民，都不会在这些重要人物这里让步了。

不过李谦可不是只想着捞出这么几个人来，小孩子才做选择，像李谦，自然是我都要。在上海，真正的救援行动也即将展开。

李谦又在南京呆了两天，在中央研究院做了个学术报告，然后又到中央大学讲了几节课。毕竟作为中研研究院的正牌子院长，每个月有六百块钱的工资，而且国民党政府还非常够意思的每个月都按时发放了。当然这笔钱被李谦完全拿出来，做了一个针对初等教育的助学金项目。就在李谦在南京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从上海突然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乱党分子袭击了龙华监狱，并且丧心病狂的在龙华监狱中使用了燃烧武器，导致龙华监狱大火，一些囚犯趁机越狱。总之就是龙华监狱给烧了，监狱里面的囚犯，还有狱警都死了不少，乱党有的死了，有的跑了。如今整个上海正在戒严，到处搜捕乱党。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甚至就连人民党都是一头的懵逼。龙华监狱呀，上海最大的政治犯监狱，人民党想要劫了这个监狱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这里守备森严，防御坚固，哪里是随便打的进去的？就中央特科的那么点人，怎么打得进去？

而且人民党也一直有人在监狱附近蹲点，专门负责监视龙华监狱，但是当天晚上，当袭击发生的时候，是监狱先烧了起来，然后才有枪声的没过多久，就有人跑了出来——这个进展也太快了吧？所以，人民党那边怀疑其实是国民党自己不知道搞什么，搞得失火了，把监狱烧了，然后栽赃给自己。据说监狱里面有些人跑出来了，但是党组织还没有和任何原本在监狱里的人联系上。

李谦一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立刻就赶回上海去了。不过倒是没人怀疑到他头上，毕竟在事实上，他不是已经把关系都走通了吗？根本犯不着干这种事情。

不过国民党那边同样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但是因为龙华监狱烧得格外厉害，所以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甚至最后这监狱中到底烧死了哪些人都没太弄明白，因为很多没来得及跑的人都被烧成了焦炭。这里面既有被关押着的人，也可能有一些狱警。反正这些后来找不到了的狱警，国民党那边都把他们算成了失踪，然后顺便就节省下了抚恤金。

据说也曾有家属闹上门来，却被警察部门恐吓：“你老公是和一些乱党分子一起失踪的，说不定就是乱党的内应，你们再闹，信不信我把你们都……”

然后自然就没人闹了。

事实上在经过调查后，国民党内部不少人的看法都是：这件事情，多半真的就是一起事故。根据种种迹象显示，很可能是监狱内部员工乱扯电线，偷偷用公家的电干私人的事情，导致的火灾。偏偏又有一些员工不按规定办事，把一些易燃品到处乱放，毫无防火意识，又缺乏救火训练。而且龙华监狱在设计建造的时候，对于防火也考虑不足，消防水龙头什么的配备很少，上面每年虽然有消防训练拨款，但是工作人员的消防水平依旧很低，消防训练流于形势。一旦大火烧了起来，大家是真的束手无策，只好打开大门逃跑。这个混乱的过程中，当然也有犯人趁机跑了的。

此外，监狱的负责人都失踪了。这些人按道理不太可能全都烧死了。多半是知道责任重大，承担不起，所以干脆跑了。反正跑了会被算成死亡或者失踪。不跑，就肯定会被拖过来给这个事情背锅。

只不过这事情要是这样说，那就比被乱党打进去了还要丢人。而且还烧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人也不全是死刑犯呀。闹腾起来，国民政府也是要脸的。所以国民政府也只能一口咬定：就是乱党分子干的。而且这些乱党分子有意放火，应该为这次火灾中的死伤负责。

总之就是，国民党将这口锅丢给了人民党。

人民党当然不肯背这个黑锅，于是他们通过投书这样的手段，投书给上海租界的报纸，宣称绝无此事，这就是国民党自己弄出来的火灾。然后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居然成了上海滩的看客们讨论的热门话题。

第一百九十一章 懵逼

李谦回到上海，见到了华克之。华克之便向他汇报行动的情况。

“克之，你们搞的什么事情，怎么动静这么大？弄死了这么多人。”李谦问道。

“李校长，其实我也只管给钱，接人，”华克之说，“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把事情弄得这么大。”

“克之，他们怎么样？”李谦又问道。

“都挺好的，如今都在自行车厂那边。最近上海风声紧，还没让他们离开。”华克之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