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3节
他们围向那几名樵夫想要索取过路费,但不等说出勒索威胁的话来,樵夫们就从破衣衫里掏出了金属锃亮的毛瑟驳壳枪,啪啪啪数声枪响,哨兵们立刻就被打死数人。
“你……你们想造反吗?!你们是清军?!”
瞬息间,数十名老一营战士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他们已经上好刺刀,雪亮的刀锋捅进省军哨兵的身体里,不给他们留下丝毫喘息之机,十几名巡岗省军马上就被全部杀死。
国民军战士在莲花山的山岭里,已经和海丰县农会那些躲进深山里的残兵相处了好几天时间,他们从这些山民的口中,已经清清楚楚了解到省匪军的所作所为。
那种难以言喻的残忍景象,好像时时刻刻都浮现在每一位战士的脑海里,那些哀嚎到再难以发出丝毫声响的悲鸣声,也好像时时刻刻都笼罩在每一位战士的双耳中。
很难想象,像老一营这样国民军军队里百里挑一的精锐,居然仅仅会因为听闻了海丰县的惨象,都留下各种沉重的心理阴影。
那么其他亲眼目睹惨状的人呢?
为老一营作向导的人,就是亲眼目睹了血腥遗骸的农会自卫军民兵王熠。
他走到那些还在血泊里无声挣扎的哨兵边上,将喷射铁砂的土枪对准了这些呻吟中的伤患,毫不留情地补上了致命的一枪。
国民军进入惠东地界后,海珠亭已然在望,省军兵力部署相当分散,主力还在海丰县一带,惠州府境内反而缺乏重兵把守,这种巨大的漏洞就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张云逸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候,态度冷静到让薛岳有些害怕,很快整个惠州都会被步枪交火的声音覆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广东又要纷乱起来。
革命党人互相之间一些本来能够缓和的矛盾,终于以这种最惨烈的形式完全爆发了。
国民军的目标非常明了,全部兵力直扑海珠亭,沿途不做任何停留,全速前进。张云逸非常清楚,进攻的命令下达以后,先锋队和同盟会就算是撕破脸了,现在只有打得越漂亮、打得越快,才越能保障总队长的人身安全。
枪声响彻了起来,林间的飞鸟尽数腾空,叽叽喳喳的叫声听在张云逸的耳朵里,让他有点回想起那位死在海珠亭的挚友。
如果他还活着,自己也不需要承担这样巨大的压力了吧?
薛岳很担忧地看着张云逸:“胜之,我们做得真的对吗?!”
张云逸非常冷静地回答:“伯陵,你被允许参与到这个行动来,是国民军对你的信任,好好表现吧……伯陵你还没有加入先锋队吧?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做你的推荐人。”
薛岳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心里对闽粤两省青年中声望最高的起义领袖林淮唐充满无限的憧憬,但也对胡汉民那些同盟会的元老前辈有着许多年来的尊敬,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
当天王和东王厮杀起来的时候,起义军还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吗?
张云逸拍了拍薛岳的肩膀,道:“总队长夸过你做参谋工作非常漂亮,你想做带兵官还是参谋长?这由你自己来选择。”
那些震撼了老一营战士们的残忍画面,也在薛岳的脑海里徘徊着,如果是别人,或许还有的选,但他想到了萧枳,薛岳参加国民军的时间不算太长,张云逸自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萧枳也算薛岳在国民军里第二好的朋友。
薛岳深思熟虑良久,做好了他自己的选择:“我对先锋队的革命思想了解还不足够深刻,未必符合成为队员的审核标准,但我愿意以预备队员的身份服从执委会的决议。”
张云逸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伯陵,刚刚我差点枪毙了你。”
薛岳看着海珠亭的方向,烈日烧灼着大地,暮秋时节淡黄色的森林远不如殷红的旗帜夺目,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战争,开始了。”
第一百零八章 林淮唐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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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亭的景色平平,和其他许多清朝中叶修建起来的近世古建差异不大,甚至看不出多少岭南地方的特色来。
只有亭子周围大片的树林,因为在秋季层林尽染上片片金黄,粗略扫过一眼,很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辉煌与华丽。
郑祖荫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衫,站在海珠亭的外围。他能陪着林淮唐到广东来,已经是最大的帮助,在海珠亭会议上,郑祖荫就不便再具体参与进去说一些什么话了,否则很容易会让人误会为这是福建方面整体的意思。
郑祖荫到粤东来,只有一个意思,就是代表着光复后的福建军政势力,表态保障林淮唐的人身安全。
国民军的主力尚在福建,闽军本身也有一定力量,郑祖荫的门生故吏又遍布全省。如果胡汉民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会议上对林淮唐动手,那么国民军和同盟会福建分会、闽军就会被迫完全团结在一起,发起一场规模更为浩大的复仇之战,。
到时候,事情可就不是胡汉民权责范围内所能斡旋调和的了,即便是孙中山来,都未必能有和平的结果。
郑祖荫看着林淮唐步步走上前去的背影,那道坚毅、笔直、决绝的身影,让郑祖荫心里完全充满了作为老师的自豪感。
他想起很多年前,林淮唐还在福州蒙学堂读书的时候,好像也只是一个安静内向的孩子,郑祖荫对林淮唐不多的一些印象,就是记得当年清廷强迫解散抗俄义勇军的消息传到福州后,蒙学堂很多学生都剪去了辫发,只有林淮唐没有剪辫。
郑祖荫当时和他专门谈过一次话,问林淮唐为什么。
林淮唐的回答是:“我心向革命,但剪辫无益于大局,只能平白激起满廷的警惕。”
郑祖荫看着还和一个小孩子没有多大差别的少年人,听林淮唐这样说话,就觉得非常有趣好笑,又接着问他那么大局又是什么呢?
好几年前的林淮唐对这个问题,还懵懵懂懂的,回答说:“革命的大局是什么,这个问题我还没想明白,等到我完全想明白以后再告诉老师。”
郑祖荫觉得当时倾向革命的进步学生里,很多人的思想只有激烈的一面,很少有人像林淮唐这样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地去思考“革命的大局”到底是什么。
他很喜欢这样脚踏实地的人,也觉得林淮唐那种安静内向的样子,与自己少年时非常相似。所以郑祖荫才一直对林淮唐很有好感,他听说林淮唐在黄花岗突围逃生,还在梅州开辟了一番革命事业后,也想尽办法,给先锋队提供了不少帮助。
林淮唐很缓慢,但又非常坚定地走到了胡汉民的面前,两人距离是这样短,甚至短于林淮唐腰间佩挂的军刀。
郑祖荫望着二十二岁的林淮唐,心里想到的是戊戌变法时的自己,每一代人的思想和做法都不同,但看着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革命家,郑祖荫只觉得在一代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中国之富强,必能够实现。
“都督、都督……胡都督!有紧急军情!”
从海珠亭岗哨的外围,渐渐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急匆匆跑进来的士兵连军帽掉在身后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沾着黑色的硝烟灰烬,人们隔着一层淡黄色的树林,好像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极遥远处传来的枪声。
在场的所有军人,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林淮唐首先向后退了半步,把手落在军刀上,叱责道:“胡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省府的待客之道吗?请淮唐来鸿门宴,胡汉民先生是准备做广东的项羽吗?”
胡汉民根本没有做过什么阴谋的布置,他自己也非常吃惊,赶紧看向陈炯明,结果陈炯明同样一脸茫然——陈炯明还以为这是胡汉民背着自己有所安排呢!
郑祖荫又吃惊又气愤,他陪着林淮唐来海珠亭,就是在给双方做担保人,如果胡汉民真的有阴谋,那便是羞辱践踏了他这样一位同盟会的大元老:“胡展堂,请给我一个交代,粤军想做什么?闽军和国民军再不济,加起来也是有几万条洋枪的,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胡汉民满脸仓惶、震惊和无辜,他终于想到什么,严厉地转向林激真怒骂道:“林激真,你干了什么事?!我早说过,政治解决!谁允许你对林淮唐动武的?”
林激真还在满头茫然中,突然就遭到胡汉民的指责,使得在场中所有人愤怒的目光都聚焦到他一人身上,更让林激真觉得慌乱。
只可惜不待林激真再发话,林淮唐就将腰间的军刀拔了出来。
这把军刀是清廷统一配发给新军标统以上级别军官的制式用刀,德国制造,护手上有一处极具中国风格的龙纹圆形图章。
锋锐的寒刃出鞘,在场的省军卫兵们却还没有做出丝毫反应来——或许是因为大家不觉得拔刀多么威胁,更注意有没有人擅自动枪。
林淮唐还是那样,轻轻一掷,看起来都没有使用多少腕力和臂力,轻松写意中就把军刀远远投出。
一名省军卫兵举起步枪,挡在了林激真身前。但德国货的锋芒这时尚足以令人信任,寒光乍现,先是刀锋刺破卫兵的胸膛,接着整把刀居然全部冲透过去,冲击力亦不曾见到半点减损!
银白色的刀刃尖端噗嗤一声,从林激真口中贯破他的整个脑颅,鲜血飞溅出来,激洒在胡汉民全身上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林激真的大半个脑袋,直接被这柄军刀猛烈恐怖的冲击带走,砰的一声,钉在海珠亭背后的廊柱上。
林淮唐很淡然地说:“我说过,你们会付出十倍的代价。”
周围排列成两排的省军卫兵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大群人举起枪对准了林淮唐。但还是因为胡汉民没有下达命令,大部分人第一时间也只是拿枪对准林淮唐,尚在迟疑中没有开火。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够杀得了我?”
林淮唐一把掏出侧身佩放的勃朗宁手枪,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惊人!
不等卫兵们反应过来,致命的攻击弹不虚发,场上立刻倒下五名士兵。
林淮唐又拿着手枪,迅速向胡汉民的方向冲了过去。海珠亭中多是文人,陈炯明等人虽则稍有军事经验,却没有一人善于白刃格斗,只有洪兆麟是行伍出身,最快反应过来,挡在了林淮唐和胡汉民的中间。
可惜。
林淮唐对着洪兆麟轻蔑地一笑:“叛徒,神气什么?”
勃朗宁手枪的一颗子弹正中洪兆麟的眉心,赤红的鲜血和乳白的脑浆迸射而出,瞬间爆炸!
将洪兆麟当场击毙!
“和同盟会的这些虫豸在一起,能搞好革命吗?”
胡汉民、陈炯明、郑祖荫这些人,全部惊得呆住了。林淮唐怎敢这样大胆?他怎么敢在海珠亭下杀人!
林淮唐带来的那些卫兵们,也将子弹上膛,把枪口对准了周围数量上略略占据一些优势的省军士兵,他们没有开枪,省军士兵也就暂时没有开枪,双方还是对峙在那里,但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气氛无比紧张,全面开火只在瞬息。
只有林淮唐在射杀洪兆麟后,一脚将洪兆麟的尸体踹开。
他走到了胡汉民的面前,手上动作快到连残影都没有,轻轻一折,就把胡汉民的手臂咔嚓作响地折到胡汉民自己的背后,然后又一脚踏在胡汉民的背上,将他踩到脚底。
咔咔咔的声响,好像胡汉民全身的骨骼,都被一脚踏碎。
“林淮唐,你疯了!”
陈炯明冲了过来,他身体比胡汉民这样纯粹的文人强健得多,但比起林淮唐,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林淮唐腾出另一只手来,抓住陈炯明的衣领将他高高举起,呼的一声把陈炯明摔了出去。
胡汉民觉得眼前的一切太疯狂了,声嘶力竭呐喊起来:“开枪啊,给我枪毙林淮唐!他疯了!枪毙他!”
林淮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捏住胡汉民左手的小指,轻轻向外扯动——“啪”,就把他的左手小拇指揪断,血淋淋地展示给在场的所有省军士兵看:“谁敢动手?谁敢动手,我就立刻杀掉胡汉民和陈炯明!”
胡汉民痛楚钻心,发狂欲死:“林淮唐!你简直不是人!”
“呵呵。”
林淮唐冷笑着,一脚踩断胡汉民的左臂,微微用力就发出骨头咔嚓一下断裂的声音,痛的胡汉民完全遭不住。
“胡汉民先生,你再啰嗦,另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省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的人数本来就不比林淮唐的卫队多很多人,真打起来还不知道鹿死谁手,更严重的问题是现在胡汉民和陈炯明两个说得上话的人都被林淮唐挟持,林激真、洪兆麟另外两个直接的指挥官又已经被林淮唐打死。
这……
这让他们听谁的命令啊!
林淮唐的耳朵,比一般人更敏锐些,他已经听到了远处的枪声,自然是满怀信心,并歪嘴一笑:“给我让开一条路,不然胡汉民和陈炯明要死,你们也全部都要死。请大家顾全大局,为我让开一条路,不要冲动,请顾全大局!”
胡汉民的小拇指被硬生生扯断,十指连心,那股钻心的痛楚让他简直将要发狂。
胡汉民咬牙哀嚎:“林淮唐!你不得好死!你开革命同志自相残杀的先河,是要遗臭万年的!”
风吹动了海珠亭外围的金色树林,淡黄色的波浪起起伏伏,就像林淮唐预计到的那样,张云逸和薛岳已经带着老一营的战士们包围了海珠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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