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724节

德里维拉已经年近七十，他看着眼前这个才不过四十岁出头的年轻将军，全身上下都涌起一股无穷无尽的乏力感。

独裁者抓起一支钢笔甩了几下，最后又把钢笔放回到办公桌上，首相办公室内除了弗朗哥以外剩下的内阁大臣和高级将领也都坐立难安。

“干吧，阁下！”

德里维拉将军微微垂下眼睑：“……调集军队，立刻开入拉科鲁尼亚、毕尔巴鄂和纳瓦拉。还有，马德里的国民卫队要配合宪兵，将议会中亲卡洛斯派的议员全部逮捕，对于左翼联盟——告诉他们，只要巴塞罗那保持安静，政府愿意在工人劳动时间上做出让步。”

第六十七章 反政变

埃米略·巴雷拉·卢扬多是拉科鲁尼亚的市长，同时也是卡洛斯派在西班牙国内尚能合法活动的重要政治领袖，他刚刚收到自己在军队内部一些老朋友的电报，许多人都在喋喋不休一个观点：鉴于经济崩溃的现状，政府可能出动军队逮捕或直接处决所有不稳定因素。

不过卢杨多对此并不太在意，他在拉科鲁尼亚担任市长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就算是马德里轻易也动不了他。再说，即便情况再怎么糟糕，在农村地区还有无数支持卡洛斯派的“呼啸兵”，卢杨多还真不怕什么逮捕问题。

政府军总不可能也没有任何理由，就直接在国内出动坦克、飞机、装甲车和大炮等重武器吧！

这天早上，卢杨多还是如往常一样，准备在前往市政府上班以前，先在自己熟悉的咖啡馆喝上一杯，司机将汽车停在了咖啡馆的院子里面，卢杨多的两名秘书，一人和司机一起在车里等候，另外一位秘书是卢杨多的女婿，则陪他一起喝咖啡。

“市长，国家的经济形势越来越糟糕，也许卡洛斯陛下从里从斯本回国的机会也会逐渐明朗起来。”

卢杨多用小勺轻轻搅动咖啡，此刻天色尚早，他还不急着离开，谁都知道德里维拉的军政府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在军政府垮台以后，西班牙很可能面临一场三方内战，那时候卡洛斯派就将卷土重来，卢杨多自己很可能成为卡洛斯派的首相。

“唯——你们是什么人！”

守在咖啡馆外的司机和秘书发出一阵扰攮喧哗，卢杨多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等他和女婿再做什么反应，门外就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没过一会儿，十几名国民卫队士兵和宪兵就冲了进来，他们根本没给卢杨多任何讲话的时间，手中的德制毛瑟98K步枪直接开火，卢杨多的女婿飞身向前，马上就被几十发子弹扫射的躺倒在一片血泊里。

“你、你们——你们是在暴动吗！”

士兵们露出冷峻的神情，一位军官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卢杨多：“抱歉，市长先生，我们是在铲除叛国者！”

同一时间，卡洛斯派在毕尔巴鄂、纳瓦拉、塞维利亚和马德里的主要政治领袖，都遭到了宪兵队的突袭，按照弗朗哥的安排，对其中的死硬分子全部直接击毙，剩下的人则全部逮捕起来，以免他们转移到农村地区动员、组织呼啸兵暴乱。

更多军队和国民卫队——总数超过十五万人的军队，比西班牙在摩洛哥里夫战争中投入的兵力还要多——都开始被部署往农村地区，西班牙军人们在大量重武器的支援之下，直接使用最粗暴的手段开始收缴乡间民兵的所有武器。

解除武装！

在马德里，德里维拉将军则亲自接见了西班牙劳动者总工会派来的谈判代表，他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释放善意：“……军队为了维持西班牙的社会稳定，已经下定决心解除所有民粹分子的武装……政府是和工人站在一起的，我们将邀请总工会的代表一起参与制订新的劳工法案……政府不会改变加泰罗尼亚的自治现状。”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顺利，弗朗哥对卡洛斯派展开的镇压行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除了阿斯图里亚地区的部分村庄发生暴动造成了几百人伤亡外，政府军很快就解除了多数呼啸兵的武装，左翼联盟则在德里维拉的花言巧语安抚之下，没有任何行动。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了。

1938年的夏天，巴塞罗那的阳光分外灿烂，地中海的热风给这片崎岖的山地带来无尽的温暖，谢唯进在上周就从法国又回到了西班牙，跟着他一起从法国回来的则还有许多隐姓埋名、乔装打扮的法军顾问。

法军第四集团军的政工副司令亨利·富勒内也跟着谢唯进秘密来到了巴塞罗那。

法国军队的编制、架构和中国红军不一样，虽然也有类似于政委的设置，不过法军总体而言还是采取一长制，仅设置有政工副职，不像红军的带兵主官和政委地位、权限那么接近。

法军在整条德法战线上，部署有三个集团军，第一集团军包含了大概五个军，部署在左翼，随时可以进攻比利时，第二集团军则沿着南锡、贝尔福一线展开，包含了三个军，目前采取守势为主，第三集团军有两个军，沿着法国与瑞士的边境进行防守，随时阻止德军通过瑞士对法国发起攻势，此外还有一个阿尔卑斯方面军，可以随时进入意大利境内支援作战。

法军为了官兵一致和巴黎公社原则的考量，没有设置军衔等级，不过亨利·富勒内作为集团军级的政工副职，还是能够对标西班牙军队的中将，级别算是很高了。

谢唯进带着亨利·富勒内一起在巴塞罗那见到了西班牙左翼联盟代表、加泰罗尼亚防御委员会主席和西班牙工人社会党总书记卡瓦列罗，在这个政府军已经对卡洛斯派公然出兵的关键时刻，亨利·富勒内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了。

“总书记公民，法国军队已经做好了进攻准备，只要西班牙工人发动总罢工、只要防御委员会举起红旗，法兰西军队就将立刻跨过比利牛斯山脉，成为西班牙人民最坚强的后盾。”

法国政府总算是接受了一部分林淮唐的劝说，没有一意孤行立刻对西班牙出兵，而是决定再最后争取一下“更为有利的政治环境”。

西班牙左翼联盟的态度就变得十分重要。

卡瓦列罗原为马德里的泥瓦匠出身，上世纪末加入社会党，1917年时因参加马德里的总罢工被捕入狱，他的革命立场自然毋庸置疑是十分坚定，但在是否直接接受法军帮助的问题上，卡瓦列罗还有些犹豫。

西班牙的左翼民兵长年来接受法军的军事援助，从培训资金到武器弹药，再到更加直接的教官、顾问，可这些都还只停留在援助的层次，和直接邀请法军进入西班牙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谢唯进在西班牙工作四年，他看得出来卡瓦列罗在犹豫什么：“弗朗西斯科同志，就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政府军就已经处决了八十多名卡洛斯派的政治领袖，还抓捕了超过一千名政治犯，防御委员会想在巴塞罗那也看到这一幕吗？”

卡瓦列罗犹豫一下，又坦诚道：“劳动者总工会的代表还在马德里和政府谈判……”

亨利·富勒内忍俊不禁：“法国军队是为实现英特纳雄耐尔而战，总书记公民，您是认真在考虑和马德里的屠夫刽子手合作吗？全西班牙都在总罢工的悬崖边上了，我们如不前进，就只能跌下万丈深渊。”

法国在1919年公社革命以后，重新拾起了九三年大革命留下的历史文化传统，比起中国人常用的“同志”、俄国人常用的“达瓦里希”，法国人口中最常说到的称呼还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公民”。

左翼联盟和法军暗通款曲的时间非常久了，卡瓦列罗当然清楚军事行动迫在眉睫的重要性，卡瓦列罗犹豫的重点在于他自己也不清楚西班牙工人会不会接受法军这些“英特纳雄耐尔公民”的帮助。

谢唯进明白卡瓦列罗的隐忧：“总书记同志，请您尽快召集防御委员会的扩大会议吧，我们没有时间去测试民众的舆论反应，政府军解决完卡洛斯派问题以后，是不会留给工人们任何时间的。”

卡瓦列罗重重点头：“防御委员会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做出决策，我们将决定是独自战斗还是与法国同志一起战斗。”

第六十八章 非洲军

直布罗陀海峡上，风浪正高，蔚蓝色的海水就被海格力斯之柱夹在了欧洲和非洲两片大陆中间，对流的海水带着地中海的温暖和大西洋的阴冷冰寒，一次次撞击在嶙峋崎岖的礁石上，拍打、搅合，变成道道迴流水流，上层向西流，下层向东流，且越深，下面的水流速越快。

直布罗陀的巨岩山探入海面，海峡最窄处仅13公里，岩山俯瞰之下，一览无余，只是海峡的北岸尚有西班牙人的国旗飘扬，海峡的南岸就已经完全是德国军队的势力范围。

几条挂着德国铁十字旗的战舰停泊在西班牙人数百年来建设的殖民港湾里，陆地上则是一队队德国军车在北非公路上飞速驰骋，德军北非军团的司令阿尔弗雷德·高斯将军就坐在一辆敞篷的越野军车上，海风吹拂，从这里几乎就能看到伊比利亚半岛最南端的阿尔赫西拉斯等城市。

“古代波罗的海一带的人都觉得，北大西洋就是世界的尽头，直布罗陀海峡则是北方人永远可望不可即的远方。”

德军总参谋部早就成为了王公贵族子弟的镀金俱乐部，德国军队里真正有才干的新生代军官很难在本土上位，大多数人都不得不被打发到海外，比如说高斯将军最仰慕的一位前辈隆埃尔温·隆美尔就是在德属亚洲总督府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