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478节
他虽然才刚被补入书记局担任候补书记,时间也不久,可在红军中,就算是以中执委书记局书记身份长期分管军事工作的林述庆,军内威望和影响力肯定也是大不如陈更新的。
可能也只有方声洞在南方部队里面,还能和陈更新掰掰手腕。
除非假期,陈更新都会待在国防部和总参谋部内,他工作也很繁忙,平常大多数时间都跟李济深、秦汉唐两个人待在一起。
本来总参谋部的工作主要是由姚雨平负责,可他身体素来不好,所以实际总参工作完全是由李济深、秦汉唐两人主持,这两人又都基本听从陈更新的指挥,所以大部分工作也都要先去请示陈更新才能做决定。
陈更新本人倒对这么大的兵权不很在意。
就这点来说,他性情和李济深、秦汉唐完全一致,三人都是只对具体的军事工作感兴趣,对于政治、对于理论或者其他工业经济的建设问题,都没有太过多关心。也是因此,陈更新才会直到今天还跟蔡锷保持密切的私人联系,他对蔡锷的政治立场毫无兴趣,只是对蔡锷在军学上的研究和成就有兴趣,两人见面的话,谈话讨论的内容也百分之百,完全是军事方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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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情况也是如此,总参大院里人声嘈杂,陈更新带着国防部的几个文员、秘书,也都穿着短袖衣裳,很自在随性地散坐在精细的沙盘地图前面。
这座大沙盘由黄慕松带队完成,精细程度极高,几乎把乎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囊括其中。黄慕松还通过一些在印度经商生活的华侨帮助,想方设法获得了孟加拉三角洲地区的详细测绘数据,只是精细程度要比缅甸、暹罗、马来亚、婆罗洲这些地方稍粗糙一点点。
地图上插满了鲜明的红白两军兵棋符号的标记,代表水体海域的蓝色格子上,也用小旗子代表着一艘艘舰艇,从南海再到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整副大地图气势雄伟,一看可知总参谋部长期做兵棋推演的战略目标何在。
在陈更新身旁,还有另外一座更加精细,但总体面积也更小的沙盘地图,李济深手持教鞭站在边上不停为陈更新做解说:
“……婆罗洲岛四面环海,海岸线长达1440公里,东北部是苏禄海,东部有苏拉威西海及加锡海峡,南部是爪哇海及卡里马塔海峡,西部、北部是中国南海,山脉从内地向四外伸展,东北部较高,有东南亚最高峰基纳巴卢山,海拔4102米。地形起伏和缓,雨量丰沛,多分头入海的大河……
……森林覆盖率极高,岛屿中部为大面积的热带丛林,经济开发限于河流下游及海滨地带,主要城镇多在河口内侧,地下有石油、有煤炭、有铜矿,此外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自然资源即橡胶,岛内陆上交通以公路为主,大河多能通航,石油及铜矿开采和伐木业是岛上最重要的产业……
……当前北婆同盟主要在英控砂劳越地区活跃,以城市论,则在华人聚居的古晋影响力最大,游击队活动重心近期也由北岸和东岸转移到西岸的文莱、古晋地区,配合城市地下组织行动,更易于解决物资问题……”
李济深说到这里,秦汉唐就补充一句说:“北婆同盟在英荷当局里也打入了不少人,如果英国本土的动荡局面进一步发酵,并且长期持续下来,他们是有能力通过苦迭打夺取政权的。”
“苦迭打?”陈更新还愣了一下。
蔡锷从云南带到总参谋部的另一名军官朱德笑道:“陈总,苦迭打是一个法语词,coupd’Etat,意思就是政变,日本人把这个外来语音译成苦迭打。”
秦汉唐亦颔首一笑:“玉阶在云南从军,也学了几句法语吧。”
coupd’Etat的本意是指“政治上的突然变化”,十八世纪末拿破仑发动的雾月政变,则把这个法语词汇送进了欧洲以及诸多国家的语言中,在拉丁美洲发生的“苦迭打”次数尤多,烈度也最强。
云南早年间毗邻法属印支殖民地,当年通过窄轨的滇越铁路,从昆明到河内的速度,还要比从昆明到成都或桂林都要快得多,所以云南那时候很受法国人的影响。朱德早年间即在滇军从军,出身于云南讲武堂,当然也懂得不少法语。
陈更新听着这话,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间就突然说:“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有了政权,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就有了一切。没有政权,就丧失一切。生产关系固然是基础,但是靠夺取政权来改变,靠夺取政治来巩固,靠夺取政权来发展。政权就是镇压之权。”
李济深又纠正一句说:“政权的职能也不仅仅是镇压吧!无产阶级的政权,还要改造农民,改造小私有者,搞经济建设,抵御外部侵略。”
陈更新则说:“政权的职能是多方面的,但主要职能是镇压,说到底政权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所以这才有你们说的,苦迭打,政变的这样一种说法,就是通过占领要害部位,电报局、广播电台这些,通过策反军队和公安、情报系统来搞事情。”
秦汉唐对陈更新的话永远都是深以为然:“南美洲确实政变成风,将来中国也不得不防着这点。比如反革命的政变,古代宫廷政变的那一套。我看南美的这种政变,就是内外结合,有的和外国敌人颠覆活动或者武装进犯相结合,有的和天灾相结合,大轰大闹大乱。历史上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陈更新又说道:“马克思主义者唯物主义者,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视现实的。我们不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别的事情搞得热热闹闹,忘了这件事,看不见本质问题,就是糊涂虫。不警惕,要出大乱子。不唯革命者要夺取政权,我们也要注意反革命者同样也是要夺取政权的。”
陈更新突然之间给总参的人大讲政变经,确实让李济深他们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过陈更新讲得很详细,观点也很有说服力,所以大家也都乐得听下去。
“我讲,从我国历史上来看,历代开国后,10年、20年、30年、50年,很短时间就发生政变,丢掉政权的例子很多。成王的儿子商臣,以卫兵包围王宫,逼成王自杀。成王好吃熊掌,要求让他吃了熊掌再死,企图拖延时间,以待外援。商臣不许,说“熊掌难熟”,成王被迫立即自杀。吴国公子光派专诸刺杀了王僚,夺取了政权。晋献公、齐桓公、齐懿公当政前后,多次发生政变杀人。春秋战国这类事太多了,我就不说了。除了相砍相杀夺取政权外,还有用其它阴谋诡计掌握实权的。”
秦汉唐跟着提道:“比较多的,像汉朝吕后专政,夺取了刘家的政权,周勃、陈平勾结起来,又把吕家搞掉了。魏晋南北朝,为争夺政权,互相残杀的事就更多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苦迭打
“政变嘛。”一贯热衷于战术问题的李济深饶有兴趣道,“中国历史上大多数政变,被政变的一方通常都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君主吧?马上君主,有几个能被政变的,很少,只要军队可靠,一般就不会发生政变。”
陈更新说道:“我看也难说,隋文帝在位24年,就被隋炀帝杀了,儿子杀老子。有一出戏叫《御河桥》,就是杨广杀父,还杀了他的哥哥杨勇。唐朝李世民兄弟相杀,争夺皇位。李世民杀了他的哥哥建成、弟弟元吉,即玄武门之变。宋朝呢,宋朝赵匡胤,在位17年,被他的弟弟赵光义杀了。‘烛影斧声,千古之谜’。有一出京戏叫《贺后骂殿》,讲了这件事。元朝忽必烈,统治中国16年,他的儿子铁木耳在位13年,皇族争位。大乱,两宫相争,一个是皇孙,一个是皇后,也是夺权杀人。”
秦汉唐又分析说:“这些例子,主要都是统治阶级内部的分裂吧。”
朱德说:“这话不一定,我看周树人部长在《历史研究》上发表过一篇文章,说烛影斧声是虚妄之谈,其实就只是民间的谣传而已,实无其事。”
“哈哈!”李济深放声笑道,“是不是跟雍正那回事差不多,我从前也听人讲说什么雍正搞政变,谋害了康熙帝,然后把那传位十四子的遗诏,改成了传位于四子。也是到北京以后,我问过几个前清做过大臣的老人,这才知道满清诏书都用满文、汉文、蒙文好几种文字,汉文能改,满文却改不了,看来此事大概率也是虚妄之谈。”
陈更新又问朱德:“玉阶,你对国外的情况了解得多,正好给我们讲一讲国外,特别是拉丁美洲地区的苦迭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德点着头又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后就开始讲起来说:“拉美人对军事政变是司空见惯的,自从他们从西班牙、葡萄牙的殖民帝国中独立以来,政变就像无法根治的痼疾一样长久地困扰着南美各国。”
他拿过一支铅笔,在桌上白纸写下一行文字:“厄瓜多尔在1831年到1845年短短14年间更换了13个政个府,墨西哥在1821年到1850年的29年间,共发生了50次之多的政权更迭,并且全都是通过苦迭打的形式实现,仅1824年到1844年的20年中就发生了250次成功或未遂的军事政变。即便是从全世界角度来说,像拉美国家这样频繁、大规模的政变,也是绝无仅有的。”
陈更新沉吟说:“你把国外的情况掌握得很好,红军的高级参谋军官都应当具备这种博闻强识的能力,也要有国际视野。有这些历史上的反动政变警惕我们,就应该引起红军的惊心动魄,高度警惕。”
朱德又说:“在拉美世界,还有一个专有名词叫作考迪罗,意思是首领或者头子,其实就类似于我们中国人所说的军阀。拉美摆脱不了考迪罗这种军事独裁者的统治,根子其实在西班牙殖民者身上,殖民时代西班牙统治者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权大肆圈地,在拉美搞出了一种具有当地特色的封建大庄园经济。
在这种大庄园中,庄园主往往拥有大量耕地和农具,甚至还有属于自己的手工业和副业,只要不是奢侈品或贵重商品,往往都可以自给自足,甚至有不少庄园压根就只有一条小路能和附近的城镇相连。”
秦汉唐感叹:“可想而知,在这种极具封闭性的庄园中,庄园主将会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只要关起门来,他们就是土皇帝。”
朱德继续介绍说:“这些大庄园主不仅对自己手下的佃农和仆从拥有绝对家长式的权威,甚至还可以私设公堂,执行他们自己所谓的法律,拉美的考迪罗就是这种封建大庄园主在政治上的延伸。
而且和英国人比起来,西班牙人的确运气非常好。他们在南美不仅找到了梦寐以求的贵金属矿产,还强迫大量土著居民充当奴隶劳工来开采矿产。因此,西班牙根本不需要像英、法那样的筚路蓝缕搞殖民地经营,更多的是打造一种低成本而又能高效掠夺的管理机构——也就是拉美大肆设立各种总督区或都督区。这些机构的统治者都是军人,往往依靠军队而不是正常行政系统实施统治,以求能在最大限度压榨殖民地的同时,又能以高压态势压制地方反抗。
而这种长期的军人统治,一方面深深地影响了拉美民众的政治心态,在他们心目中留下了军人干政是正常的印象;另一方面,更是孵化日后那些大大小小的考迪罗们的温床。”
李济深不太理解陈更新为什么今天突然大谈世界历史上的政变经,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心下又渐渐浮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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