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11节

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开始试图收回它借给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以及一系列东欧卫星国的大量贷款，国际经济本已失衡，现在又面临强大的通缩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中欧同盟都被卷入迅速扩大的经济灾难，衰退像传染病一样越传越越广，几个月时间内德国就有二百万人失业，失业保险制度不堪重负，全国人均收入开始下降，1935年年底的德国人均收入仅是年初德国人均收入的三分之二。

通货紧缩席卷中欧和东欧，需求的减少导致价格下跌，民众的购买也开始减少，就连对生活必需品的购买也降到了最低水平，税收当然也会急速减少，然后是银行，银行系统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奥匈帝国的联合信贷银行最先倒闭，对中欧同盟的金融体系造成了重大冲击。两个月后，德国的第二大银行达姆施塔特国民银行也被拉下水，在储户的挤兑风潮中破产。

为了维持金本位，德国的各大银行开始出售马克来增加黄金储备，因而引发了对帝国马克的抛售浪潮，抛风一起，马克的汇率便再也维持不住，半年时间即狂跌四分之一。

东欧的诸多卫星国，经济上本来就高度绑定于德国，而且又遍布靠土地谋生的人，包括中农、贫农和干零活的雇农，也在经济暴风雪中险遭灭顶，说是处处民不聊生、啼饥号寒也不为过。

波兰受害尤烈，波兰经济以农业为主，工业部门很小，政府采取的大幅度削减国家开支、硬撑估值过高的货币等措施更加重了已经十分严峻的形势。农产品价格一落千丈，同时，贷款来源枯竭，利率居高不下，许多负债的人因此沦为赤贫，大批农庄被出售或拍卖。

波兰之后就轮到白俄，最初白俄共和国在经济衰退开始时几乎未受影响，部分原因是白俄卢布的估值一向偏低，并且白俄共和国的经济中农业占很大成分，农民中相对较多的人是小农阶层，不大受外部经济形势变化的影响，其次，白俄还有大量与地方和地区经济密切相关的小型手工业生产，这些在经济萧条初期帮助白俄共和国抵御住了黑色星期五和黑色星期一的冲击。

然而那也只是一时而已。

萨文科夫政府一度骄傲地宣称，尽管其他国家面临经济垮台的危险，但它的繁荣政策将继续下去：“无论世界经济萧条的原因为何，俄罗斯都能平静以对，经济的健康和俄罗斯人民美德的可喜结合使俄国成为世界经济的支柱。”

这种毫无根据的自高自大，很快就迎来了现世报的灭顶之灾。随着中欧同盟大多数国家陷入经济衰退的泥沼，以德国为首的大量资本开始从俄罗斯撤回本土，一时间白俄银根吃紧，全国都面临着严重的通货紧缩，资本外流极为严重，衰退也就跟着到来。

法国的经济不仅没有受到世界经济危机的冲击，反而在中欧同盟国家遭到重创的时候，又迎来了战后的第二波高速发展，钢铁、重化工、电力、汽车工业，都又迎来新的繁荣，相对于资本主义国家体现出了明显的制度优势。

这也难怪乔治·瓦卢瓦等索雷尔派的军事复仇主义者，会如此信心满满，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利用一次军事上的奇袭就彻底打垮德国。

马塞尔加香对这些人的狂想，当然持批判态度：“索雷尔派普遍相信，只要法军跨过德法之间的国境线，甚至不用打到莱茵河去，德国莱茵兰鲁尔区的工人阶级，就会立刻爆发大规模的无产阶级起义来迎接我们。法军要做的只是初期获得一些小胜，继而就可以通过滚雪球的攻势，获得占全德国大部分人口的工人阶层鼎力支持，打到柏林，至多要花费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种话，让熊雄不禁哑然：“当真是狂想。”

熊雄平常休假时，在巴黎游览，常去的地方都是诸如卢森堡公园、卢浮宫博物馆和国立热德鲍姆美术馆这样的地方，在那里看看塞尚的画，看看马奈的画，看看莫奈的画，也看看巴黎其他先锋派画家们的作品，较少去索雷尔主义者们聚集的场所，比如说国立体育馆、大巴黎足球场，还有像第四区的那些民兵食堂。

熊雄对索雷尔派的接触和了解都比较有限，此前还真不知道乔治·瓦卢瓦这些人，竟然把欧洲的大战设想得如此轻松写意。

今日的法国军队相比二十年前，确实已然脱胎换骨，可是法国人口的损失并非短时间就能有所恢复。即便1919年的公社革命，永久性改变了法国原本的社会阶级结构，大大提升了近十几年来法国的人口出生率，使今天的法国在失去了阿尔萨斯洛林和边境地区不少土地的情况下，依然拥有4500万人口，但这和德国相差还是十分悬殊，德国可是拥有8000万人口。

更何况革命后出生的红旗一代，年龄最大的人都还不满18岁，并不能直接为法国提供可供作战和生产的生力军。

“只要跨过国境线，德国就会自动崩溃？将人类阶级决战的希望，寄托在德国工人阶层自发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上面，索雷尔派想得太简单了。”

马塞尔加香拍拍桌子：“德国顶着经济危机，也由威廉二世直接拍板，强行通过了新的征兵法案，重新强化和扩充军备。德国人并非毫无准备，他们各方面的实力依旧在法国之上，更不要说德国的人口比法国多得多，我认为，德法战争不能急躁，希望在于这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

“是的，就在这两年。”马塞尔加香沉声道，“这是雅各宾派的一致意见，资本主义世界遭到这么沉重的打击，这两年的经济状况会非常差，社会主义阵营应该抓住这段时间发展工业，要知道，这很可能是下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最后的一段和平日子。”

熊雄问道：“你不认为现在发起进攻，也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吗？”

“不，革命军现在进攻德国，只会帮助德国的资产阶级统治当局解决经济危机问题，德国人还能顺势把阶级矛盾转移为民族矛盾，这场仗会非常难打。”

熊雄又问：“您认为中国方便如此插手法国同志最高领导人的选举吗？书记长同志一贯反对这种干预。”

马塞尔加香推起眼镜，再次回答：“这不是干预，法兰西公社作为国际共运的一部分，我们需要听到中国朋友的意见和声音。”

第八十七章 观象山会议

索雷尔派过于激进，而且实在把德法之间，甚至可能是会波及到全欧洲、全世界的一场大战，设想的过于简单。熊雄也感到索雷尔派对现阶段的公社政府来说，很有些累赘之意，马塞尔加香的政策则立足在团结各派上面，应该是一个更容易被各方所接受的人物。

“公安委员会将设法把握这段时间，最大程度进行战争动员的准备。”马塞尔加香又透露道，“甘末林将军那边……估计法军还需要二十个月以上的时间，做最后的动员准备，包括战斗机、轰炸机、航空燃油、装甲车辆等等，我们也都需要得到东亚方面的援助。”

熊雄心中感慨，他又想起此前自己还在青岛时，在观象山的陈更新宅邸中与书记长的一番长谈。

彼时，随着中央大量部委机关迁到青岛，也有越来越多的高级干部集中到青岛观海山和观象山附近的干部大院居住，只有林淮唐还坚持住在市区的普通居民楼里。

像陈更新的宅邸就是观象山上的一座小楼，这位红军战神时刻秉持戎马风骨，也常在家办公，随便搬一张椅子，以床为桌就能开始工作。

陈更新基本用不到靠背，熊雄印象里好像还真没有见过陈更新哪天曾靠在椅子背上过，他永远是手放在膝上，腰板笔直的军人作风，永远一丝不苟。

当时林淮唐和刘师复也都在陈更新家里一起谈话，还有进步党的主席梁启超也在，熊雄那天是刚从法国回到青岛，所以也被陈更新邀请过来到家吃饭。众人讨论的话题，还是永远离不开军事、政治、工业……这几个泛泛的大类，陈更新几次提出想在红军里重新核定军衔制的事情，但一直没能获得林淮唐的首肯。

吃饭的桌子上，也放满了地图、纸笔和堆积成山的文件资料，地板上则是蜘蛛网一样错综复综杂的电话线，当时还让熊雄连连感慨了好几声，说陈更新把自己的小窝打造成了国防部的又一个作战指挥室。

陈更新和林淮唐、刘师复一样，都不抽烟，不过熊雄和梁启超都有烟瘾，林淮唐很不喜欢烟味儿，但是考虑梁启超年龄比较大了，就还是纵容了任公一把，熊雄也得以有机会在书记长面前吞云吐雾，这场小会一直开到后半夜，桌子上的烟缸都倒了好几次，弄得后来满屋烟雾袅袅，熊雄怪不好意思的才把香烟盒、打火机都收了起来。

“遇事不决睡一觉。”只有梁启超还是手指夹着卷烟，调侃说，“可惜我们都没时间睡觉，主席可想好了？”

中国真要积极主动去干预美国即将出现的重大政治变故吗？持怀疑立场的人实在不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美国的工业基础雄厚，国力犹存，和中国之间还隔着那么大的一个太平洋，相隔万里进行干涉，着实太冒风险。

陈更新的宅邸中有一套非常完备的电影放映设备，他让秘书打开放映机，闪烁的灯光打在幕布之上，先是浮现出世界地图的画面，接着就以红色、黑色、蓝色……几种不同的颜色，一点点描绘出当今世界格局的对峙形势。

“以德国为首的中央同盟，包括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波兰、波罗的联合公国、白俄罗斯、乌克兰、芬兰、南意大利的两西西里王国……还有经济上受其支配的白俄共和国，形成了当今世界上最具统治地位的一个军事政治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如今遭到经济危机重创，已经进入暂时的休克状态，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过来……”

“加拿大、北非，旧协约国在这些地方保留了流亡政府，并且在加勒比海和印度次大陆的南方，还有在澳洲，都还拥有一些力量。总体而言，旧协约国集团的实力最弱，基本上丧失了主动挑起侵略战争的能力……”

“然后就是美国，美国陷入这么长时间的经济衰退泥潭，还是能以单独一个国家就抗衡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阵营集团，足可以说明其国力之强大。今天美国在菲律宾和关岛还维持有强大的海军舰队，是唯一一个能够对东共联国防安全造成威胁的外部势力……”

陈更新的秘书介绍这些内容的同时，幕布上的投影又继续变化，对外情报处和东共联国家情报委员会收集到的大量工业数据，开始以表格形式排列出来：先是钢铁产量，然后是原油产量，接着是世界各国的国防军费开支、汽车年产量、飞机年产量等等数据。

从这些数据可以很明显看出，美国和德国即便遭受经济危机重创，还是对英法具足优势地位，同时也能够看出，东共联作为一个整体，正以后起之秀的趋势飞速崛起，大有赶英超法、力压美德之势。

刘师复说：“战争，饥饿，疾病……社会主义在中国搞了二十年，把这些灾难统统搞掉，我们是可以说上一句社会主义不负中国了，今后，就该考验中国能否不负社会主义，国际道义的责任，我们要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