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491节
北京,初秋,东交民巷。
元朝时,东交民巷和广场西侧的西交民巷是连在一起的一条胡同,名叫江米巷。由于当时这条胡同有元代控制漕运米粮进京的税务所和海关,因而成为南粮北运的咽喉要地,因而得名江米巷,明代时修建棋盘界,将原来的江米巷截断成为东江米巷和西江米巷。在东江米巷设有六部中的礼部以及鸿胪寺和会同馆,但主要只接待来自安南、蒙古、朝鲜、缅甸等四个藩属国的使节,因此会同馆又被称作“四夷馆”。
几百年前的古人未曾设想到江米巷有朝一日会变成东交民巷,四夷馆则会演变成四译馆,演变成使馆区,今天又成为外交部的办公场所,同时也是中国政府招待外国代表团来宾的主要地点之一。
就在皇城根下,小洋楼比肩而立,大槐树枝头摇曳,曾经朝廷五府六部的所在地,大量的府衙、府第、祠庙和民居,后来被纷纷强行闯入的列强占据,在整个北京古都风貌中硬生生嵌入大片独树一帜的西洋建筑风格。
今天就是中国社会党第五届全国党代表大会的开幕日,来自法国公社、苏俄、朝鲜、日本、越南、老挝、柬埔寨七个国家的访问代表团,也悉数到齐,他们都聚集在东交民巷里由原来法国公使馆改建而来的友谊饭店里面。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国战败后,根据清政府与英、法、美、俄签订的《天津条约》中相关条款规定,英国公使正式入住东江米巷的淳亲王府,法国公使正式入住安郡王府。
安郡王府当时名为纯公府,是努尔哈赤之孙安郡王岳乐的府邸,直到法国1919年革命以后,公社政府就把这处象征着殖民压迫的建筑物主权完全交还到了中国政府手中。
中国政府则投桃报李,把安郡王府留下的老建筑改建成了一排很具有中国特色的饭店,专门用于招待友好国家的来宾,也算是继续将其作用于外交工作的领域。
这次第三国际内各同志国家派来考察中国社会党五大的代表团,人员都和此前的柏林和会情况类似,只是像老挝和柬埔寨两个国家经过三年的发展,当然不会再像三四年前那样仅仅派出个位数的代表成员了。
来的人很多,各个国家的都有,他们全是第三国际和世界共运中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政治上的嗅觉全都异常敏锐,其中不少人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水平也极高,他们对于五大的特殊氛围当然是有所察觉。
第一天的开幕式上,中国社会党上一届选出的中央委员会成员,只有不足百分之八十的人到场出席。在这样重大的场合上出现这种这问题,究竟意味着什么,斯大林和乔治瓦卢瓦都非常清楚。
“中国社会党的中央委员会里有百分之二十多的中央委员,据说还处于隔离审查的阶段。”
消息最灵通的武藤纯子率先说道,岁月使她的面容成熟许多,同时也让武藤纯子的眼眸里多出了时间沉淀而来的坚毅和果决。
日本政府这些年来向中国也派遣了大量交换人员、学习人员和援助人员,目前有多达近百万名日本公民,在中国生活、工作、学习或参与其他各项重要的任务,规模之庞大,不管是在第三国际还是在东亚联盟中都是空前的。
即使放在全世界范围里来说,中国和日本目前的国际合作广度、深度,以及参与人数之多,都是创造了一个历史性的新记录。
在北京很多单位里也都有日本干部,所以武藤纯子多多少少能了解到一点相关的情况。
她和其他几位代表团团长说道:“北京政府可能要进行一次非常彻底的洗牌,很多老干部都因为种种原因将被替换掉,很多人需要提前退休、提前转入预备役,甚至可能被逮捕起来接受法庭审判。”
作为法国人的乔治瓦卢瓦虽然很倾向于国家工团主义,可这时的他也还是非常重视民主原则。今天的法兰西公社是一个由无数城市自治公社自下而上组成的联邦国家,政府的组织形式硬要类比的话,其实和瑞士比较接近,每个城市公社中又都有联邦人民议会和劳联会的设置,民主氛围非常浓厚。
乔治瓦卢瓦神情不悦,对中国处理同志的方式显然是很不赞成:“中国政府的公示信息太少了,连我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这种带有密室政治性质的东西,不应该过多存在于现代化的政府和组织里。”
斯大林对开幕式上精彩纷呈的表演,还有大量仪仗队伍、花车队伍极为整齐的表现,都留下很深印象,他现在回想起那种种画面,胸口还忍不住徜徉起心潮澎湃的激动感。
斯大林坐在几人对面,中间的长桌上则摆放着不少很有各国特色的酒水和菜品,乔治瓦卢瓦隔着桌子同他问道:“你对林淮唐同志今早的讲话有什么想法吗?关于党内纲领的那一条……”
斯大林抬起头,他眼神锐利且冷峻,使被他凝视盯住的人不自觉紧张起来:“是的,布尔什维克也有类似的情况,布尔什维克党内现在也有持不同党内纲领的好几个集团,今天林淮唐同志所说的多样性和细微差别,我认为并不重要,持不同党内纲领的集团就是宗派活动,是造成党内部分裂的根源。”
斯大林的回答显然就让乔治瓦卢瓦非常不满意了,乔治瓦卢瓦自嘲一句:“法国统一社会党里头,从来就没有你设想过的那种统一意志,分裂,对我们来说分裂才是常态。”
法兰西公社政府中目前已经逐渐产生了像盖得派、索雷尔派、劳工派、雅各宾派这样的很多个派系集团,他们持有不同的党内纲领,在制造分裂的同时,也前所未有地丰富了党的思想。
法国人更倾向于赞成北京还在进行中的大鸣大放大字报运动,他们对民主党派人士的种种攻击之词也有比较大的接受度和宽容度,乔治瓦卢瓦手上还拿着一份工人日报说:“工人反对派,如在法国,这就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我们早习惯了这样的政治讨论,甚至都不把它视为是政治斗争。”
斯大林说:“同志,东方的政治传统和西欧不同,不管是俄罗斯还是中国均是如此。您应该明白,政治认识、政治思想和相关的制度,都不是凭空从人类的大脑里生长出来的,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依靠实践产生,是靠不同地区的历史积累产生出来的。”
武藤纯子说道:“今天开幕式上的氛围很微妙啊,你们都注意到了吗?我熟悉的一些民主党派人士也没有出席开幕式的典礼。”
斯大林稍稍沉默下来,乔治瓦卢瓦则持以不安的语气:“如果中国政府要在国内实行政治上的严格管控,法国政府将很可能持反对立场……我们在原则上不赞成高压的管理政策。”
武藤纯子微微一笑:“请您相信中国社会党的同志,也请您相信林淮唐同志,中国政府肯定不会采取任何你设想中的那种严酷政策,我只是想到另外一点,按照东方历史的传统,今天的种种异常表现,很可能意味着中国社会党正在酝酿一场空前的政治大改革。”
乔治瓦卢瓦也仰起头,他望着从四合院露天中飞过的一行大雁:“那便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友谊国宴
初秋时节的北京还算得上秋高气爽,来自蒙古草原的沙尘暴这时候稍稍消退,冬季的凛冽朔风也还没有吹拂在古卢龙塞的土地上,古都城墙只给人肃穆的静谧感,小小的一方四合院里不知道有多少消息正在流通。
武藤纯子很注意收集各方的报纸,她整合了不少渠道、口径的报道,总体的感觉就是这次五大前大规模的隔离审查,似乎就是林淮唐对整风运动里民主党派发起的猛烈攻势做出重大让步。
乔治瓦卢瓦感到事情没有那样简单,他还要继续静观其变,法国人对民主政治的了解当然很深,1919年革命以来至今也有五年时间,法兰西公社联邦的政坛上同样发生了许多猛烈的风暴,雅各宾派的崛起、盖得派和索雷尔派对于工会问题的激烈辩驳、劳工派和无政府派对公安委员会权限问题的竞争……
大大小小的政治风暴此起彼伏,法国也并不安静,或者说任何一个经历了激进社会主义革命的国家,于地球拂晓黎明之刻,站在前方分裂出无数岔道口的迷茫之地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明确保证自己走出的道路就是绝无争议的革命正确之路。
公民权、选举制度、性别平等、兵役法、财产所有制、集体化和国有化、企业工厂的社会化、中央集权与单一制、联邦的构成、法律的合宪性、结社自由、出版权利、社会保险和集体福利、农业政策、土地流通……你所能想到的任何一个问题,在刚刚经历了大革命的国家,都能造成一场剧烈分裂。
对于尚在襁褓中的革命政权而言,任何一次分裂又都将不可避免的削弱己方力量,为反动派的猖獗进攻制造有利条件。
结果,革命政权不得不为了避免分裂,为了集权,一次次妥协以至于偏离了革命的初心。如果坚持己见,并将初心贯彻到底呢?看一看巴黎公社吧,成功是少数,失败才是革命道路上鲜血淋漓的大多数事实。
在鲜血淋漓的这一方面,再没人能比斯大林更有经验,他抚着胸口上的创伤,那是乌拉尔长征期间白军弹片留下的一处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如果革命政权不能生存下去,那么讨论任何问题都只是在研究如何书写革命者的墓志铭而已。”
乔治瓦卢瓦说:“但所幸!今天我们都还活着。”
五大开幕式的当天晚上,中国社会党书记局的列位成员专程莅临友谊饭店,邀请访华各代表团的成员们一起用餐,除了林淮唐本人到场以外,书记局的其他成员也全部出现,这就打破了外界对于社会党党内团结问题的任何一点疑虑。
此前,一部分民主党派的报纸很热衷于鼓吹社会党内部的派系问题。
社会上一直一在流传着如此的谣言:说社会党内部正日益分裂为两派,一派是以林淮唐为首、支持整风运动的民主派,一派是林时爽为首、反对整风运动的官僚派。
按照这样的观点,威望崇高的林淮唐就是站在了民主党派这一边,这无疑就为许多民主党派人士在报纸上肆无忌惮的狂言提供了心理上的慰藉和支持。
很多人在发表不负责任的种种奇谈怪调时,只要想到自己受到林淮唐这位革命超人的鼎力支持,便没有任何担忧,好像国家法律完全成为一部不名一文的废纸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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