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匪 第100节
“最多拉上一点拐弯抹角的关系。”宋美龄道,“毕竟中国人想要和美国顶级的政治家族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说起来,当年富兰克林·罗斯福还没有竞选参议员的时候,司徒美堂先生就和他有过一些关系。他聘请富兰克林·罗斯福担任致公堂的法律顾问。不过事实上,罗斯福先生从没有在法庭上为致公堂打过官司。所以,达令你明白……”
“这就是交了个保护费。而且是烧冷灶烧出来的。”蒋介石点头道,“如今人家已经要飞黄腾达了,再去结交人家就难了。嗯,要不让你哥哥去和李谦接触一下,就以合作建设医学院的名义。”
在医学方面进行合作,这是当年欧美国家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地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的常用手段。即使是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现代医学在治疗各种疾病的能力上,完全是可以吊打各个国家,各种文明的“传统医学”的。而医疗又是最为肉眼可见的奇迹之一,可以大大地增加西方殖民者的威望,塑造他们的光辉形象;另一方面,现代医学的医院本身,却又并不会真正大幅度的增加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人民的力量。因为学医救不了中国,也救不了任何一个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所以兴建医院和传播医学,一向是欧美列强最喜欢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做的善事,没有之一。
说起来有意思的是,在欧洲,在现代医学的发展上,教会起到的作用往往并不太好,很多时候,甚至被视为亵渎神圣。但是在对其他地区的传教的时候,现代医学却成了教会传教的利器之一。比如说中国的一些稍微好一点的医院,往往都会有教会的背景。
宋家同样也有着很深厚的教会背景,所以他们的确很适合干这样的事情。宋美龄只是略想了一下,便同意了下来。
几天之后,宋子文便通过别人找到了李谦的父亲,表示希望能和李谦见个面,好具体谈谈他们打算向上海大学捐献一座附属医院的事情。
对于这送上门来的好东西,李谦当然是打算笑纳了的。但是,如今李谦的地位高了,上海大学也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捐款的了。比如说不久前,黄金荣黄老板就曾经透过黄楚九老板向李谦表达过他想要为上海做点贡献的意思。毕竟,上海让黄老板发了财,黄老板还是非常爱上海的。
但是黄老板的请求还是被李谦拒绝了。据说李谦也让人带了一句话给黄老板:“黄老板要洗白,我完全理解,也很支持。但是洗白的前提,总得是上了岸。黄老板如果上了岸,名下不再经营那些乱七八糟的黑道买卖了,那我倒是很欢迎黄老板来为上海做点事的。”
然而要让黄金荣上岸,真的老老实实地做白道生意?上岸是不可能上岸的,黄金荣这辈子除非赤党真的得了天下了,估计是上不了岸了。就算他想上岸,呵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难道完全是胡说?
其实要说起来,宋家是大买办,买办这种阶层,对中国的损害事实上要远在混江湖的那帮家伙之上,但是名声上,他们反倒是比黄金荣之流不知道好多少,认真地说来,一个个还真的是所谓的社会贤达。
所以宋子文找上门了,李谦肯定是不会把他拒之门外了。这人手里有钱,不用在上海大学上面,就要用在巩固蒋介石政权上了。既然如此,问啥不拿过来帮他们用用呢?
只是钱是要拿过来,但是影响力绝不能让他们渗透过来,李谦认为,上海大学就得是老子的一言堂,什么校董什么的,不管你除了多少钱,都别想能干预学校的运作。所以后来据说就有一些“大师”在私下里说:“李涉川一谈起政治,满嘴都是议会民主;但是到了上海大学里面,他比蒋介石都独裁!”
据说这说法后来也传到李谦的耳朵里了,于是李谦便在校务会议上表示:“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最讲民主,最讲科学了。你们提的有些建议,我没有接受,但那些建议,我都已经建了个模,给你们推演过了,肯定没好结果的不是?咱们要讲科学呀!”
总之就是,你和李谦讲民主,李谦就和你讲科学;你和李谦讲科学,李谦就——你确定咱们要讲科学?
于是李谦便在百忙之中,挑了个时间见了见宋子文。因为李大数学家事务繁忙,所以有闲谈不得超过五分钟的规矩,今天虽然不是闲谈,但是也不能太长,所以李谦一见道宋子文,也没什么寒暄,便直接问道:“听说宋先生打算自助上海大学,让上海大学能有一个附属医院?”
“是的。”宋子文回答道,他正要继续说几句诸如他早就很仰慕李大数学家了,也很欣赏他对中国教育做出的贡献,并且愿意……反正就是巴拉巴拉的一大堆的场面话,没想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对面的李谦就开口了。
“很好,宋先生愿意为中国的教育出一份力,我们当然是欢迎的。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宋先生听了,若是愿意继续投资,那我欢迎,要是有疑虑,那我们也不强求。”
宋子文一愣,哪有这样对待投资人的?
“我们的医学院的方向是早就确定了的,培养学生的方向和目标和一般的医学院是有差别的,所以我们的医学院,从招生到毕业后的方向,和一般的医学院都是有差异的。筹备中的附属医院也是如此。所以,宋先生最好先听听我们的理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投资。
我们的医学院,主要的目标是低成本大量的培养赤脚医生,研究各种有效的低成本的治疗方法,我们不求能解决什么高难度的病症,比如什么糖尿病或者血友病什么的。我们更注重的是针对中国的穷人的,诸如血吸虫、疟疾等传染病。
此外,和其他所有的资助者一样,嗯,包括富兰克林-罗斯福先生也是如此,上海大学的校董只有一个权力,那就是可以查看他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了,有没有落到我李某人的口袋里。但是对于学校的管理,校董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权利的。毕竟,大多数的校董都是外行,我们要避免外行领导内行。嗯,您能够接受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了失败的合作
宋子文其实也早就听说了李谦把联合数学研究所看得很紧,水泼不入,针插不进的。如今看他这样子,似乎是也把上海大学当成了禁脔,几乎就像是一只护食的恶狗一样,忍不住在心中有点好笑,同时也在心中将李谦归入读书读傻了的那一类。
“李校长,我只是希望能为国家做一点贡献,我并没有兴趣干预学校的管理,我完全赞同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做,不能让外行领导内行的观点。所以李校长不必担心上海大学会因为接受了我的捐助而失去了它的独立性。至于说上海大学医学院的研究方向,实在是最为针对我们中国的需要的最好的研究方向。我又怎么会反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李谦道,“不知道宋先生打算投资多少。嗯,最近我们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医学院的基本规划,至于附属医院,如果宋先生愿意协助我们,那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把第二阶段的一些目标提前一下了。嗯,您稍微等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宋子文道。
李谦便起身,去了隔壁,过了一阵子,便拿了一份文件来给宋子文看。文件的名字叫做“上海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第二阶段计划”。宋子文打开计划书,看了起来,上面大致是在第一阶段计划成功的基础上,需要增加的一些设施,宋子文发现,在这个计划中,外伤处理占据了非常大的一部分内容。
“为什么第二阶段计划中,外伤处理占据了这么多的内容?”宋子文问道。
“这主要是是考虑到中国的实际情况,”李谦说,“未来的几年,中国要实现统一,这当中肯定会有战争。比如说您的妹夫蒋介石将军,他和北洋还有的一打呢。而且,我个人认为,有些国家未必愿意看到中国的统一,所以外伤治疗将是对中国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情。当然,这个看法未必正确,不过我的朋友曾幕韩先生就觉得,日本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而且中国这样大,人口这样多,合格的医生却总是非常匮乏的。即使是我过虑了,学习外伤治疗的学生也不会找不到事情做的。”
宋子文想了想道:“我可以捐助十万美元,另外,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帮助李校长弄到更多的贷款,而且都是最低的利率的。”
“十万美元已经非常足够了。”李谦道,“另外,我们还希望能从欧美采购一些用于医院,以及化学实验室的设备。我知道宋先生在欧美都有生意,正好可以帮我们采购这些东西。”李谦说,“不过宋先生以前恐怕未必做过医疗设施以及实验室设备的买卖,如果您有什么疑问的话,您也可以找富兰克林·罗斯福先生咨询一下,他对这些东西,相对来说,比较了解。当然,罗斯福先生的咨询服务一向是要收费的。不过大家都是上海大学的校董,相信他应该愿意打个折。”
宋子文听了非常高兴。事实上,他之所以愿意出这个钱,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能通过这个事情和罗斯福家族拉上一点关系。如今李谦等于是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这自然让他喜上眉梢。于是宋子文拍着胸脯表示,这上面的东西,他保证给李谦弄回来。
既然如此,李谦便低下头看了看手表,然后道:“宋先生,很不好意思,我马上还有一节给学生们上的课,请恕我要失陪了。”
宋子文也赶紧站起身,想李谦告辞。
从联合研究所出来,宋子文看了看表,前前后后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李涉川这人做事情,直奔主题,干脆利落,毫无废话,真的非常像是个美国人。”宋子文这样想着。
在宋子文这里,“像美国人”是一个非常高的评价。但是如果是其他人也给他来个直奔主题,干脆利落,毫无废话的话,只怕他对人家的评价就会变成“缺乏教养,毫无礼貌,粗鄙不堪”了。所以同样的行为,做出来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主要还要看是谁做的,而不是这件事情本身是什么样的。就好像后世,有些事情,如果是兔子做的,哪怕是好事,那都是“对世界自由和民主的威胁”;如果是白头鹰做的,就算是群体免疫,那也是对世界负责任的行为。不过从享受到的待遇上来说,说李谦像是美国人,到真的也没错。
事实上只要稍作拖延,就到了29年了,等到“梅隆拉响汽笛,胡佛敲起钟。华尔街发出信号,美国往地狱里冲”的时候,再购买这些东西会省钱得多。但是这也意味着医学院的开设要拖延一年,而拖延一年也意味着培养学生的事情也要拖延一年。培养学生的事情拖延一年,培养乱党的事情不是也要拖延一年了?再说,这钱都是人家捐的,管他呢!
和宋子文见面只花了不过二十分钟,但是会见他的下一位客人可就不能只花这么点时间了。
就在和宋子文交谈之后的第二天,李谦在自己家里接待了一位来自北京的客人。
“梁先生,欢迎您。”李谦亲自在门口迎接他,并带着他进入客厅里,然后两人坐下来,仆人端上了茶。
“李校长,上次接到您的信件,说您对乡村建设很有兴趣?”那位梁先生开口道。
这位梁先生,便是梁簌铭先生。他这一阵子正在努力地想要实践一下他的所谓的“乡村建设”的思想。
在外国物资的倾销之下,中国的农村的经济,正在逐步的走向崩溃。这一现象也被中国社会中的不少人关注到了。在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上,逐步形成了这样的几个派别,一类是根本不承认中国的农村自己有什么体制问题,而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所以他们认为,解决的办法就是全中国所有的人团结起来,驱逐了帝国主义的势力,就可以恢复中国农村经济的健康。
对于这类观点,李谦曾经这样评价说:“如果每一株小草都能长成一棵大树,那中国到处就都是森林了。但是要让小草长成大树,比让中国到处是森林困难多了。同样的道理,要让一个国家所有的人都团结起来,比去驱逐帝国主义势力,甚至比让自己也成为帝国主义,都要困难得多。我从来就没见过哪个帝国主义国家做到过这一点。另外,说这话的人大概是没有认真的学习过物理学,他们不知道要增加一个系统内部的有序性需要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